第18章 分别
闻言，醉道人却似早有预料一般，并没有出言询问，而是沉默了一阵。
“无我大师，佛家讲究普渡众生，释尊亦曾割肉饲鹰，何况人乎？大师今日见一少年遭难却只是冷眼旁观，实是有悖佛理。”醉道人缓缓道。
“道宗主，您远来是客，说话请不要太过分了。”明因插嘴道。
“明因，不得无礼，道宗主所言确有道理，不过老衲近些年一意清修，已不再收弟子了。”
“大师，贫道并非要大师给他剃度，只是跟着大师做个俗家弟子，习些傍身之法，日日研习佛经便可。”
“唉，既是如此，也算是老衲的缘法，收便是了。”无我念了个佛号说道。
言毕，秦不问当即磕头，准备行拜师礼，却是被一股柔和劲气托住，不得下拜。
“你并非老衲入门弟子，亦非僧众，不必行此礼，从今往后，你便住在这院内的东侧耳房吧，明因，叫明空给他置办些衣物，将一应物件准备齐整了。”
“是（谢师父）。”明因秦不问二人同时开口道。
杨定脸上亦是露出了高兴的神色，如今秦不问跟着宗师高手，且在这苦禅寺，就算被杀绝堂的人知道了，也无性命之忧，且能跟着宗师高手修炼，报仇也有了希望。
醉道人开口道：“贫道多谢大师，大师一片仁慈之心，距成佛亦是不远。”
“善哉善哉，老衲岂敢奢望成佛。”无我说罢，便闭上了眼睛。
醉道人看了无我一眼，说道：“那贫道就先告辞了。”
说完便带着杨定秦不问出去了。
“你也去吧。”无我对明因说道。
“弟子告退。”
出了门，杨定对秦不问说道：“兄弟，这下好了，你跟着无我大师，就没人能伤害你了，待到以后学成，你我兄弟二人便一起闯荡江湖。”
“嗯，大哥。”秦不问像是有些伤感。
杨定知道，秦不问是又想起了爹娘，再加上突遭变故，自己这个唯一的兄弟也马上要分别，他的心里难免落寞。
随即他张开手臂，抱住了秦不问，拍了拍他的背说道：“兄弟，大丈夫何故做儿女态，待为兄学成之后，定来寻你，你亦要好好跟着大师学，下次见面我们可要切磋一番了。”
闻言，秦不问抬起了头，也拍了拍杨定的背：“多谢大哥，兄弟知道了。”
两人分开，忽然杨定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两瓶丹药，正是章一墨和齐白术送他的那两瓶。
“兄弟，这是我丹宗的师叔和师兄送我的丹药，一瓶是锤炼脏腑的，一瓶是一颗便能十日不进水米的辟谷丹，都送你吧。”
秦不问看着杨定真诚的脸，心里十分感动，自秦家遭难后，举目无亲的自己又有了一位大哥，对自己的关怀也是发自真心。
他伸手接过了那辟谷丹，“大哥，兄弟收下这辟谷丹，算是做个纪念，那锤炼脏腑的丹药珍贵异常，你自己收着吧。”
杨定还待要送，秦不问只是不受，便只好拿了回去。
这时明因走了过来：“道宗主威风不减当年呐，三言两语便让已不收徒的师叔收下了这少年。”
醉道人笑笑：“只是因为无我大师善良仁慈罢了。”
之后明因便要带着秦不问去找明空置办物什，杨定知道这一分别会有很长时间两人不能相见，在秦不问走到小院门口的时候，杨定开口道：
“保重，兄弟。”
“保重，大哥。”秦不问站定，没有回头，说完之后便跟着明因走了。
随之又进来一个僧人，带着醉道人和杨定离开了小院，出了内寺。
不多时两人便被带领着出了外寺，醉道人提起杨定，飞跃而起。
“师父，那我无大师好像并不太愿意收不问，他留在那不会吃亏么？”路上杨定问道。
“放心，为师年轻时曾与那无我打过交道，那我无我和尚是个老实的好和尚，他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好，且他在苦禅寺辈分极高，寺里的那些小和尚也不敢欺负你那兄弟。”
“那便好，那便好。”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醉道人二人便回到了虚山，上了寻道峰之后，醉道人因为最近几天消耗甚大，便回到屋里打坐调息，而杨定则是掏出了《道门秘典》的下卷，在练武场上看了起来。
《道门秘典》的下卷中写了许多的武学，大多数是阴阳调和的武学，包含了步法，掌法心决等，剩下的阳类武学多为剑法，拳法，威力不俗，阴类武学包含了指法，暗器手法等，可谓是包罗万象。
寻常的练气之人，只会在阴阳二气中选一种来练，而大多数门派法门和武学很少，有的只有一套法门武学。
而在修行中，一般修习的哪类法门，便要修习对应法门的武学，若法门与武学适性不匹配，则威力大减。
杨定现如今已经掌握了《道门秘典》中的行气法门，如同一个空有力气的孩童，习得武学，才能真正发挥气的力量。
他先是选择了阴阳调和适性的步法“无踪”。
据《道门秘典》记载，无踪步法乃某位掌门入迷雾谷悟道，顿悟所得。其步法轻盈飘逸，又无迹可寻，非但可用来战斗，逃跑之时敌人亦万难寻见。
接着是剑法，他翻阅之后选择了庸剑，此剑法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颇蕴道法奥妙，攻守皆留有余力，旧力未去，新力又来，却是暗合朽生剑生生不息之意。
除此两项之外，他又选择了刚猛的烈阳拳法，以及一门暗器手法——牵丝。
当他还想再多选些的时候，醉道人却微笑着阻止了他。
“贪多嚼不烂，以你的天赋，目前这几种武学也够你学一段时间了，如今你已学会行气之法，之后的修行，便是每日行气，打熬气力，和修炼那些武学了。”
之后的两个月，杨定每日只是研习武学和练气，他毕竟年轻，虽一直向往这些，但是日复一日的修行难免枯燥，时间一长便懈怠不少。
醉道人看在眼里，却并不戳破，一直到今天，整整一天杨定不是到处转着看风景，就是去小厨房买吃喝。
小厨房的师兄弟，师姐妹们可谓是心灵手巧，每天都能换花样做些吃喝，杨定这些天经常去，不多时便熟络不少，之后杨定更是萌生了去小厨房当个伙计，或者学些手艺当个掌勺的念头。
黄昏时分，杨定提着个食盒回到了寻道峰。
“师父，小厨房的师兄们当真了得，做了这许多我没见过的吃食，师父快来尝尝。”杨定一边推门走入屋内，一边说道。
屋内，醉道人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杨定从那食盒中拿出一道道精美的菜品，摆在桌上，最后甚至还拿出了一坛酒。
“师父你看，我还给你带了一坛酒回来，他们说这酒叫千里香，只有小厨房酿得。”杨定将那酒拿出摆在桌上，看着醉道人说道。
醉道人却是看也没看那酒，一双眼睛只是看着杨定。
“师父，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说着杨定便用手摸脸。
“定儿，为师带你去个地方。”说罢醉道人下床，朝门外走了出去。
“啊？师父，不先吃东西吗，待会儿落了灰可不好了。”杨定看着醉道人径直走出去，便手忙脚乱地又将菜放回食盒，跟着醉道人跑了出来。
“师父等等我，”追上醉道人之后，杨定接着问道：“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去了便知。”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两人站在一座荒山脚下，醉道人一言不发，沿着石阶走了上去，杨定急忙跟上。
走了一段，石阶已到尽头，再往上普通人便无法上去了。
“师父？”杨定有些疑惑，谁知醉道人突然提起他后领，踏着嶙峋怪石直直往上飞去。
几个起落，二人便来到了一处平地，不远路的两边处立着两块巨石，杨定走近，拨开枯叶，扫开土尘，发现左右两块巨石上各有一字，左边的为“和”，右边的为“道”。
接着向前走去，依稀可以看出这里曾经有人生活过，但是时光飞转，野草枯藤泥土已经快要将这些痕迹都掩埋了。
再走几十步，转过几个灌木丛生的路口，两人又来到一处地方，杨定拍着身上的叶子和尘土，问道：“师父，我们到了吗？”
醉道人没有说话，杨定抬起头，却发现此处，竟有大大小小数百个坟包！
他不由得吃了一惊，转头看向醉道人，“师父，这是？”
醉道人终于开口：“此处乃是六合宗未建之时，道宗旧址，定儿，你还记得为师同你说过的武林浩劫吗？”
“记得，师父说那次武林浩劫，道宗除师公以外的弟子全部战死了，难道这些就是……”
“不错，此地绝大多数都是那次武林浩劫之时，不幸身亡的弟子，战后收敛了尸首，埋葬于此。你可知为师为何带你来此？”
“徒儿不知。”
这时醉道人转过身来，右手摸着杨定的后脑勺，看着他说道：“为师是想让你知道，一旦踏入武林，踏入江湖，这条性命，就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