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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给不了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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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

    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

    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

    ——《把悲伤留给自己》陈升

    1

    那年的冬天,来的有些早。初雪过后,天气愈加变冷。

    阵阵冷风中,一辆商旅车驶离村庄,向市区行进。

    车上的暖风吹出声响,车窗上结着霜。车轮在村村通路上碾出嚓嚓声,却在进城时变为簌簌声,就像在体现着某种差距,就像刚刚跨越了两个世界,两个悲喜不同的世界。

    陈若风三人在车上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朱大壮似乎有些兴奋,正在努力讲述一个亲属家的故事,说他们如何去外地做生意,如何常年不在家,如何有一处空房子正好在医院附近……云云。

    陈若风并不搭话,丁苗也话不多,他们好像都在想着同一件事,那就是房租怎么解决?

    说到最后,朱大壮更加胸有成竹:“老大,我回家就跟我妈说,把那房子借过来,给大姐住嘿!”

    陈若风对朱大壮的热心表示赞赏,但还是跟他说:“借不太好,还是租吧。你回家问问情况,我和丁苗先去找找房子。”

    丁苗对朱大壮的想法好像也不太认同,便附和道:“先找找吧。”

    陈若风和丁苗应该都在担心,借来的房子有可能随时被要回去,到时还得想办法,太麻烦了。

    朱大壮明显想的少,只顾说着:“他家那房子都空着好几年了……”

    “我老妈肯定能摆平!”

    2

    陈若风走后,李雨婷一时恍惚起来。看着床上躺着的爸爸,她想了很多,想到爸爸能不能好起来,想到手术住院的花费怎么还,想到自己以后上学怎么办,想到生活来源,想到小妹,想到陈若风,想到丁苗……

    她就这样焦急又无奈地想着,心里的石头又压上来,不觉间便又开始唉声叹气,眼泪也随之流下。

    恍恍惚惚中,她想累了,也哭累了,不知不觉就趴在了床边,趴在爸爸的胳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的眼泪浸出梦的影子。

    因为在梦中,她又看见了那道身影……阳光下正在扬起一张笑脸,向她走来,向她微笑,跟她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明明知道是一场梦,却又无法控制般的哭了。她多想有个人能抱抱自己,或者向那道身影扑过去,在那个曾经融化过的怀中,再一次的融化、分解、消释……然后,永远的,湿润在那里。

    她的梦,可能不会醒了。

    因为,她本就不想醒来。

    她和她的梦组成一个苦痛的世界。

    可是,她并不知道,在另一方的现实世界里,那道身影正在惦记着她,为她的不幸而焦虑,为她的以后在奔忙。

    ……

    3

    朱大壮妈妈听朱大壮“苦口婆心”式的说完给李雨婷借房子的事之后,一时只是连连叹气,并没有满口答应的意思。朱大壮以为没戏了,也叹气道:“唉,看大姐那样,我真想替她,替她……”

    “去死!”

    朱大壮调用青少年叛逆期的传统招式,直逼他老妈的龙宫。

    “哎呦,怎么说这种话呦!人家还活得好好的,干嘛要替人家死?”

    “不是替,是为!为了她,我可以……”

    “去死!”

    朱大壮直捣黄龙,以死相胁。

    当妈妈的自然最了解儿子。对于朱大壮妈妈来说,更是早就知道了自己儿子的心思,于是赶紧拿出手机,联系上亲属,说起借房子的事。

    ……

    第二天正好周五,一大早,朱大壮就拿着房门钥匙,来到陈若风办公室。

    看见他满脸兴奋的样子,不停说着,陈若风还是有些犹豫:“这借来的房子,年节什么的时候,还得给人家还回去,太麻烦了。”

    “老大,他家都连着好几年不回来啦!保证能让大姐一直住到毕业!”朱大壮信心满满。

    “真的吗?”陈若风好像不太相信朱大壮的办事能力。

    “真的老大,不信就给我老妈打电话!”朱大壮很有自知。

    “好吧,要是能行的话,那就能省下一笔房租了。”

    陈若风边说边就给朱大壮妈妈打起电话。

    在亲口得到朱大壮妈妈一系列肯定加保证的答复后,陈若风终于放下心来,于是挂断电话后就笑着跟朱大壮说:“行啊大壮,这事办的挺上心的,用表示一下感谢吗?”

    朱大壮笑得很憨:“老大,跟我还客气啥,再说也是为了大姐。”

    陈若风笑笑:“呵呵,你大姐知道了,肯定也会高兴的。行了,去把丁苗找来吧。”

    朱大壮问:“找她干啥?”

    陈若风说:“那大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咱们一起商量看看下一步怎么办!”

    朱大壮愣神:“啊……?”

    ……

    中午放学,陈若风领着丁苗和朱大壮去街边小铺简单吃了饭,然后由朱大壮引路,三人一起去看房子。

    穿过胡同,绕过医院后墙的几排民房,三人来到一座老旧的楼房前,朱大壮指着一个泛黄的单元门说:“喏,老大,就这。”

    陈若风四下看看,说:“嗯,确实离医院和学校挺近的。”

    丁苗捂住鼻子:“啥破地方啊,这味儿!”

    陈若风说:“地方就别挑了,先去看看房子吧。”

    说着,三人便走进单元门。来到所在楼层,朱大壮拿出钥匙开门,可捅咕半天,也没打开。陈若风要过钥匙,尝试几下后,门锁终于咔哒响了一声,开了。陈若风回身跟朱大壮说:“大壮,想着点,过后换把锁。”

    朱大壮点头。丁苗还在捂着鼻子:“啥破门啊!”

    陈若风叹气,看向丁苗:“丁大公主,忘了上次在你大姐家门前,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

    丁苗松开手,撇嘴道:“不是老大,我就是想让大姐住好点吗!实在不行,我家还空着好多房子呢,就是离学校远点……”

    陈若风瞪向丁苗:“心是好心。但是,凡事要多想!你这样说,让大壮寒心不?!”

    朱大壮附和:“就是!再说,你也得为大姐着想,谁能像你似的,一回家就车接车送的!”

    丁苗怒视朱大壮:“就是个屁!你以为你是老大呀,就知道教育人!”

    陈若风拽开门:“哎,你个丁大苗子!……”

    说着,三人走进房间。

    房子还算宽敞,只是有些老旧,角落里挂着灰,墙边摆着几样老式家电。

    陈若风巡视一圈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拿起扫把就开始打扫。

    丁苗有些不解,问道:“老大,为啥这么着急?”

    陈若风说:“越快越好,争取晚上就把你大姐接回来,要不……”

    “要不你该惦记了,是不是?”丁苗戏谑。

    “胡扯!赶紧干活儿!”陈若风把扫把丢给丁苗,又跟朱大壮说:“大壮,你摆家具,我扫棚灰……”

    于是,师生三人开启一番大扫除。

    ……

    看着陈若风和朱大壮顶烟冒灰地忙着,丁苗无奈,只好随上。可她从来没干过家务,在宿舍值日也多是李雨婷帮她做的,所以,她也不会干什么,只能是跟着瞎忙。只见她拿着扫把胡抡起来,扫一块儿,别的地方又脏了,再去扫,扫过的地方又脏了。没办法,她只好转着圈扫,弄得满屋飞起灰尘。

    陈若风见状,便训斥她:“哎我滴老天爷!你这哪是扫地呀,这是打地鼠呢!这点家务都做不好,看将来谁敢娶你!”

    朱大壮补话:“苗姐,你玩扬沙子呢吧?”

    丁苗生气了,嘟起嘴,扔掉扫把,使劲踹朱大壮一脚:“你扫嘿!”

    然后又白了陈若风一眼。

    陈若风想笑没笑,挪开电视,按开电源,拿起遥控器说:“行了,小公主,弄你擅长的吧!”

    丁苗转怒为喜,接过遥控器,乐呵呵调起电视频道。

    朱大壮生气:“老大,你咋不让她干活儿,你偏向!”

    陈若风笑笑:“行了行了,抓紧干活儿吧!”

    ……

    说说笑笑中,在下午上课前,房子基本打扫干净了。

    陈若风和朱大壮弄得满头满脸的泥灰,便要去附近的浴池冲澡。丁苗的视线不忍离开电视,但又疑道:“老大,下午不去上课了吧?是不是去接大姐?”

    陈若风扑扑身上的灰土,想了想,说:“丁苗,你还得跟你老爸借个车,然后再和你大姐联系一下……下午都是会考科,还有两节体活课,咱们就不回去了!”

    闻听此话,丁苗立刻欢天喜地笑起来,随即拿起手机便拨号。

    陈若风和朱大壮奔向浴池。

    师生三人,集体逃课。

    4

    下午的天空有些灰沉,阵阵冷风拂过。

    一辆商旅车在村庄和市区间来回穿梭。

    在李雨婷惊讶又欣慰的复杂情绪中,在她向朱大壮连连的感谢声中,她和爸爸终于搬进了朱大壮老妈借来的老房子里。

    或许,这就是她以后的新家了。

    或许,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

    ……

    到了晚间,一应物品都安顿好后,陈若风和朱大壮出去买了熟食,又到饭馆打包了饭菜,又买了一些水果,当然,陈若风离不开酒,就又买了两瓶酒。然后,两人返回李雨婷的“新家”,张罗着摆起桌面。

    师生四人,在李雨婷爸爸不停的眨眼中,开始了类似“开火宴”式的晚餐。

    ……

    李雨婷几乎没怎么动筷,忙忙活活一下午,她似乎累得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坐在桌旁,一副有很多话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不时说几句感谢的话。

    余下的三人都喝了酒,满脸红光,吵吵喊喊,就像完成一项任务后彻底放松了。他们好像并不在乎李雨婷说了什么,她说的那些感谢的话,对他们来说,反倒有些难以接受似的。只是看着她有了一份难得的欣慰,便也跟着轻松起来。

    这就是那时的那种感觉,那种彼此关照不忍遗落任何一个的感觉,那种珍贵的再也找不回的感觉,那种即使分散多年后想起时仍然心有余悸的感觉……

    或许真的找不回了。

    在日后那场令每一个都悲痛欲绝的事件发生后,就再也找不回了。

    他们把一生都不想弄丢的东西,弄丢了。

    并为此,耗尽一生。

    ……

    朱大壮喝了酒,便有些兴奋,在听到李雨婷说她爸爸平时也爱喝酒后,竟然嚷着要给李雨婷爸爸也喝上几口酒,说是可以活血,有利于康复!

    陈若风已经微醉,看见朱大壮真的比比划划端起了酒杯,就赶紧按住他的肩膀说:“哎我说壮壮,可别瞎闹嘿!这可不是开玩笑呢!”

    陈若风说完,丁苗和李雨婷都笑了。因为“壮壮”这个称呼,只是学生之间玩闹时起的绰号,从陈若风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怪异又好笑。

    朱大壮无奈:“老大,我闹着玩呢!咋能给叔叔喝酒,嘿嘿……”

    丁苗扶住李雨婷肩头,看向朱大壮,然后模仿陈若风刚刚的语气说:“哎我说壮壮,你不是想跟大姐喝一个吧?!”

    朱大壮脸红:“你,你……说啥呢!”

    李雨婷推开丁苗,看了朱大壮一眼,又看向陈若风说:“少喝点吧你们,看喝多了……”

    她的声音轻柔又坚定,甜丝丝腻津津,如一块融化的糖,瞬间齁住了朱大壮。只见他好像突然失控,猛一口喝干杯中的酒,然后说:“大姐,大姐……我,我……我……”

    “我肯定不能喝多的!”

    朱大壮又立即恢复了正常,因为丁苗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陈若风说:“今天高兴,明天还放假,让壮壮多喝点吧。他那么壮,肯定没事的……哈哈。”

    丁苗说:“那他应该叫大壮猪,哈哈……!”

    “呵呵……”李雨婷也笑了。

    朱大壮冲丁苗喊:“丁大苗子,以后再也不帮你买吃的啦!”

    ……

    呵呵。

    那时,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可能都不会想到,多年之后,几经辗转,朱大壮会在婚礼上,跟丁苗说:

    “我要给你买一辈子好吃的!……”

    丁苗早已哭的什么似的,几乎晕倒。后来她还问朱大壮:“要是大姐还在……要是老大不走……你还能给我买好吃的吗?”

    朱大壮说:“唉,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是的,往事真的难以复刻,还有什么必要去提及呢。

    对于陈若风来说,更是如此。

    丁苗和朱大壮能走在一起,可能是那段岁月里,唯一的一件能让他感到欣慰的事了。

    虽然他错失了……

    虽然他再也不会欣慰了……

    虽然他再也没有心力去爱了……

    虽然他的余生只能在痛苦中度过了……

    ……

    陈若风见李雨婷终于露出一点笑模样,就赶紧转换话题,看向她说:“今天虽然累点,但总算有了一个落脚点,以后你上学、领你爸复查什么的,也都方便多了。明天放假,我们再过来帮你收拾一下,争取快点让你回学校上课!”

    丁苗和朱大壮听到这话,也都点头附和。

    李雨婷连连说着“不用再过来了”的话,然后又一边看向陈若风,又看向丁苗,又看向朱大壮,扫视一圈之后,又看向卧室里躺着的爸爸……她的目光炽热又清冷,如同她的心情一样,欣慰又充满歉意。

    三人都能读懂她的心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

    开火晚宴终于结束。

    说笑隐退,只留下淡淡的灯光照在一桌酒食上,倾泻出清冷的光线,就如同李雨婷的目光一样,不停的向远处溢出……溢出老旧的楼房,溢出昏黄的角落,照亮一方天地,继而又湮没于万家灯火之中,就如同这万家灯火之中的人们所拥有的生活一样,平凡又平淡。

    生活终要回归平凡又平淡的正常轨道,即使它总会出现问题,即使总有不幸掺杂其间。

    ……

    临走前,来到门口,陈若风从兜里拿出一千元钱,跟出来送行的李雨婷说:“这是我们凑的,给你爸买点营养品什么的吧。”

    李雨婷抿起嘴角,咬咬嘴唇,表示坚决不要,说之前还剩了钱呢。

    陈若风笑着把钱递给她:“快拿着!……等你以后赚钱了,再还我们!哈哈!”

    李雨婷还是拒绝。丁苗一把从陈若风手里抢过钱,然后一把塞进李雨婷兜里:“大姐,你要不拿着我们就不走了,跟我们还见外吗?!”说着又攥住了李雨婷的手。

    朱大壮在一旁也喊道:“大姐,快拿着吧!……我妈说她也要过来呢,看看缺啥少啥的,她买!”

    李雨婷眨眨眼睛,缩缩肩膀,哭了……

    ……

    5

    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时间如同渣男渣女,骗到手就跑。(呔,什么破比喻!)

    转眼间,到了期末。

    又要考试了,又要放寒假了。

    ……

    李雨婷和爸爸搬来已有一段时间。

    生活又恢复到日常状态,似乎在幽暗的隧道中终于看到一点光亮。

    她办理了离寝,搬到借来的房子,一边上学一边照料爸爸,每天都急匆匆忙着。陈若风和丁苗一有时间就会去看她,同学们也偶尔去帮她忙些家务,朱大壮妈妈也经常做一些吃喝送过去……大家都在忙着,生活继续前进。

    朱大壮妈妈自从见过李雨婷之后,不知为何,每次和陈若风碰面,都会夸上李雨婷几句。说她懂事又能干,对爸爸还孝顺,长得也好……等等。弄得陈若风常常不知道怎么回话,甚至感到尴尬。

    更令陈若风尴尬的是,她竟然提出要长期资助李雨婷,还委托陈若风把学校的费用情况详细提供给她。

    看来,当妈妈的不仅了解儿子的心思,自己更是动了心思。

    陈若风只好征求李雨婷意见,李雨婷当然拒绝了,她说:“阿姨能帮着借房子就够麻烦的了,不能再让人家跟着费心了。”

    陈若风疑惑:“哦,那你以后……?”

    李雨婷目光坚定:“以后靠自己呗!总能想出办法的。你不总这样说吗。”

    陈若风点头:“嗯,总能想出办法的……”

    ……

    陈若风肯定了李雨婷的想法,但心里却多了几分顾虑。“靠自己”这样的想法,想想说说还行,到了实际生活中,却也只能是一种想法了。

    因为李雨婷上学要用钱,她爸爸吃药、去医院做康复理疗也需要钱,平时的吃穿用行等更是处处需要钱,何况她爸爸还要时不时补充一些营养。

    这些花费,对于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来说,又能有什么办法去解决呢。即使出去打工什么的,终究也得有时间呀。对于每天都有早晚自习甚至周末都会被占用的高中生来说,这一点几乎不可能做到。

    陈若风又开始心事重重了。他终究要想出一个办法,好帮着李雨婷去实现”靠自己”的想法。

    于是,他就协助李雨婷申请了一些奖学金,无论学校里的还是社会上的,只要有机会都要去申请。他还向学校说明情况,减免了李雨婷的一些费用。他还把班费改成“考试基金”,每次考试后,都会大额的奖励给李雨婷。

    可是,即使这样想了很多办法,在那个社会福利还不是十分完善的年代,这点资助对于李雨婷来说,仍然是杯水车薪。尤其在她爸爸去了两次医院之后,其它的开销就又变得捉襟见肘了。

    无奈之下,陈若风只好编造出一些假的奖学金项目,然后把自己的工资一分为二,一部分用来还贷款,剩下的就以各种名义资助给李雨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是觉得,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的心就会疼,一直疼,直到把他的梦疼醒……

    可是,又何必做这场梦呢?

    唉……也许,一切都是宿命吧。

    他那时还年轻,还愿意相信自己找出的各种借口,自认为左一个理由右一个名义的,没人会发现什么。

    李雨婷不会怀疑他。

    徐晓杰也不会怀疑他。

    可是,他忘了,女人是一种天生有直觉的动物。

    没过多久,徐晓杰就从他越来越在意钱、越来越抠门的举动中像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比如,在他拒绝了她几次想去出租屋吃饺子的想法之后,她就问他:“怎么不愿意陪我了?还想吃你买的那个饺子呢……你不会连几个饺子都买不起吧!”

    陈若风说:“就是因为要买饺子,才不想陪你的。”

    徐晓杰生气:“扯淡!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

    是的,陈若风已经混到连饺子都买不起了。当然,本质上,他是不想买。

    他想把钱省下来,去做他认为的更有意义的事。

    可是,他的意义,在徐晓杰那里,又成了什么呢?

    徐晓杰当然感知到了陈若风的异常,因为她知道,当一个从不让她花钱的男人突然开始在意钱了,后面一定有什么原因。

    于是,她就委托马艳云去打听。

    几天之后,马艳云凭借强大的情报搜集网络,终于把整个事情都打探了个一清二楚。甚至连陈若风去贷款的事,她也不知道从哪里都打听到了。

    更主要的是,“李雨婷”这个名字,在陈若风那次梦里喊过之后,又一次出现在了徐晓杰面前。

    她好像一下就把之前的种种都串联在了一起……一个巨大的谎言渐渐连成线,如同炸雷一般,把她瞬间惊醒。

    是的,陈若风之前的种种谎言终于在徐晓杰面前原形毕露,连蛛丝马迹都没保住,彻底暴了雷。

    ……

    听马艳云滔滔不绝的讲述之后,徐晓杰顿时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得接连骂上了国骂:“陈若风,我次要你母!你个骗子,你不得好死!……”

    她就这样一直骂着,不仅想把陈若风骂死,更想把自己骂醒。

    可是骂着骂着,她又瞬间冷静下来,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其实早就应该想到会这样了。

    那时,她只是不愿去相信,还在抱有希望,还在给陈若风机会。

    可是现在,一切都破灭了。

    她忽然觉得不是陈若风骗了自己,而是自己骗了自己。

    她不想再被骗了。

    她觉得是时候做出最后的选择了。

    于是,她立即做出决定——和陈若风彻底摊牌!

    这时,马艳云又说:“他竟然能背着你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什么人啊,可分了吧!”

    徐晓杰眯起眼睛,异常冷静。

    ……

    陈若风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6

    时间一点一点消逝,毫不在乎人间的悲喜。

    ……

    在陈若风的谎言被揭穿之后,徐晓杰并没有跟他去哭闹什么,没生气,也没抓狂,仍然如往常一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她只是刻意疏远陈若风,或者说是躲避。

    陈若风不联系她,她绝不联系陈若风;陈若风联系了她,说要见面什么的,她就找出各种理由拒绝掉。

    一来二去,陈若风也察觉出了她的异常。

    可是他的心在恍恍惚惚中已经走了,走向一片恍惚中……至于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总有一种力量在牵引他,冥冥中带着宿命的意味。

    所以,对于所谓的异常,他还有什么心思去追问和调查呢?

    他只能选择沉默,或者默认。

    ……

    陈若风和徐晓杰渐渐就不再联系。

    两人关系接近冰封,仿佛在等待最后的那声崩裂。

    出租屋里不再出现嬉闹声、电视声、喊声或哭声等,一切生活气息也都消散了。他们曾留下痕迹的每一个地方,也都变得异常冷清,仿佛暗示着一段爱情的销声匿迹。

    两人在无声无息中都在做着某种准备,以至那个关键时刻来临时,彼此都不至于狼狈不堪,或者,过分纠结。

    他们应该是想把一个本应复杂的过程简单化,就像在万种思量之后,终于做出抉择。

    唉,人在年轻时,总要带着几分倔强,总要在某种关系中判定孰是孰非,这应该是一种“痴”症,或者称作“遗憾”。

    可是,遗憾的并不是爱情本身,而是多年后想起时,仍然心有不甘……

    不忍。

    不舍。

    不安。

    ……

    7

    或许,爱过也是一种错。

    或许,错过也是一种爱。

    ……

    某一个周休早晨,阳光亮得晃眼。

    徐晓杰站立窗前,迎向阳光,忽然感到哪里似曾相识……她想起了和陈若风第一次约会的那天,也是一样的,明亮的,干净的阳光。

    她哭了。

    她知道,是时候了。

    是到了该有个了断的时候了。

    其实,在前一晚跟马艳云的宿醉以及被“弟弟”抱着安慰之后,她就已然做出了决定。

    因为“弟弟”已经向她求婚……

    当一枚戒指和一捧鲜花递在她手上的时候,她犹豫了。然后,就像此刻在阳光里一样的,哭得很凶。

    可是,她还是收下了。

    咬着牙收下的。

    ……

    徐晓杰给陈若风打了电话。

    两个约好,仍然在小广场见面。

    这是他们很长时间不联系以来的第一次通话,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徐晓杰精心打扮一番,化了妆,换了衣,拿上出租屋钥匙,急匆匆走出寝室。就像她第一次去约会那样的,急匆匆的。

    可是,刚走没几步,她忽然感觉眼里有泪,于是用力抹了抹,就像要抹掉什么似的……

    把一切都抹掉了。

    ……

    陈若风早早来到小广场。

    赶上周末,天又很冷,小广场上空无一人。

    上天好似要为一段关系的结束而特意空出地方。因为,他们的关系,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陈若风的目光很空,空洞无神,空无一切,如他的心一样的,空空地看向一个路口。那里有他的等待,或者失去。

    路口一直毫无动静,他只好蹲在一旁石阶上抽起了烟。

    之前很少抽烟的他,此时此刻却要大口吞烟,仿佛要在阵阵烟雾中等待一个时刻的来临。

    终于,路口响起脚步声……她来了。

    她带着她的委屈、不忍、决绝……决绝般的走了过来。

    就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

    陈若风躲在树影里,不忍回视身后。

    徐晓杰看见他有些瘦削的背影,心里突然也不忍地“不忍”了一下,在一起时的画面瞬间冲击过来。

    但她还是咬咬嘴唇,走了过去。

    她不想如他那样的去恍惚,她要尊重自己的抉择。

    陈若风站起身,隐藏尴尬,明显装笑:“你来了啊……?”

    徐晓杰却直接表现出尴尬:“嗯,来了……!”

    陈若风找话:“怎么还选在这里见面呢?”

    徐晓杰恍然:“不知道……!”

    两人一时无话,沉默又尴尬。

    陈若风又点上一支烟,然后吐一口烟圈,像要缓解什么似的问:“找我来,是不是有事要说?”

    徐晓杰点头:“嗯,嗯……有事。”

    陈若风像是早有预料:“说吧,什么事?”

    徐晓杰咬紧牙关:“我找你来,是想和你说……咱们……咱们……”

    “咱们什么?……什么事?”陈若风欲言又止。

    “咱们分,分……”

    “分手吧!”

    徐晓杰带着哭腔,终于喊出这一句。

    ……

    阳光顺着一阵哭声,穿过树间的一道缝隙,爬到陈若风额上。他忽然感到阳光很亮,很干净,像是似曾相识的样子。

    他垂下眉眼,忽略哭声,屏蔽喊声,一时又变得沉默起来。

    是的,他除了沉默,还能有什么可说呢。

    一切,他都早有预料。

    一切,他都无法逃避。

    “只能认了。”他在心里隐隐告诉自己。

    不要去问为什么。

    不要去想为什么。

    因为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他终于在心里流淌出最后的眼泪……

    ……

    “不想问我为什么吗?”徐晓杰一边递给陈若风出租屋钥匙,一边问道。

    陈若风接过钥匙:“想问,也不想问,你应该都想好了,不是吗?”

    徐晓杰眼泪止不住:“我知道,你现在也挺难的……我不想让你为难……!”

    哗呤一声,钥匙掉到地上,陈若风弯腰去捡:“我有什么为难的,你不为难就好。”

    钥匙哗呤哗呤响着,就像徐晓杰眼泪落在地上的声音:“行了,有些话没必要再说了……我只想告诉你,我要,我要,结……”

    “结婚了!”

    徐晓杰的语气坚决又果断。

    “啊,什么?……那……好吧……我知道了……祝贺你!……”

    陈若风转头,侧身,续烟,手脚忙乱,神情慌张。

    钥匙再次掉到地上,却被他一脚踢远……

    ……

    阳光明亮的小广场上,有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的目光看向远处的边缘,那里有几只鸽子,正在扑楞楞飞向天空,翅膀掠过云边。

    “是因为我给不了你什么吗?”男人仰头看向鸽子,像在问天。

    “我想有个家,有个全心全意爱我的人。可这两样,你一个也给不了我!”女人的眼泪喷向地面,双手攥紧,像在问地。

    她的哭声在天空之上盘旋,混在飞过的一群鸽子中,渐行渐远。

    男人走上前,擦擦她的眼泪,然后还是抱住了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地上滚起一阵烟尘,呼呼隆隆向天边涌去。

    就像消逝在了天地之间。

    ……

    8

    徐晓杰结婚的前一天,还是给陈若风发了邀请。虽然是以集体通告的方式,但毕竟在邀请函上写了他的名字。

    这对他来说,又成了难题。因为这场婚礼,他去或不去,都会显得非常尴尬。

    他尴尬,知道的人会因为他的尴尬而感到更尴尬。

    他不想去看一场尴尬。因为他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别人眼中的一场笑话,又何必去看自己的笑话呢。

    于是,一夜辗转难眠之后,他决定,不去参加徐晓杰的婚礼了。

    他不是不敢面对,也不是无法接受,而是不想尴尬。

    他就想,即使贸然前去,徐晓杰也一定不会注意到他,别人更不会注意到他。他只能躲进某个角落,一个人失落,一个人尴尬……然后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拥有的女人走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被另一个男人所拥有,被随后的拥吻和祝福所淹没……就如同把他的尊严和屈辱连带着也都淹没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认为,自己的心一定会受伤。

    他曾被伤过……他不想再受伤了。

    这一点上,他完整的表现出了一个男人的懦弱。

    因为给不了,就是男人的懦弱。完整的,无死角的,懦弱!

    这一刻,陈若风不得不承认自己彻底失败了!

    败给了自己的恍惚,败给了自己的懦弱,败给了不能给一个女人一个家,败给了不知所以然的把全部积蓄都资助给了一个女孩……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三心二意,是认真的,是全心全意的。

    可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用呢?!

    真的没用了。

    ……

    “没用!你就是一个没用的男人!”

    陈若风躲进饭馆包间,一个人喝酒,一个人自骂。

    饭馆还是那家饭馆,包间还是那间包间——他和徐晓杰第一次喝醉的地方。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对面,却空无一人。因为那个人,正在举行婚礼……正在婚礼上或哭、或笑、或撒娇、或拥抱……

    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跟他或哭、或笑、或撒娇、或拥抱了。

    他感到巨大的痛苦,比失去糖糖都要痛苦!

    烟一支一支的点;酒一杯一杯的喝;菜一口不动。

    他想给老三打电话,想了想,又放弃了。因为他害怕老三说出什么话。

    此时此刻,哪怕一丁点伤感的话,可能都会让他立刻崩溃、嚎啕痛哭。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一个失落的男人。

    一个失去的男人。

    一个失败的男人。

    ……

    于是,他就大口吞酒,大把吸烟,大声骂自己……像是这样,才能减轻一点痛苦似的。

    他想把自己灌醉,喝瘫,喝成仇人!

    他要报复自己!

    就像之前报复糖糖那样的……

    报复自己!

    ……

    9

    自从李雨婷离开寝室之后,丁苗一时觉得没了意思,空空的上铺总会让她想起有“大姐”在的日子:叫她起床,帮她梳头,帮她洗衣服、整理床铺,把作业详细说给她,把第二天要带的书提前装进她的书包……等等。

    她感觉寝室冷清许多,像是少了什么,虽然孟雅竹和王涵对她也很好。

    于是,她也办理了离寝,搬回家住。这样就可以不时跑去李雨婷的住处,跟她挤在一张小床上“蹭觉”了,找的理由是“帮着大姐照料叔叔”。

    虽然这个理由对她来说,也只能算个理由了。

    当然,李雨婷早已把她当成妹妹,便也欣然应允。

    于是,两人经常下晚自习后一起回到住处,然后,一个玩手机、看电视;一个写作业、给爸爸喂药、打理睡觉等。

    倒也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10

    就在徐晓杰结婚的当天,陈若风从上午一直喝到下午,终于把自己喝成了一滩烂泥,然后拎着半瓶剩酒,即使扶不上墙也总要扶点什么似的,在街道上晃悠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终究要去往哪里,只是信马由缰般地在街边乱走,随着昏黄不定的路灯,一起晃荡。一边走一边还要不时举起酒瓶灌上几口,也不知灌进去的是泪水还是酒水。

    他就想,不管什么路,终有尽头,只不过不会再有人跟他一起走罢了。

    这样也好,他可以随意地走,随意地喝,随意地哭,随意地喊……

    他可以在酒影和泪影中,任意穿行。

    虽然,这种自由,在自己或别人眼里,是那样的卑微和无助。

    可是,又能怎样呢?

    还能怎样呢?

    一切终究无法挽回了。

    他感到心口涌起阵阵疼痛,

    ……

    昏黄的街道上,有一个醉酒的男人一直在边走边灌酒,全然不顾身边的一切。

    他似乎把这个世界忘了,或者这个世界把他忘了。

    深冬寒风吹进他的衣领,他并没有感到冷,反而有股火向上窜,向上涌,一直涌到鬓间,像是要把头顶上的天空点燃!

    突然,嘶的一声,他一把扯开衣服,以便让寒风更猛地吹进胸口,以便让痛苦更烈地杀出心头!

    他想把酒从头顶倒下,倒满全身……然后,在深冬的街头,把自己冻成一座雕塑。

    麻木的,呆滞的,毫无声息的,失去灵魂的……

    雕塑。

    ……

    11

    好不容易熬到一个周休,丁苗便约了教官一起去逛街。随后,两人又来到一家网吧,玩起了游戏。玩了一阵,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丁苗想起要追的韩剧,突然张罗要回到李雨婷住处看电视。

    教官得令,赶紧跑到网吧门口打了车,准备送丁苗。

    丁苗看教官忙的不亦乐乎,忽然动起小心思,于是有所戒备地跟教官说:“我是去大姐那,但是不用你送我。”

    教官疑道:“为啥子噻?都黑天嘞,我担心你噻。”

    丁苗怒道:“不用就是不用,哪那么多废话!”

    说着她就上了车,扬长而去。

    教官顿悟:“这是怕我知道她住哪噻?!……”

    ……

    一辆出租车窜出街口。

    丁苗坐在后座上,一边发着信息,一边像是有所戒备地回头看向车后。

    她是担心教官会尾随吗?

    她竟然怀疑教官会尾随!

    ……

    唉,可能越是在意,越是多疑。

    多年后,当丁苗终于在qq上联系上陈若风,并哭着向他讲述这段往事时,她还是难以掩饰内心的不甘。她说:“也许一时的错过,就是一辈子的错过。”

    是的,她其实是故意这样说的。不仅是说给她自己,更是说给陈若风。

    她知道,她曾经的那个可以毫无顾忌说话的“老大”,却因为一场过错而错过了一生。以致她再想和他说话时,就不免多了太多的顾忌。

    只不过,她的顾忌,在话里。

    而他的顾忌,却在命里!

    他们的顾忌,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一处海滩,一座高桥……

    一场悲痛欲绝。

    一场生死离别。

    ……

    丁苗回头看向车后,还好,教官没有尾随……可是,转眼间,她却突然看见了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她很熟悉。只见他正在街道上晃晃悠悠走着,像是喝醉了。

    丁苗赶紧摇下车窗,仔细看上几眼。随即又赶紧喊停了车,起身下车。

    司机问:“干啥去?”

    丁苗说:“碰见熟人了!”

    司机喊:“主街不让停车,快点嘿!”

    ……

    丁苗下了车,嘴里叨咕:“是不是老大嘿?”

    说着便快步追上那道身影。

    一看,果然是陈若风!

    丁苗连薅带扶地扶住了陈若风:“老大,咋了?咋喝这么多酒呀?”

    陈若风目光呆直,不回话,也不动,突然举起酒瓶,咚咚咚灌上几口。

    丁苗一时不知原由,赶紧抢下酒瓶:“老大,咋还哭了?……可别喝了!”

    陈若风眯起眼睛,突然干笑两声:“谁哭了!忙你的!别管我!”

    说着他又一把从丁苗手里夺回酒瓶,继续晃晃悠悠向前走去。

    丁苗瞬间愣了一下:“老大,都喝成这样了,你要干啥去呀?!”随即又赶紧抱住了他的胳膊

    陈若风使劲挣脱:“走开!走开!忙你的!别管我!”

    他酒后癫狂,难免用力过度,只见丁苗被他一下推倒,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

    他却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继续向前晃悠着走去。

    丁苗起身扑扑衣袖,正要追赶之间,却听见出租车按响喇叭,司机探出头喊:“还走不走了?!赶紧嘿!有交警!”

    丁苗只好向着陈若风的背影喊一声:“老大,别乱走!我一会儿跟大姐回来找你!”

    ……

    李雨婷在学校食堂打好饭菜,回到住处。

    正给爸爸喂饭,突然手机响了。她看看屏幕,是丁苗,便按开免提接通。

    只听丁苗急切地说:“大姐,老大喝多了,我一个人闹不动他!”

    李雨婷赶紧放下碗筷,给爸爸擦擦嘴角,然后拿起手机急问:“他怎么了?”

    丁苗说:“不知道,喝得东倒西歪的,好像还哭了!”

    “啊?!”听到这话,李雨婷心里突然紧了一下:“那什么,你在哪?我现在就过去帮你!”

    丁苗说:“我正打车往回走呢,你下楼吧!”

    说话间,李雨婷便急不可耐地跑向门外。

    ……

    李雨婷和丁苗来到丁苗碰见陈若风的街口。

    两人沿着街道一左一右走着找着。可是直至走到街道尽头,来到一处小区门口,也没发现陈若风的任何踪影。

    丁苗一直在给陈若风打手机,可无论怎么拨打,听筒里只在反复说着“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丁苗急道:“大姐,要不咱们报警吧!”

    李雨婷抬头看看小区大门上的牌号,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知道一个地方,他应该在那呢。”她的语气里带有一丝肯定。

    丁苗疑道:“什么地方?”

    李雨婷又抬头看看小区大门上的牌号:“他肯定在那呢!”

    ……

    伴着丁苗疑惑的眼神,两人向小区里的一栋楼走去。

    脚步匆匆,路灯闪烁。

    ……

    12

    李雨婷领着丁苗,一路脚步匆匆地来到陈若风的出租屋门前。刚要敲门,却发现门根本就没关严,虚掩着,欠着缝,屋里隐隐传出唏哩呼噜的胡言乱语声,明显是酒话。

    两人由此判断,应该就是这了。

    丁苗试着拽拽门手,没想到,门一下就开了。一股酒气顿时向两人面前冲来!

    “这是啥地方呀?”丁苗禁不住问一句。

    李雨婷没回丁苗的话,只是走进屋里,顺手摸向一侧墙壁,打开了灯。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两人看见陈若风正趴在床上,头发蓬乱,身形扭曲,嘴里叨哩嘁咕的,不知在说着什么。

    丁苗心里生疑,下意识问:“大姐,你咋知道老大在这呢?”

    李雨婷还是没回丁苗的话,只是走到床前,俯身向陈若风问:“没事吧?咋喝这么多酒呢。”

    “大姐,老大都这样了,还能听见你说话呀?!”丁苗有些戏谑地说。

    确实,陈若风确实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仍在胡言乱语一气。

    “看我的吧!”丁苗走上前,用力拍拍陈若风后背:“老大!老大!……没事吧?”

    不知是不是丁苗的拍打起了作用,只见陈若风突然揪起后脑处的头发,喊道:“走!走!你们都走!谁都别来烦我!”

    “次!这是啥话!不是看你喝多了,现在你指定挨揍啦!”丁苗还是有些戏谑地说。

    李雨婷抿起嘴角:“他喝多了,你还跟他闹啥呀?”

    丁苗笑笑:“唉,行了大姐,开玩笑呢,老大都喝成这样了,我还能跟他打架呀!”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阵鼾声传来,呼噜呼噜的。

    应该是陈若风旁若无人的睡着了。

    丁苗看见陈若风睡着,忽然又想起要看的韩剧,便张罗着回去:“行了大姐,老大睡着了,咱们也回去吧。”

    李雨婷点点头,突然又说:“他这样睡,好像不舒服呢。”

    说着,她就走到床前,把陈若风的鞋脱了下来,然后又去脱他的外套……

    丁苗赶紧上前帮忙。

    两人合力操作,就像照顾病人似的,把陈若风的衣裤脱了下来,然后一并都被李雨婷叠好,放在了床角。

    整个过程,陈若风都在呼噜呼噜睡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

    叠好衣服,掖好被角,收拾妥当,李雨婷和丁苗刚要走,突然之间,又见陈若风一把掀开被子,猛地起身,干呕两口,像是要吐……!

    丁苗赶紧上前一把扶住他:“哎哎老大,你是不是要吐?!”

    李雨婷见状,想都没想就跑进洗手间,也不知从哪里胡乱找出一个盆,然后又赶紧跑回来,蹲在床边, 端着盆跟丁苗说:“你拍拍他,让他吐出来,可能就会好受点。”

    丁苗叹气:“唉,大姐,你真是……”

    “噢!哦!……!”丁苗话未说完,陈若风就开始狂吐不止。丁苗只好停下话头,赶紧拍起他的后背。

    “嗷!喔!……!”陈若风吐得声泪俱下。

    “我真是什么?”李雨婷随着陈若风的呕吐声问丁苗。

    丁苗躲了躲,还是叹气:“唉,大姐,你真是对老大够好的。这味儿!反正我是受不了,除非是我老爸喝多了……”

    李雨婷调整一下盆的位置:“这有什么的……”

    ……

    一阵狂吐之后,陈若风清醒几分,躺回床上,继续大睡,只是不再打呼噜了。

    李雨婷去洗手间冲洗。

    眼见她忙得满头汗,丁苗便不停叹气:“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

    唉!

    ……

    一番忙乱后,李雨婷和丁苗终于要走了。

    走到门边,李雨婷下意识又回头看了看陈若风。这一看不要紧,只见陈若风扭了扭身,突突几脚,就把被子蹬到了脚下。

    李雨婷赶紧停下脚步,回身走到床边,伸手便去掖被角。

    这一掖不要紧,只见陈若风又扭了扭身,突然睁开眼睛,看向李雨婷说:“你……你是?……糖糖?……糖糖!”

    “糖糖,你怎么来了?!糖糖……!”他一把拽住了李雨婷的手臂。

    李雨婷一时挣脱不开,只好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糖糖!”

    丁苗瞪大眼孔,万分不解:“糖糖是谁?什么糖糖?!”

    说话间,陈若风又突然用力一拉,高声喊道:

    “糖糖……糖糖!……糖糖!”

    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因为丁苗上前推他几下之后,他也冲着丁苗喊起了糖糖。

    只是拉着李雨婷的手,却不肯松开。

    ……

    就这样的,偶然的,恍惚的,荒诞的,甚至是荒唐的,两双手拉在了一起。

    李雨婷并不十分接受,也不十分抗拒,反而显得有些默然。看见陈若风一边喊着糖糖,一边噙着眼泪,她也像要跟着他一起哭似的,眼角闪出几许泪影。

    丁苗一时感到尴尬,只好找起理由离开:“大姐,要不我先回去。老大这样,你就再盯一会儿吧。”

    李雨婷默然的看向丁苗,目光不解又坚定,像是在说:“只能这样了……”

    丁苗叹一口气,起身离开。

    随后,咯吱一声,门轻轻关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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