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不良人
这会儿，码头上萧长秋刚啃完一个饼子，坐着歇口气。
雷大生两兄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与她隔开一段距离坐下。
“许姑娘，听说你家里前两天起了大火，现在没地方住了？”
萧长秋一愣：“你们怎么知道？”
雷小生笑道：“大有哥的爹娘就住在城外的大河村，他昨天回去，听说有户姓许的人家去村里借锅碗瓢盆，也是一家八口，全是女子和孩子，我一听就觉得像是你家。”
“大河村有个老光棍，去年死了，留下一个小院子，虽然破破烂烂的，但收拾收拾勉强也可以遮风挡雨，要不你们搬到那里住去吧？”
雷大生很同情萧长秋一家的遭遇，想到妇女和孩子流落荒野，连个遮风避雨之所都没有，心就一揪一揪的。
要不是不方便，他还想把他们接到自己的住处来呢。
萧长秋目光炯炯道：“村里的乡亲能同意吗？”
“当然能同意，我这就去跟大有哥说。”雷小生说着就跑了。
雷大生又道：“月底了，我们兄弟有半天时间休息，正好过去帮你们把房子修一修。”
萧长秋赶忙婉拒：“不用了，怎么好劳烦你们？”
“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和小生原来也是大河村的，好久没回去了，趁这次回去看看。”雷大生皮肤黝黑的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就这么说定了。”
不一会儿，雷小生跑回来：“大有哥说了，晚上他回去一趟，跟乡亲们打个招呼，你们明天就可以搬过去。”
萧长秋动了动唇，心间一片暖意，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真是好运气，结交到这么仗义的朋友。
“谢谢。”
住到村里，哪怕是再简陋的房屋，也比窝在山洞当野人强。
萧家众人自然乐意去。
于是翌日下午，一家人便搬到了大河村。
他们到的时候，雷大生兄弟与那个叫大有的小伙子已经在帮忙修屋顶了。
一下见到几个陌生人，萧长思忙到萧长秋身后躲着。
倒是萧长悦放得开，笑嘻嘻地过去打招呼，还夸他们人好心善，非常嘴甜地道谢。
忙到天快黑，院子拾掇得差不多，雷大生三人才离开。
就这样，萧长秋一家人在大河村住了下来。
几日后，穆家人找过来送礼，许佩闻顾及萧长秋的心情，一样也没收。
穆母无奈，只能作罢。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
手里有了点余钱后，许佩闻进城买了些布和针线，回来做刺绣，做好后拿到城里去卖，补贴家用。
除了萧长风之外，全家都会女红，且手艺极佳，尤其是孟氏生得一双巧手，绣出来的花样栩栩如生，顾客见了都抢着要。
几人忙活数日下来挣得的钱，要比萧长秋的收入还多很多。
许佩闻便想让萧长秋别去码头干了，萧长秋不肯，“我又不会刺绣，待在家里只能吃闲饭。”
“还是说娘嫌我挣得少了？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不干了。”
“你这孩子……”许佩闻没辙，只能由着她。
眼看日子慢慢过好了些，萧长秋的心情也日渐明媚。
这天路过京府衙门附近，看到墙上张贴榜文，上言招收一批临时的捕快，限龄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要身手好的。
此外，再没别的要求。
临时捕快主要招的是人们常说的“不良人”，也就是戴罪之人。
良民一般都能混到正规编制，走到街上，百姓是要喊一声爷的，谁愿意跟不良人混在一起？
在本朝，招收有罪在身的人为官府办事，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尤其近二十几年来边疆战事频繁，壮丁减员厉害，各个衙门都缺人手，招入的不良人便越来越多。
这份工实在算不得体面，整日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做的很多都是肮脏事，过的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很受歧视。
但萧长秋却觉得只要干好了，说不定有机会立功翻身。
因此她没有多想，扭头便去了衙门。
今日负责招人的，是一个三十多岁高高瘦瘦的书吏。
“你要来应聘？”书吏扫视萧长秋两眼，嗤了一声，摆摆手，“这里不是你玩过家家的地方，赶紧走，别妨碍我做事。”
萧长秋站着不动，“你倒说说，我哪里不符合你们的要求？”
书吏懒得回她，睇向身侧的差役，“还不轰走？”
两个差役立即上前轰人，然还没碰得萧长秋一片衣角，已被她三拳两脚撂倒在地。
“你好大的胆子！”书吏拍案而起，两眼瞪得溜圆。
看不出来，这女子身量不大，武力却强。
可武力强有什么用？女人最喜欢磨磨唧唧，哪里干得了衙门的差事？他从不招女子。
“来人，轰出去！”
又有几个差役拿着刀上来。
萧长秋见书吏如此不讲理，一个箭步冲上，捏住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别乱来！”书吏吓得大叫，很快引来更多的人围观。
混乱之际，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放了他。”
这声音有点耳熟，萧长秋寻声回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屋廊下那道淡青色人影上。
太子？
是了，当今太子兼任京府知府，是这里的最高官。
“……是。”
萧长秋松了手，将浑身的戾气收住。
褚雪商遥遥望着她，凤眸幽如深潭，看不见半点波澜，那宛若精工巧匠雕刻出来的脸俊美无俦，却也沉凉如冰，透着危险，令人不敢逼视。
“你过来。”
萧长秋转转眼珠。
是叫她吗？
“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