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还算是个好官
穆重阳不假思索道：“当然。”
这种想法姚清楣理解不了，多说无用，只好打消继续劝的念头。
“放心吧，再怎么样我也是大理寺少卿，朝廷要员，柳家不敢胡来的。”穆重阳轻揽她肩头，轻声安抚。
姚清楣犹自愁眉紧锁，叹道：“希望如你所言吧。”
他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刚正过了头，之前在郏县那个小地方，有父亲护着，倒也不必担心，可洛京这样一个是非之地，他还这般一根筋行事，岂能叫她不发愁？
隔日早朝，穆重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皇帝参奏冯家灭门案，揭露了镇国公两个儿子伙同宗名府当地多名官员鱼肉百姓的真相。
皇帝震怒，当即下令捉拿柳骐，就地正法，革去镇国公在兵部的职，褫夺爵位。
然这样的发落阵仗看着大，其实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有按照国法处置。
穆重阳这才想到之前穆重易说过的话，满心失落。
跟随褚雪商出去三天的萧长秋回到京城，听闻此消息，感慨道：“他失忆之后竟变得如此天真。”
中午去司农衙门装运救灾的粮食时碰到穆重易，萧长秋犹豫了几犹豫，过去与他说：“回去叮嘱你大哥，叫他以后当心着些，谨防柳家人报复。”
穆重易那张冰山脸泛出一丝波澜，剑眉微微扬起，“时至今日，你还管他死活？”
萧长秋坦荡道：“他不是个好丈夫，却还算是个好官，这话我是为那些冤魂说的。”
穆重易点了点头，“我会转告的。”
“我忙去了。”萧长秋说着便一头扎回了粮仓。
半个时辰后，第一批粮食装车完毕，由南衙的官兵押送出城，前往受灾的两个县。
不多时，衙门来人找萧长秋，说太子让她回去一趟。
萧长秋纵马赶回京府，跑到褚雪商的值房，敲响房门。
里面并没有回应，想是不在。
她擦了把汗，在廊下找了个地方坐下歇歇。
忙了一天了，搬搬抬抬的，体力消耗太大，此时这么一坐，往柱子上一靠，很快便开始犯困。
褚雪商过来时，就看见她坐在槛栏上睡了过去。
在原地立了片刻，缓步走过去，至近前停住。
萧长秋秀气的眉微微皱着，睡得不太安稳，一绺青丝黏在额鬓，落到鼻梁上，被她的鼻息轻轻拂动。
她并不是洛京城里多数姑娘家的那种柔美的长相，眉眼反而偏英气，早年脸上还有婴儿肥没那么明显，如今脸瘦下来，愈加见了英姿。
那年大雪中，她跟随父兄来到军中，在辕门口，那身披绛红斗篷的身影向他走来，一步一步走进了他心里。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褚雪商勾了勾唇，凝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鬼使神差伸出手，拨开她脸上那绺发。
萧长秋似有所觉，动了动唇，睁开眼来。
“殿下？”
褚雪商垂眼看着她，淡声道：“还不起来？”
“哦。”萧长秋赶忙起身，垂下脑袋看了看自己的仪容。
一切齐整，幸好没有在太子面前失态。
褚雪商推门进房里，从书案上拿了张画像给她。
“这是东江县的典史郑方，目前就藏身在灾县，带上两个帮手，立即过去抓捕。”
萧长秋接过来看，把此人的容貌仔细记在脑海里。
“这是给你的公费。”褚雪商递来半袋子碎银。
“公费？”既然是公费，怎么不让她去账房领取？萧长秋迷糊了。
褚雪商挑眉：“不要？”
“要。”萧长秋赶紧拿来，稳稳地揣进兜里。
尽管心头有疑虑，此时也顾不得多想，“罪民这就去了。”
褚雪商摆摆手：“早去早回。”
“遵命。”
萧长秋本想叫上周友和陈小树一起去，可陈小树因母亲病了，今天告假在家，她只好转而叫了上回也去了梅县参与抓捕冯裕的邱四样。
三人骑快马出城，于渐浓的夜色中秘密赶赴东江县。
穆重阳因破案和揭露柳氏兄弟有功，被皇帝升为了大理寺卿。
自打上一任大理寺卿致仕回乡之后，这个位置就一直是空的，穆重阳名为二把手，实际却是拥有一把手的实权。
因此对他来说，升官也只是个形式，一切与原来没什么不同，更不值得高兴，尤其想到柳家并未受到严惩，自己升这个官，心里反倒觉得膈应。
接连几日，穆重阳情绪都很低迷。
这日黄昏从大理寺出来，穆重阳如往常一样，径直骑马回侯府。
经过一条窄街时，十几个黑衣蒙面人突然从两旁冲出，合围而上。
穆重阳和两名随从被拽下马背，狠狠地打了一顿，直到有巡逻的官兵经过，蒙面人才匆忙退去。
这一下三人都受了重伤，一个随从当场呕血昏迷，另一个随从被打断了腿，穆重阳倒在地上，虽还有意识，却动弹不得。
最终还是官兵听见随从的惨叫声，赶过来查看，才把他们送回侯府去。
“天子脚下造此惨祸，实在是太猖狂了！阳儿，你一定要上书圣上，请他主持公道！”穆母悲愤交加，额上冒出青筋，身躯微微颤抖。
穆重阳摇摇头：“没证据指证是何人所为，皇上如何主持公道？此事我也只能认栽。”
穆母狐疑地看着他，“你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吗？”
当然知道，除了柳家，不会是别人。
“身在官场，得罪人总是在所难免的，”穆重阳不打算实话告诉母亲，让她担心，“这回是我疏忽，往后出行我会多带几个护卫的。”
穆母其实心里早有了猜测，只是看儿子不说，也就不问了。
“人家要是存了狠心要取你性命，你就是带多少护卫在身边也没用。”
这次那个幕后黑手显然没准备要他的命，否则那些蒙面人不会只是拳打和脚踢，而会直接上刀子。
“母亲说的是。”穆重阳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对穆母道，“天都快亮了，母亲赶紧回去歇一歇吧，我这里没事的，休养两天就能痊愈。”
穆母确实也乏得很了，便起身嘱咐了几句，回了上房。
这里姚清楣留下照顾，丫鬟们都退去了外面。
“我劝你不要跟柳家作对，你不听，现在尝到苦头了吧？往后行事可要稳重些，莫再胡来了。”
“若你说的稳重，就是畏惧权贵，包庇贪官，那我是学不会的。”穆重阳口吻仍然强硬，甚至要比被打之前更加强硬。
姚清楣顿时又急又恼，“难道你连命也不顾了吗？就算不顾自己，是不是也该顾一顾家人？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两个孩子怎么活？”
穆重阳见她眼里闪出泪花，心头生出几分愧疚与怜爱。
可他不曾像以往那般轻声哄慰，而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嗓音里透出无限疲惫：“你歇着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