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碰瓷的第六天
冯鱼到达寝宫的时候，戚纵如正在给傅命谨穿衣服。
事实上这样形容这个画面略微有些不严谨，因为在场的两个人都显得十分手忙脚乱，看起来像是在从事某种相当复杂的仪式，傅命谨局促地抓着两根系带，等着戚纵如弄完手上的两根再来接手他握着的。
原本披在傅命谨身上的那件外套滑落在地上瘫成一团，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暗色的交领中衣。傅命谨不仅没有戚纵如高挑，身形还要比戚纵如单薄许多，因此那套剪裁良好的衣服在他身上显得过于松垮，即使两边的带子收系到最紧，领口还是略略敞开的状态。
外层再堆叠上魔尊华贵繁复的上襦广袖，看起来没有半点儿贵气，反而像是偷裹了被单出门的小孩。
冯鱼摸了摸下巴，在这一奇怪场景的刺激下觉得修真界目前的法术还是太有局限性，至少在目前这个情况下来看，一术换装和服饰大小变还是相当实用的。
冯鱼相信就算是精通自我穿衣的修士和魔族也不会拒绝更加节省力气的方式。
毕竟无论是修士还是魔族总归都是要生活的嘛。
冯鱼在心中感叹一声，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非常具有划时代意义，决定从明天开始就着手研究这两个法术，并且要将它们在魔域发扬光大。
而目前只能手动帮人穿衣的戚纵如终于系完了衣服上最后一条带子，忽略这件衣服实在是过大的事实，那么它还可以称得上被穿得相当规整的。至少每一根带子都系在合适的地方，而且结打得相当紧实。
戚纵如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十分满意，他选择性地忽视了傅命谨的整体穿着效果，认为自己已经很好地完成了让傅命谨衣可蔽体的任务。
他做了一个伸展身体的动作，转过头看向冯鱼。
“你还记得灰鹤宗吗？”戚纵如的眼底带着些光芒，他想到了一个新的调查方向，这样的发现让他发自内心地愉悦起来，没有什么比目前担忧的事情有所进展能更让他快乐起来了。
“当然，这不是青霄派勾结的那个对戚家动手的小魔宗吗？尊上您不是已经将他们屠了，现在他们坟头草都应当三尺多高了吧。”，冯鱼回忆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不太理解的表情，“您怎么突然提起它来了？”
“当年他们的首领在逼问之下说出指示他们的是青霄派，真正下令的人是傅命谨，这说明他应当是见过正常状态的傅命谨的，如果那个下令的傅命谨是被伪装的，说不定现在灰鹤宗还会留下什么痕迹。”
冯鱼单手握拳敲了一下掌心：“尊上果真智勇过人，仅凭这样的蛛丝马迹就能有如此判断，实在是令人敬佩。”
原本正沉浸在喜悦里的戚纵如被冯鱼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异常尴尬，险些忘了自己之后想要说些什么，他露出一个有点不适的表情，略微后退了半步。
“尊上，那我替您去跑这一趟？”
戚纵如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冯鱼的提议：“我和你一起去。”
他并非不信任冯鱼，相反地，冯鱼是呆在他身旁最久的人，时间已经长到让他很难单纯地将他当做自己的一个手下，但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想亲眼去看一看。
冯鱼并没有因此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只是指出了一个相当实际的问题，他看向长袍曳地，行动不便的傅命谨：“尊上，那他要怎么办？”
戚纵如显然已经遗忘了这个活体问题，他转过头，看向正试图向自己挪动的人形衣架，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然而事情总是要解决的，灰鹤宗也是要去的，魔宫里没有半个靠谱的家伙，戚纵如只能忍痛做下决定：“带着他一起去。”
相比愁云惨淡的戚纵如，冯鱼就显得明媚愉快多了，他认为傅命谨是个相当有趣的玩具，有他在这一路上都会非常多彩。
对于戚纵如和冯鱼这个水准的魔修，日行千里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没有了诸多魔物的拖累，他们可以甩开膀子放心飞，不到半日就能到达目的地。
魔物赶路不像修者御剑而飞，他们的形式大多充满创意，不拘一格，也更加迅速快捷。比如戚纵如会化成一团雾，在瞬息之间透过空气云层，向前飞驰。而冯鱼则更喜欢变成一颗光球，跃动着向目的地进发。
这种多姿多彩的赶路方式也还算别有一番风味，戚纵如和冯鱼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有什么不妥。
但如今他们遇到了一个问题，这两种办法显然都无法带上傅命谨这样一个大活人。
作为化神期修士，如果戚纵如肯教，那傅命谨学习飞行定然是信手拈来，但现在傅命谨是否真的无辜还尚未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戚纵如实在是干不出教自己潜在敌人更多逃跑方式这种脑子有水的事来。
乾坤袋虽有纳物之能，但收容活物就费力许多，越是修为高的灵宠奴隶就需要品阶越好的乾坤袋，傅命谨是化神境，戚纵如还没有哪个袋子能放得进他这尊大佛。
事情再一次陷入了僵局，戚纵如和冯鱼站成一排，面对着傅命谨无从下手。
“看来在术法研究一途上，还是需要考虑多种情况，多多注重一下在现实生活中的实用性啊。”冯鱼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声，他摸了摸下巴，突然“诶”了一声。
“尊上，你记不记得沈有玉有一个法宝，可以把人变得很小，收在那个巴掌大的小盒里。”冯鱼一边说一边比划着那法宝的模样，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戚纵如看着冯鱼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干些什么：“首先，我完全不知道沈有玉还有这种东西，其次，我们完全可以用正当手段，比如用传信灵宠问他借一下用用。”
“诶呀，尊上，你也太不会体谅人了，沈护法现在正忙着给自己找药，肯定每天吃不饱睡不好，要思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这样的小事我们怎么好去烦扰他呢？”，冯鱼眨了眨眼，模仿沈有
玉惯常的神情，做了个头疼的动作，“再说了，这信使一来一回好几天，哪有哪功夫等他，我知道他那法宝放在哪儿，这又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不消一刻钟我就能帮尊上拿回来。再说我们这快得很，到时候悄悄还回去，沈有玉又不会知道。”
“所以你之前就偷偷参观过人家的私人空间了？”戚纵如挑挑眉，精准地抓到了奇怪的重点。
冯鱼装聋作哑地嘿嘿一笑，转身就变成个光球从戚纵如的寝宫里窜了出去。
戚纵如叹了口气，用传信灵宠发了一封擅自借用对方物品的道歉信，又叫人送了些灵石法器暂时存放在炮仗那儿，等沈有玉回来送给他当做补偿。
冯鱼果真没有半点儿夸口，戚纵如堪堪做完这些事情，冯鱼就已经拿到了法宝回到了戚纵如的寝殿里。
那东西是个看起来朴实无华的瓷白盒子，上面没有半点装饰，整个只有巴掌大小，恰好可以收在贴身的内袋里。
“快试试快试试。”冯鱼把小盒塞到戚纵如手心里，在一旁揣着手满脸期待。
戚纵如始终不明白冯鱼怎么有这么多事可以开心，他拉开盒盖，对着傅命谨施咒，银光在傅命谨身侧流动几圈，他便连同着身上的衣服一起缩小了下去，最终变成只有食指长的一个小人，双手扒在瓷盒旁边，看起来像是什么花草孕育出来的灵物。
冯鱼伸出手指戳了戳傅命谨的肚子，万分不解地在依旧拖地的广袖上拉扯了一下：“尊上，你说它都能把衣服变小了，怎么不干脆把它变合身点儿呢？”
戚纵如拿着瓷盒向边上迈了一步，看起来很不想和冯鱼扯上关系，以免被传单得想法不正常。他从桌上摆着的糕点盘子里拿出一块小巧的桂花糖，塞进瓷盒里供傅命谨慢慢吃。
那桂花糖有如今的傅命谨半个大，他伸直双臂，才十分勉强地拥抱住了这个巨大的礼物。他有些笨拙地向瓷盒内侧搬动了几步，让它靠在一侧的内壁摆放，然后又探出半个脑袋，似乎在等待戚纵如的命令。
“你先自己在里面待一会儿，到了地方就把你放出来。”戚纵如用手指揉了一下傅命谨的发顶，略微用了些力将他按回盒子里。
傅命谨没有抵抗，顺着力道坐在盒子中间，他盘着双腿，黑色的宽大布料裹卷着他，让他看起来更加白皙小巧了。
戚纵如扣上盒盖，将它稳妥地放置在贴身的位置：“走吧，让我看看这些家伙到底掩藏了什么。”
他目光沉下来，心中有些忐忑，剿灭灰鹤宗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不确定哪里是否会留有什么有价值的痕迹，又或者他可能从最开始的思路就有谬误，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假冒的傅命谨。
事情总要做了才知道结果，事到如今，戚纵如不打算再一味地逃避下去了。
他和冯鱼一前一后化作云雾光团离开了魔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