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尝试玩耍的十四天
那群不知道从哪儿拼凑而来的修士很快就被打得七零八落，一个个狼狈地从空中摔下去，和地面上的残砖废瓦作伴。
戚纵如转过头，看着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的年轻修士，露出一个沾着腥气的笑容：“现在你还要来讨伐我吗？”
年轻修士咬紧了牙关，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对手这样强大，就在戚纵如以为他会像之前见过的修士那样落荒而逃的时候，修士却举起了手中的剑，浅色的灵气缠绕在他身上，竟隐隐带着些视死如归的气势来。
“身为仙道之人，就应庇佑苍生。就算我死在尔等魔物手中也在所不惜。”他转身挥剑向戚纵如砍去，他并没有看起来花哨的招式，反而每个动作都透露出扎实的基础。
戚纵如有些惊异，他抬起长/枪挡住了对方攻来的剑，却没有下手去打他露出来的诸多破绽：“为了其他人死？你真的做好这样的觉悟了吗？”
“修道修心，无心不立，我入道求仙便是为了天下苦寒之士不受邪魔恶鬼所扰！”他仍是过于年轻，即使在招式修为之上日日苦练不曾懈怠，但对于实战仍是缺乏经验，一时之间并未发现戚纵如手下留情。
他似乎知道自己不敌对手，全身灵气如同火焰一般升腾灼烧，像是要将身体吞噬一样，他手中的剑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也跟随着沸腾的灵气嗡鸣震动起来。
年轻修士抽身跃起，他拼尽全力向戚纵如的心口刺去，过度运用的灵气将他的身体经脉充撑得胀起，戚纵如知道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来赌一个同归于尽的可能性。
虽然这年轻修士说好听的是有些天真冲动，不谙世事，说难听了是光顾着修炼没长点儿脑子，但戚纵如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符合“正道仙门”定义的人，一时之间生出些奇异的怜惜之心，并不想他因为这样可笑荒唐的原因死去。
于是暴涨的魔气瞬间将修士裹挟住，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蚕茧一般让他无所挣扎，它们吞噬着修士身体里过多的灵气，钻入他的经脉灵府让他暂时丧失运转灵气的能力。
在过于巨大的修为差距之下，修士几乎没有半点儿反抗的可能，瞬间就变成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你很有意思，你叫什么，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戚纵如用魔气将他拉扯到自己身前，垂下眼睛俯视着这个被迫维持着半跪姿势的修士。
对方果然是一副愤然的样子，他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天哲山，钟离朔，我行不更名，做不改姓，我不会告诉你任何关于门派的机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戚纵如并没有要杀死他的意思，他扫视了一圈被打砸得差不多的落风城，将钟离朔挂在了一个目前还存在的最高的建筑物上。
“虽然我对人间的概念暂且也不是十分完全，但好像要比你的认知更加完善一些，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你且在这里冷静一下吧。”戚纵如的目光落在闪满蓝色光点的神院，他之前特意绕过了这个结症，现在就是要看一看那神院到底有什么蛊惑人的本事，能将这么多人都拉入这个恶心的骗局。
神院四周是白色的围墙，上面镶嵌着金色的装饰，看起来素雅华贵，倒是真学来了几分“仙”的皮相。
落风城发生的事神院并非一无所知，但这些平日里张口闭口都是“保佑”，“赐福”的家伙们却并没有挺身而出，甚至连保卫者的样子都不屑于装一装。
它很有青霄派风范地竖起了一道坚实的结界，做出了一副“不闻窗外事”的无辜模样。
怪不得能和青霄派狼狈为奸，原来里面一样都是些胆小如鼠不配问道的家伙。
只不过这里显然没有青霄派那样富足，又或者是他们收敛来的大部分钱财已经上供给了背后的靠山，因此这结界不足青霄派主峰的十分之一牢固，戚纵如尚未用尽全力就将它变成了一堆溃散的灵气。
戚纵如踏入神院，里面却并没有他想像中兵荒马乱的场景，反而四处都静悄悄的，除了风吹过树叶的“飒飒”轻响以外便再没有半点儿其他声音。
空寂的院子搭配上漆金的神像，可庄严圣洁的氛围不见半分，反倒充斥着几分邪诡。
在戚纵如踏入大殿的那一刹那，骤然响起了晃动的铜铃声，它们像是被什么穿成了一条长线，只要触动一角便将全部铜铃牵动，越来越大的声响逐渐变得尖锐而刺耳，戚纵如眉尖一皱，意识到自己或许不小心中了对方的陷阱。
周遭响起稚童尖锐的笑声，一条条金线密密匝匝地出现在神殿之内，手持铃鼓的金色神像好似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一时间混杂着的声响像是变成了一道尖锐的长刺，贯穿了戚纵如的大脑。
他运气全身魔气，先是护住了自己肩头上的傅命谨，他被无辜地牵扯进这场闹剧里已经足够糟糕，戚纵如不能再让他负伤了。
金线开始收拢，它们似乎对魔族有着天然的独特威慑，缠绕着戚纵如的魔气被触碰到便逐渐减淡消失，发出的奇异声响像是它们最后的惨叫。
戚纵如持起长/枪，不断地挑砍着靠近的金线，可那线却无比坚韧，戚纵如砍断的速度远远不及它们靠近的数量。
迫近的金线很快烫伤了戚纵如的手臂，剧烈地灼烧般疼痛钻入皮肉，那金线像是某种寄血而生的蠕虫，持续不断地消耗着戚纵如体内的魔气。
傅命谨闻到了血腥气，他被一团又一团的魔气缠缚得严严实实，他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从戚纵如剧烈的心跳和隐忍的闷哼之中意识到目前的状况好像十分糟糕。
他开始慌乱起来，久远的记忆被愈发强烈的腥气刺激而重新翻涌出来。
傅命谨曾经拥有一只兔子，它洁白，圆润，柔软，每天吃吃睡睡，慢慢变得更加圆润，更加柔软。傅命谨很喜欢它，那是他年少时光中唯一的玩伴。
每天观察兔子是傅命谨最开心的事情，他不知道兔子会变成什么样子，会变得和自己一样高，一样大吗？
那应该会是非常非常圆的一大个白团子。
可是他终究没有看见兔子长大。
傅命谨记得那是一个他被检查修炼成果的日子，那时候的他似乎还远远达不到青霄派的要求，所以几乎每一次他都会被惩罚。
惩罚是一个很糟糕的词汇，因为那总是疼痛的，那种尖锐滚烫的感觉会停留在身体上很久，可是每一个惩罚他的人都说这是一样好东西，是他缺少的，必须要承受的东西。
于是傅命谨习惯了它，他做好了准备去接受新一次的惩罚。
可这一次没有疼痛。
来者是岑元真人，他名义上的“师尊”，岑元真人从来不会像其他人一样露出愤怒的情绪，他总是在笑。
傅命谨记得岑元真人就是这样带着慈蔼的笑容杀死了兔子。
他没有用灵气一击毙命，而是拿来了一把刀，他切开兔子的身体，让那些红色的，带着难闻气味的液体流出来，兔子在挣扎，它似乎很痛苦，就像是傅命谨每次被惩罚一样。
那时候的傅命谨以为兔子只是遭受和他一样的，必须要承受的事情，于是他安静的看着，想要让惩罚快点结束。
可是兔子不动了，它再也没有动过。
岑元真人说这叫死亡，如果他还是不够努力的话，就会有更多更多的东西在他面前死亡。
傅命谨在兔子的尸体旁守了很久很久，兔子再也没有吃它最喜欢的草，它不再洁白，柔软，而是冰冷下去。
它仍在变化，却不再变得更大，反而逐渐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在时间的蒸腾下变成一具惨白的骨架。
于是傅命谨明白了死亡，那是一件很糟糕也很可怕的事情。
现在他闻见了熟悉的气味，那好像代表着戚纵如好像也要死亡了。
巨大的悲恸让傅命谨颤抖起来，化神境的灵力随着情绪的失控喷涌而出，傅命谨还不知道要怎样操纵它们，于是灵气只是遵从着所有者的心情在神殿之中爆裂开来。
金线被尽数灼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