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一点弥补
消化了半天，萧长秋才动动唇，嘴里飘出一句：“那天晚上你也在？”
褚雪商点点头，“在。”
他实际上比她还早到半刻，因先屏息敛神地躲到了暗处，从始至终不曾发出一点动静，所以才没被萧长秋察觉。
“你去那儿做什么？”总不会也是去杀文昌伯夫妇的吧？
萧长秋很难想象，他一个太子去臣子家里，有什么原因要偷摸着去。
褚雪商敛眉道：“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萧长秋偷眼瞟了他一下，心情很复杂。
他非但没有揭发她，还帮她善了后，这么大一个恩情，日后是要出大力还的，而且现在有好大一个疑问摆在她面前。
太子为什么要帮她？
——萧长秋没继续往下想。
“殿下的大恩大德，罪民没齿难忘，若有什么需要罪民去做的，但请吩咐。”
她这次的口吻与上次说要报答他的口吻截然不同，神情也颇为凝重，还略显委屈，有种大尾巴狼被踩住了尾巴，不太敢蹦跶了的感觉。
褚雪商有些忍俊不禁，又有些忧伤，皱了皱眉，说：“以后有事，本宫会找你的，下去吧。”
“哦，那罪民告退了。”萧长秋转身退出值房，长吐口气。
这口气还没吐完，又听里面传出褚雪商的话：“还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萧长秋只好又折回去，低着头听候吩咐。
但褚雪商并非要吩咐她什么，只是云淡风轻地道：“过几日令妹会转到京府大牢来。”
“转到京府？”萧长秋一双眸子顿时变得闪亮，“穆重阳能同意？”
听到这个名字，褚雪商脸色沉了沉，“出在京城的案子，本就该京府管，由不得他不同意。”
萧长秋不由喜上心头。
长思来了京府大牢，她就可以天天去看她，予以照料了，比待在大理寺那边要强。
只是不知，太子打算将如何处置此案。
毕竟齐轩死在长思手里是事实，还留下了物证……
褚雪商的话还没完：“何况，穆重阳已然不是大理寺卿，无权再管大理寺的案子。”
“咦？他又升官了？”萧长秋浅浅地意外了一把。
不至于升得这么快吧？
“你就这么盼着他高升？”褚雪商面无表情地凝着她，凤眸微微眯着，眼底藏了丝审视的神色。
萧长秋一愣：“没有。”
难道不是升官，是被贬？
褚雪商拿了份不久前送来的文书看，有点没好气：“下去吧。”
“是。”萧长秋能感觉到他不太高兴，但一时想不明白原因。
外界说太子性情古怪，不好相处，之前在关外时，就连父亲也曾说太子喜怒无常，叫她离这位祖宗远点儿。
如今想来，果真不假。
穆重阳确实是被贬官，因为穆家店铺里被查出七斤禁售药材的缘故，这几日接连遭到朝中几位大臣的弹劾，皇帝便在昨日的早朝上下令，把他调到了吏部，贬为五品员外郎。
待交接完大理寺的公务，便要到吏部就任。
因为要交接的事情很多，穆重阳今天晚上快三更天了才回到侯府。
天色已太晚，他没再去上房打搅穆母，径自来到姚清楣这里。
姚清楣早已备好热腾腾的宵夜，吩咐丫鬟端上来。
“那几间铺子是要不回来了？”姚清楣在旁边坐了，看着穆重阳问。
“布行和武馆能保住就不错了。”说起这个，穆重阳心口就堵得慌。
那些个弹劾他的大臣，定是镇国公和淑妃煽动的，这柳家果真是权大势大，无法无天，敢在圣上眼皮子底下耍手段，镇国公更是了不得，人都远离朝堂了，还能操控那么多大臣。
要说圣上全然没看出端倪，怕也不见得，只因柳淑妃得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以前是他太天真，以为有国法与天理在前，正定当压邪，如今才领悟，国法天理或许还不如一阵枕边风来得管用。
照这样下去，未来的几十年里，朝廷得被那些个蛀虫腐化得千疮百孔，难再收拾。
姚清楣责怪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跟柳家对着干，你偏是不听，现如今可好，被镇国公算计得丢了几家店铺不说，连大理寺卿的官位也丢了。”
穆重阳闻言眉头一皱，忽然没了食欲。
“我更担心的是，他们不会就此收手，”姚清楣继续说，“之后还要出手害你。”
见她满面愁色，穆重阳有些愧疚。
“对不住，又让你跟着担惊受怕了。”
姚清楣闻言，倒忍不住后悔方才说了那些话。
“咱们是夫妻，这么说就见外了，不管你的官做大还是做小，我第一位考虑的，都是你的安全，我说这些，是希望你以后能圆滑一点，学会自保。”
穆重阳深深地望着她，颔首道：“我会吃教训的。”
姚清楣展颜道：“那就好。”
吃完夜宵，穆重阳去净室洗漱。
回到卧房时，姚清楣已在床上躺着了。
他过去躺下，忽而听见她问：“杀文昌伯夫妇的凶手抓到了没有？”
穆重阳阖上眼，含糊答道：“此案不归我管了。”
姚清楣却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你们就没怀疑过萧家人？”
说萧家人，其实她怀疑的只是萧长秋。
“睡吧。”穆重阳翻了个身，不再做声。
姚清楣咬着唇微拧了下秀眉，心头颇感郁闷。
他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分明是不想提到萧长秋，她就不信，他从始至终没怀疑过萧长秋。
是不愿意相信萧长秋是凶手呢，还是在包庇她？
清柏说的对，男人总是多情的，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隔日傍晚，穆重阳在回侯府前，来到萧家小宅找萧长秋。
萧长秋面色不善，张口便是要赶人。
“不用你赶，我只说几句话便走。”穆重阳伸手进袖中，拿了件用布包住的什么东西出来。
“还给你。”
萧长秋接过一看，竟是她给萧长思的那把小刀！
穆重阳道：“这个案子里，你妹妹是受害者，原不该有这一劫，我为之前思虑不周，对她造成的伤害，向你们一家道歉。没了这个证物，相信她转到京府后，很快就会被释放，这也算我做的一点弥补。”
听完这番话，萧长秋沉默了。
这人处事向来一根筋，把律法和原则看得比什么都重，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不容易。
“谢了。”
这句谢入耳，穆重阳不知不觉间缓缓翘起了嘴角。
他忽然想起那些反复浮现在脑海里的记忆碎片，下意识问：“咱们以前是不是一起在关外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