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尝试玩耍的第一天
傅命谨是一个深居浅出的人，作为一名化神境修者，他很少公开地出席什么活动，因此无论是冯鱼还是戚纵如都对这个日期十分敏感。
那是第一次完全由青霄派牵头举办的剑道大会，而青霄派成为仙道第一门也是自此开始的。傅命谨作为青霄派最亮眼的招牌，自然要为自家门派撑撑场面。
剑道大会为期三日，傅命谨全程都坐在正中的席位之上，压根就没有离开过。
戚纵如转过头看着冯鱼的眼睛，眉头紧蹙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的意思是不止有一个人在假扮傅命谨？”
“听起来很有可能啊，不过要确定这件事还需要更多证据。”，冯鱼伸了个懒腰，许多细小的碎石块随着冯鱼流转的魔气卷动起来，他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尊上您不觉得这件事已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吗？”
戚纵如可没有冯鱼那种什么都愉悦得起来的精神，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将收集来的证据放在乾坤袋里妥善收好。
“尊上，下一步你还有什么安排吗？”
“先回魔宫吧。”，戚纵如感觉到颈间微微发痒的触觉，他伸出手将傅命谨抓在手心里，拇指轻轻擦过他的脸颊，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来，“要是你能记得更多一些就好了。”
傅命谨似乎被捏得发痒，他脸颊红红地挣扎两下，看着戚纵如笑出声来。
戚纵如双手合拢，将小小的傅命谨圈在一个安全的范围里，对方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上，脸颊上的奴纹显得过分刺眼。
他想像不到一个对门派言听计从的化神境修者能带来多大好处，他也想象不到究竟是怎样残忍的手段能生生摧毁一个修者的神志，让他变回婴孩一样懵懂无知。
戚纵如手指略微一动，将他身上的奴纹彻底隐去了。
冯鱼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外袍上的灰尘，他没有戚纵如那么多感慨和愁绪，只想着落风城的酬神祭奠要开了，不去凑凑热闹实在可惜。
“尊上，反正现在魔宫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如我们慢慢溜达回去。反正魔宫里尽是些讨人嫌的玩意儿，我们四处转转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新线索。”冯鱼为自己看热闹的行为找了十分完美的理由。
戚纵如看了冯鱼一会儿，并没有在那张表情及其真诚的脸上发现什么破绽，于是他点头答应，无知无觉地走进了冯鱼的套路里。
落风城是个地理位置相当优越的人间城池，它坐落在山峦之中，但又有通达的道路可以走向各处，四周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门派，因此修士出现在这儿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场面。
山风长卷而落，城镇里风调雨顺，一派繁荣。冯鱼对这里印象很好，他记得这儿是个十分古朴雅正的地方，应该会对戚纵如的胃口。
然而到达落风城还不到半柱香，戚纵如就已经看见了第四个带有青霄派标记的招牌，四处都出售着“青霄派出品”的小玩意儿，大大小小险些晃瞎了戚纵如的眼。
戚纵如转过头，对冯鱼露出一个“你马上就要死”的微笑，他合理地怀疑这是冯鱼故意为之，就是要在回魔宫之前再给他添点儿堵。
冯鱼双臂摆成一个大叉连连后退：“尊上，我上一次来这儿的时候，这地方的风格真不是这样，您得相信我。”
“你这个人从头到尾有哪点值得我相信？”戚纵如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快就要差回去，他现在很想把冯鱼关进哪个牢里，让他重新学习一下如何做魔。
“尊上，这是好事啊，您看，这四周都是青霄派的东西，证明他们应该有很多修士在这活动，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儿说不定能有您想要的证据啊，我们这一回是歪打正着！”冯鱼语速很快，他眨眨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信一点。
戚纵如叹了口气，勉强接受了冯鱼的这个说法。
“尊上，您放心，我这就去好好摸一摸这个落风城的底细，您放心，结局保证让您满意！”冯鱼右手伸出两根指头，放在额头前向前一推，一边保证一边后退，快速远离有可能随时在青霄派标记下发疯的魔尊大人。
戚纵如咬了咬后槽牙，他把冯鱼的金丹从傅命谨的怀里拿了出来，远远地向冯鱼背后砸去。
那金丹在触碰到冯鱼身体的瞬间就没入体内，冯鱼对傅命谨比了一个“爱你”的手势，然后飞速消失不见了。
戚纵如只觉得自己血气上涌，他低下头，摸了摸怀中空空有些茫然无措的傅命谨的小脑袋：“我们不玩他那破东西，一会儿我给你找些更好玩的。”
傅命谨听话地放下双手，他在戚纵如的掌心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安静地呆在正中央的位置，既不扒着手指探出头，也不四处跑动，乖巧得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你在青霄派的时候也这么听话吗？”戚纵如用手指勾了勾傅命谨的头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或许应该给傅命谨换一套更加合身的衣服。
戚纵如扫视了一圈街道上的店铺，挑了一家没有青霄派标识的走了进去。
当他把手指大的小人放在柜台上的时候，看店的学徒没有露出半点儿震惊的神色，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修士们的各种操作，反而挂上了一个“你们修士真会玩”的笑容来。
“这位客官，请问您是想定制一套他可以穿的衣服吗？”学徒的态度十分诚恳，他略微弯腰，恭敬地看着傅命谨，服务态度有点过分的到位。
戚纵如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尴尬，他硬是维持住了面无表情的高人形象，惜字如金地点了点头。
学徒从一旁端来一个平时用来盛放布匹的小托盘，在上面垫了两层绸缎做的软垫，双手捧着放在傅命谨面前：“那我带您看一看店里的样式吧。”
傅命谨在原地眨眨眼，慢半拍地迈开小短腿，拖着过长的衣摆，毫无高手风范地爬进了小托盘里。
学徒脸上的微笑依旧十分完美，他双手拿起托盘走到挂满样布的墙壁上：“您是想选择暗色系还是浅色系呢？我们这儿有上好的织锦，布料十分柔软，非常适合您目前的体型。”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但傅命谨却迟迟没有回答，他保持着一个姿势呆在托盘上，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站在原地的戚纵如，他张了张嘴，发出了几个滞涩的音节，然后又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你想说什么？没关系，告诉我。”戚纵如向前两步，他靠近傅命谨，略微俯下身体，把耳朵凑近傅命谨的身体，似乎在用这个动作告诉他如果不愿意大声说出来，可以当做一个小秘密，只轻轻地分享给自己。
傅命谨双手扯着衣角，缓慢而艰难地吐出不成句的词汇：“不明白，喜欢，什么。”
戚纵如皱紧了眉，在他的印象里傅命谨明明是可以正常说话的，为什么现在只能说出些词汇来，莫非在这段时间里傅命谨的状况再次恶化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自己喜欢哪一种是吗？”戚纵如很有耐心地将傅命谨的话串联了起来。
呆在托盘里的小傅命谨好像一下子欢喜起来，他双手抓住托盘的边缘，凑得离戚纵如更近了一些，眼睛亮亮地点了点头，而后用戚纵如的声线重复了一遍戚纵如说出来的话。
这才让戚纵如意识到实际上这段时间里，傅命谨是相当寡言的。他很少开口说些什么，只不过因为冯鱼一直停不下来的嘴，才让不得安宁的戚纵如忽视了这一点。
而傅命谨少有的开口说话的时候，全部都是在模仿其他人的语气和词句，他似乎是在漫长的沉默和拘禁里丧失了表达自我感受的能力。
戚纵如有些酸涩起来，他和傅命谨全部都是青霄派阴谋之中的受害者，真正的主使掩藏在重重叠叠的迷障之后，现在说不定正满脸得意地看着他们这群可怜的家伙们自相残杀。
当年那个白衣长剑的天之骄子如今被摧折成现在这个模样，如果当时戚纵如的情绪再激动那么一点儿，傅命谨可能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葬身于□□之下，带着所有痛苦与真相沉默地陨落。
戚纵如揉了揉傅命谨的头顶，自作主张地替他选择了一款淡绿色的布料，那是一匹有着竹节暗纹的云锦，看起来矜贵却不厚重，若是剪裁成广袖长袍，会很有几分缥缈淡然的韵味。
这算是戚纵如掺杂了些私心的选择，青霄派的纹印是烫金色，门服是勾着淡黄的白衣，他有意想让傅命谨远离这两种颜色，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彻底告别自己的过去，在懵懂之中重新开始一样。
“或许你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偏好和倾向，但是以后你一定会有的，到那时候你再自己选择吧。”戚纵如笑了一下，用指腹蹭了蹭傅命谨的脸颊。
他的皮肤十分滑嫩，身体小小的，若是背后再生出一对翅膀，简直就是传说里那些居住在花草之中的妖灵。
定制衣服需要一段时间，学徒记录了傅命谨的数据，恭敬地送走了两人。
如果他看我的目光里没有那种有点怪异的意味深长就更好了，戚纵如双手捧着傅命谨这样想着，浑身不自在地离开了这家裁缝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