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到魔宫的第一天
戚纵如第一次感觉到踏入修魔之途实在是太好了。黑色的魔气十分浓郁，遮盖效果也十分卓越，让戚纵如免于在属下面前衣衫半解的尴尬处境。
他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套备用的衣服，在魔气缠绕之下用术法瞬间穿戴整齐。
魔气散去，戚纵如想要装作无事发生，但傅命谨显然还做不到和戚纵如心有灵犀的程度，他依旧没有半点儿已经变大的自觉，正把脸颊埋在戚纵如胸口上，像是小不点儿状态一样双手抱紧了他的腰。
冯鱼的笑声更大了。
戚纵如被压在椅子上无法移动，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傅命谨的腰：“阿谨？”
“嗯？”傅命谨抬起头，眼睛看向戚纵如的，他眨眨眼，伸出一只手用指尖碰了碰戚纵如的脸颊，“你变小了。”
戚纵如抱住傅命谨的身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像是搬运货物一样让傅命谨自己站在地面上：“不是我变小了，是你变回原来的大小，现在可以自己独立地行走生活了。”
“不可以之前那样？”傅命谨茫然地看着戚纵如，显然不明白身体的大小为什么会这样直接地影响到他已经养成习惯的生活方式。
戚纵如揉了揉太阳穴，他尝试用讲道理的方法将这件事说得清楚明白：“你看魔族，仙道，还有落风城里的凡人，大家都是自己走路，自己生活的，哪里有一直挂在另一个身上的呢？”
傅命谨歪着头回想了一下，似乎觉得戚纵如说得的确很有道理，他有些沮丧地哦了一声，然后蔫头耷脑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戚纵如短暂地松了口气，他目不转睛地走到飞舟边缘，试图通过眺望远方的办法来逃避现实。
傅命谨刚想要黏上去，就被沈有玉截住了去路：“仙长留步，尊上尚有要事处理，仙长有何需求不如和我说说？”
对于目前的傅命谨而言，沈有玉这一套文绉绉且毫无重点的言语十分难以理解，他看着沈有玉，半晌可怜兮兮地低下了脑袋：“变大，被讨厌了。”
沈有玉呼吸一窒，对这种和他家尊上如出一辙地抓重点能力感到十分无力，不过他一向是帮戚纵如分忧的得力助手，他脸上笑容不变，尝试着跟随傅命谨的想法变换谈话方式：“当然不是，尊上只是希望仙长能变得更好。或许仙长能更加清楚地说明白自己想要些什么，尊上就会满足您了呢？”
这套说法果真成功吸引到了傅命谨，于是沈有玉摇身一变成为凡间给幼童启蒙的先生，拉着傅命谨去一旁教说话去了。
戚纵如松了口气，他对变大的傅命谨倒没什么抵触心理，只不过这两种形态的确差异很大，变回正常状态的傅命谨连视觉冲击力都是翻倍的，习惯了亲密的相处方式的不只有傅命谨一个，所以戚纵如暂且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现在的变化。
笑够了的冯鱼走到戚纵如身边，他站在飞舟边缘看着逐渐远去的晚霞和夕阳，他单手托着下巴，金丹在手指中间盘来转去：“尊上，您之后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戚纵如叹了口气，他一向不是个果决的人，曾经他以为世事同修炼也没什么太大不同，只要愿意努力，总是会有回报的。
可当他真正触摸到人世的边缘，才发现原来他们所生活的地方从来不是一个由简单因果构成的世界，当身处于纷繁的漩涡之中，戚纵如甚至不明白自己应该从哪方面努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该怎么做呢？”戚纵如的声音很轻，他略微侧过头，看见冯鱼的侧脸。
冯鱼总是在笑，和沈有玉焊在脸上用于掩盖情绪的笑不一样，冯鱼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
他像是一把轻飘飘的种子随着风浮动，可以停留在叶片，泥土或者砖瓦之上，但却没有任何根系牵绊住他，好像他随时都可以从此方天地抽离。
戚纵如好像在恍惚间回到了十二岁那年，他遭逢巨变，狼狈不堪。冯鱼就是这样笑着蹲在房檐上低下头看着他，然后将无依无靠的他带回了魔域。
三百年来，冯鱼没有任何改变。
他唯一教会戚纵如的事情是修炼，如何将魔气引入身体，如何将它们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戚纵如也像是很多懵懂的少年一样，向冯鱼提出过很多问题，有关爱，有关恨，有关生命，有关死亡。
可冯鱼只是笑，他说自己也不知道。
三百年前的冯鱼并不比三百年后稳重，他热爱恶作剧，而戚纵如每一次都首当其冲，还年少的戚纵如只觉得回避问题的冯鱼是在展开新的恶作剧，所以气鼓鼓地离开了。
但现在的戚纵觉得冯鱼或许曾是真心想要回答的，可这些问题是这样困难，难到无法用苍白的语言概述，难到无法感同身受。
这一次冯鱼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交握双手，伸了一个舒展地懒腰：“好不容易有机会坐沈有玉的飞舟，让我看看能给他留下点儿什么符合他身份的惊喜。”
戚纵如叹了口气，他看向逐渐被暗色吞噬的天空，短暂地露出一个笑容，至少现在他要回家了。
家总是一个可以让人忘记烦恼的地方。
飞舟悄然降落在魔宫之中，沈有玉在魔宫执掌大权多年，因此十分知道怎么样无声无息地偷跑出去，再怎么无人知晓地偷跑回来。
冯鱼大概已经留完了惊喜，他对着沈有玉做出一个充满傻气的鬼脸，吐着舌头“略略略”几声跑走了。
傅命谨第一次看见人脸还能摆弄成这个样子，大为惊奇，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冯鱼的背影，然后甩开教学了半天的沈有玉，快步跑到戚纵如面前想要展现自己的学习成果：“我想待在戚纵如身边，待在戚纵如身边很开心，戚纵如很好，很喜欢戚纵如。”
实际上沈有玉交给了傅命谨什么是代词，傅命谨很聪明，他很快领会了我和你的意思，但对傅命谨来说，“你”这个字太过宽泛，它指定的那个人总是飘忽不定，可以是世界里任何一个“你”。
所以傅命谨依旧用了名字，他将戚纵如这三个字咬得很重，他看着戚纵如，试图用这样简单而明显的方法昭示这个名字对于他极其特殊的意义。
戚纵如抬起手，像是傅命谨还是个小不点儿时候那样揉了揉他的长发：“我知道，我并没有因为你体型的改变而更改对你的看法。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先成为你自己，然后再来认识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是傅命谨第一次无法完全理解戚纵如的话：“可是我已经是我了。”
戚纵如笑了一下，他凑近傅命谨，在他的耳垂上落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傅命谨茫然地摇摇头：“它很好，很舒服，不需要代表什么。”
戚纵如用指腹轻轻搓了搓傅命谨的脸颊：“等你明白这些动作的含义的时候，或许你才有了‘自己’这个概念。”
傅命谨皱起了脸，当一个巨大的人真的好麻烦。
好想永远那么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