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负你千行泪
万种思量
多方开解
只恁寂寞厌厌地
系我一生心
负你千行泪
……
——宋柳永
1
陈若风一直在反思李雨婷变化的原因，但他也不敢确定是否与自己有关。
冥冥中总有一种力量在撕扯他，他甚至觉得已经无法面对李雨婷的那份伤感了。
他是因为失去糖糖而痛苦，进而因为李雨婷与糖糖长得极像，才会去心疼李雨婷，或者叫关怀，或者叫关心，或者叫关注吧，总之，才会对她有了一份特殊的承担。
起初，他是以这份承担作为心疼她的理由，可是事到如今，他感觉一切都在悄然发生变化。而这些变化中，有些是他可以承担的，有些却是他一时还不能面对的。
他有时甚至觉得是因为糖糖长得像李雨婷，所以才会无法忘记她。
也就是说，当初的感觉近乎要反转过来了。
这对他来说，已经非常危险。当然，他自己也意识到了。
他总是想，如果这世上有一种底线是不能被突破的话，那么这种底线的边界又在哪里呢？比如道德底线、法律底线等等。它应该有一个清晰的范式来规范人们的行为。
可是，人的情感有范式吗？
人们可以爱或不爱一个人，可以讨厌一个人，也可以迎合一个人，但不能把这种“可以”当成自己的某种底线，然后再去规范别人，那岂不是自欺欺人吗？
就像他可以明里暗里拒绝李雨婷，但他不能把这种拒绝当成天经地义的底线，因为相对于李雨婷来说，那也是她的一种权利，或者自由，当然也是天经地义的了。
如此看来，人的情感真的无法规范，就像我们无法规范自由一样。
所以，经过一番思量，陈若风决定不去规范什么了，只是尽量做到不“犯规”就好。
因为他不能去掩盖人性的真实。
他也是人。
2
陈若风本想态度严厉地“震慑”一下李雨婷，不成想却被她酒后的几行字闹了个人仰马翻。
之所以这样说，是他觉得晚自习的那场谈判是彻底失败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女生勇敢。
她是那样单薄，却又能坦然承受许多。即使面对拒绝，也要去坦露，去争取！这是何其坚定的一种力量。
当然，这也是另一种人性的真实。
其实，人性真实的另一面，是单纯。
陈若风不想利用单纯来伤害单纯，他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这一点与生俱来，根深蒂固。
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极其单纯的人。
或者说，极其向往单纯。
3
四月尾声，草茂花盛。
大地展露生机，天空少云多晴。
……
一辆面包车在胡同里左突右闪的穿行。
李雨婷双手反绑，眼遮黑罩，嘴上缠满胶带，被两个墨镜青年狠劲按着，如囚犯押刑一般，把她牢牢押在了面包车的后座上。
她拼命挣扎，又被反复摁回座位……如此几番之后，她似乎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整个车里，除了发动机声响，不再有任何声音。
面包车在一处废弃工厂的厂房门前停了下来。
几个墨镜青年下车，推推搡搡没几下就把李雨婷拽进了一间空置厂房里。其中一个手里应该是拿着绳索，只听他对另外几个说：“绑紧点！”
李雨婷忽然感到后背贴住了什么。倏倏几声之后，她的手和脚就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一时动弹不得。只有稍稍松动的胶带缝隙还能传出几声她的哭喊声，呜呜呜的，就像她梦见妈妈时的哭声。
她一时又想起了那间仓房，那把匕首，那张狰狞凶狠的面孔……
她的心里瞬间注满恐惧。
她虽然懵懵晕晕尚不知道怎么就这样被绑了，但她已然意识到，一定是有人还想让她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经历。
可她真的不想再有那样的经历了，那种屈辱和疼痛已经划伤她的生命，她真的不想再有新的伤痕，她怕自己会承受不住……
她多想这时能有个人出现，能像妈妈那样的，对她说：
“没事，别怕！”
然后，把她紧紧抱住……
……
4
几个青年把李雨婷绑牢，又试着扽了扽，然后转身走出厂房，来到面包车跟前。
面包车里下来一个黑西服青年。他四处看看，扭头向几个青年问道：“搞定了吗？”
其中一个青年答道：“妥妥的了！”
黑西服拿出手机拨号，叮叮几声之后，他对着话筒说：
“王哥，都安排好了，让金猪（金主）过来吧！”
5
一辆奔驰车嘎的一声停在了面包车旁的一处空地上。
李子钰打开车门，扭身下车，回头跟司机说：“在这等我就行。”
朱大壮也哆里哆嗦的打开了车门，跟在他身后。
这时，面包车的车门也哗一声打开，黑西服几人嘴里叼着烟，从车上晃晃悠悠走下来。
两伙人在两车中间汇合。
黑西服递给李子钰一支烟：“哎，小兄弟，刚才在电话里说的也差不多了。这是王哥交待的活儿，都给你安排好了，就是那个费用……？”
李子钰啪一声点着烟，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哥几个受累，一点意思。”
黑西服接过银行卡，递给身旁青年，又说：“小兄弟，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们得等你们完事才能走。这也是王哥交待的。”
李子钰笑着点头。
朱大壮咳嗽两声。
黑西服摆摆手，领着几个青年就向面包车走去。
可刚走了没几步，黑西服忽然转回头，喊道：“哎，两个小兄弟，等一会儿！有句话跟你们说说！”
李子钰停住脚步，回身仰头，像是在听。
黑西服走回两步：“嘿，两个小兄弟，一会儿你们那啥的时候别可劲那啥嘿！给人糟蹋出毛病闹成案件就不好了。不管咋的，这事哥几个也有份儿！”
李子钰用力点头：“放心吧哥！”
他竟然像在做出承诺！
朱大壮喏喏两声：“糟蹋？……呸呸！”
李子钰立即瞪朱大壮一眼：“你吐谁呢？！”
朱大壮继续呸呸：“糟蹋？什么话……？！”
……
说话间，两伙人各自走开。
一伙走回面包车，一伙走向厂房。
厂房里有一个受过伤的女孩，正被绑在柱子上。
她不想再受伤了……
6
李子钰和朱大壮一路心事重重，向厂房走着。
他们没有跃跃欲试的激动，也没有终于到手的兴奋，有的反而是不忍和愧疚。
青少年或许就是这样，在想一出是一出的事情面前，总会临时后悔，或者事后自责。
……
走出没几步，朱大壮突然站住，愣了一下，随后便开始大口吞起口水，瞳孔扩散，鼻孔扩张，说话的调调也变了。他说：“亲戚，你能保赠咋俩不粗四吗？我怕……”
李子钰还算镇定：“这咋么梭话还大色头了？”
朱大壮吞掉口水：“你好像也四了耶。”
李子钰找回发音：“怕啥！要怕就回车里！不为还你个人情，能叫你？！”
朱大壮找准调调：“你不是找我帮你挡事吧？”
李子钰点着一支烟：“王哥办的事，用你挡个蛋！”
朱大壮为难：“那一会儿咱俩谁先来？”
李子钰吐一口烟：“你碰过女的吗？”
朱大壮拼命摇头。
李子钰笑声诡异：“呵呵，那就我先来，你在旁边学着点！”
朱大壮又吞口水：“我真的有点不敢嘿，那可是大姐……！”
“真是怂包蛋！”
李子钰怒道。
……
说话间，两人来到厂房门前。
不知为何，李子钰也突然停住脚步，透过门缝向里面看了看，然后一改之前的自信满满，只是低下头，喘起气，像是在壮胆。
朱大壮冒出冷汗：“唉亲戚，你真忍心下手吗？”
李子钰不回话，牙咬出声，鼻喷出气，手伸出弯……推开一下门，又立即关上了。朱大壮也端起肩膀，反身靠在门框上，连连叹气。
正当两人胶着之时，突然李子钰手机响了。
只见他猛缩肩膀，像被吓到，又赶紧看向手机屏幕——原来是张嘉瑞打来的。
朱大壮眼冒金星：“谁……谁的电话？”
“我哥，张嘉瑞。”李子钰盯着手机犹豫不决，“他咋这时候来电话呢？”
朱大壮问：“接吗？”
李子钰咬咬牙：“接！”
……
张嘉瑞在呜嗷喊叫一听就在某间ktv包房的背景音里跟李子钰喊道：“嘿，老弟，我刚跟王哥喝酒来着……刚听说你的事……有这事咋不招呼我一声，我现在就过去！”
李子钰一听就急了：“哥，你别来，别来了！我还没想好呢！我之前追过这女生，有点下不去手……”
张嘉瑞好像正在跟人打赌，只听电话里一阵哄笑之后，他又喊道：“老弟，那啥，我打赌输了……没事，我去帮你！”
说着他便挂断了电话。
李子钰立即瘫痪：“完了，他要来，这事准闹大！”
朱大壮赶紧说：“要不咱们把大姐放了吧！”
李子钰说：“等会儿再看看……”
……
呵，看看……
他想看什么呢？
在那个司法建设还不是十分完善、各路街边也鲜有监控设备的年代，几个愣头青年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挟持一个女孩，还要欺负她，甚至还能当作打赌的游戏……这不得不令人感到愤怒！
愤怒的同时，我们也要懂得感恩，感恩社会的进步、科技的发展。
毕竟，这种事，在如今几乎没有发生的可能。
7
一辆黑色轿跑也停在了面包车旁，车上下来一个长发青年，手里拿着一部dv机。
面包车摇下车窗：“嘿兄弟，你咋来了？”
张嘉瑞走到面包车前，向车窗里递上一支烟：“嘿，罗子哥！我弟张罗的事，我过来看看。”
黑西服接过烟：“你弟？你们啥亲戚？”
张嘉瑞点着烟：“我亲姑家的老弟。”
黑西服点点头，然后指了指某间厂房，说：“哝，在那呢！”
张嘉瑞会意地看几眼厂房，道声谢，转身快步走去。
……
李子钰和朱大壮正蹲在厂房门口抽烟。见张嘉瑞走过来，朱大壮起身说：“哥！”
张嘉瑞并不搭理朱大壮，只看向李子钰问：“在这蹲着干啥？闹没闹呢？人呢？”
李子钰起身踩灭烟头，然后指指厂房门：“给这里……绑着呢。”
张嘉瑞晃晃dv机：“走吧，进去吧，一会儿你先上，我录像。”
李子钰疑道：“录像干啥？”
张嘉瑞笑笑：“这你就不懂了，有这个玩意儿，就不怕她以后报警了！”
李子钰又疑：“这不是证据吗？”
张嘉瑞又笑：“你不懂，咱们给她拍下来……她要敢闹腾，就给她传网上去！”
朱大壮在一旁小声嘀咕：“夺笋，真他妈笋！”
8
三个青年一同走进厂房。
羊群有了头羊带领，自然脚步变快，一扫之前的畏葸不前。
可刚走没几步，张嘉瑞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跟朱大壮说：“你先出去！等我们完事你再进来！”
朱大壮正在有这个贼心没那个贼胆之间纠结，听到这话，就如同重刑犯被赦免了一般，赶紧一溜烟的跑向门外。
他急匆匆的脚步激起地上的陈年老土，泛起阵阵烟尘，果然是跑出了“一溜烟”。
在朱大壮遗留的一溜烟中，李子钰和张嘉瑞来到了厂房中间。
闪过两旁的柱子，一个女孩便出现在他们面前……只见她双手反背，连同脚踝，都被紧紧地绑在了柱子上。
听到脚步声，柱子上的女孩立刻扭动身体，嘴角传出隐隐的哭声……呜呜呜的，很急，又很弱。
李子钰突然心怯了，脚步徘徊不前，面色冷凝如霜。
张嘉瑞却好像什么都不怕似的，举起了dv机：“兄弟，赶紧上嘿！”
李子钰不动，也不说话，汩汩的汗液从他的衣领口浸透出来……
张嘉瑞见李子钰慌里吧嗦的样子，便有些烦躁，于是猛地把dv机塞到他手里，说：“咋这怂样嘿！看我的！”
说着他就向柱子走去。
……
张嘉瑞来到柱子旁，先是伸手摸了摸女孩裸露的脖颈，然后一只手从女孩领口伸进去，另一只手解起领扣，嘴里还啧啧道：“真他妈嫩嘿！”
女孩拼命扭动身体，像在进行垂死挣扎，手腕都被绳索勒出了声响，呜呜声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李子钰不敢看，也不敢录像，一直低着头。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两颊滑落，砸在地面的尘土上，形成一个个凹窝，就像传来的呜呜声中落下的泪滴一样，一下一下，砸着他的懊悔和不忍……
他应该被砸醒了。
只见他缩起肩，攥紧手，咬住牙，内心像在进行剧烈挣扎！
突然间，他抬起头，两眼射出光芒，如同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的扔掉dv机，一步上前，一下就抱住了张嘉瑞！然后往一旁拼命拽扯！
张嘉瑞晃神：“这是干啥？”
李子钰不说话，只是抱得更用力。
张嘉瑞挣脱几下：“你是不是想来头一水儿？那你来！”
李子钰缓缓松开手……目光转向呜呜声传来的方向……
张嘉瑞捡起dv机，举了起来……
9
朱大壮透过门缝隐约看见厂房里面的一幕，突然心一紧，哭了。
一瞬间，他就想起了梦里的那道身影，想起了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庞，想起了一次次送出去的那些便当盒……
他知道，李子钰其实也不想这样。
他们之前都是那么喜欢，那么迷恋，仿佛别人碰一下都不行！可现在，怎么自己亲手来毁掉呢？
呜呜声从门缝里依稀传来……很急，然后渐弱……
朱大壮实在忍不住了，他要闯进去！
可他又一下想到了张嘉瑞。
“那是谁都能惹得起的主吗？！他一个电话就能叫来几十号人！”
他心里一时犹豫起来。
他想报警，可又怕把事闹大；想给老妈打电话，又怕老妈不相信；想招呼莫冰寒叫几个人过来……可又有什么用呢？
只要张嘉瑞在，就没人敢怎样！
……
他就这样想来想去……突然间，脑中闪出一个人影！
他想到了一个人！
“也许只有这个人能救大姐了！”
他心里喊一声，赶紧跑远几步，拨通手机……
10
陈若风和徐晓杰逛完街，来到一家冷饮店喝冷饮。
这是他们常来的一家，因为有包间，很隐蔽，够安全。
徐晓杰买了新衣服，款式新潮，尺码合身，心满意足，于是眯起眼笑着问陈若风：“累了吧？”
陈若风放下购物袋：“不累！老婆一着急，老公就成驴！”
徐晓杰噘嘴：“谁是你老婆呀？”说着又往前伸过脸：“老婆要亲亲！”
陈若风说：“不亲！”
徐晓杰一把薅住他后脑处的头发：“亲！”
陈若风说唱：“亲，亲……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
两人说说笑笑正在打闹，突然陈若风手机响了。
他喝一口冷饮，看看屏幕，发现是朱大壮打来的，只好起身去门外接电话。他知道，徐晓杰最烦的就是这几个“混球子”。
他来到门外，手机接通。
朱大壮开口就喊：“老大！大姐让人绑了！要祸害她！”
一口冷饮猛地从陈若风嘴角喷出：“什么玩意儿？！怎么回事！快说！”
朱大壮哭音：“老大……！”
……
朱大壮哆里哆嗦带着哭音跟陈若风说起事件经过。
可不等朱大壮说完，陈若风就打断他：“行了，先不说了！你现在就去告诉他们别乱来！我马上就到！……别乱来！……”
说着他不等朱大壮回应就急忙挂断手机。
一瞬间，一股急火冲上他的心头，他好像什么都顾不上了，一股风似的跑回包间，跟徐晓杰说：“我有点事！一会儿你自己回去吧。”
说完他又一股风似的跑出包间。
徐晓杰追出来：“哎！什么事呀！一会儿上哪等你？……”
11
一辆出租车被陈若风匆忙招手拦下。上了车，他盯着朱大壮发来的信息紧着说：“师傅，xx工厂，有急事！快！越快越好！加钱！多少钱都行！快……！”
司机师傅疑惑：“去那荒地方干啥？！”说着猛踩一下油门，轰——
出租车在街道上左突右闪的飞驰起来。
……
陈若风随着车子不停晃动着，心里却想：用不用先报警呢？
又一想：先看看情况吧，尽量别把事闹大，毕竟都是学生……
想到这时，他又忽然想起朱大壮说还有几个小混混也在……又想到自己一个人毕竟力量有限……
于是又赶紧给丁苗打起电话。
出租车因超车而摇晃不止，陈若风努力握住手机对准耳朵，晃悠着跟丁苗说：“赶紧通知咱班男生，去xx工厂，有急事！能通知几个，算几个！”
丁苗正和教官在公园里遛弯，不明所以之间便急问：“咋了老大？！”
陈若风急道：“先别问，先去通知，越快越好！过后再说！”
丁苗嘿一声问道：“老大，是不是要打架？！”
陈若风彻底急了：“听不懂话吗？快去通知！”
丁苗喏喏：“老大，打架不用找咱班男生，我……”
可还没等她说完，只听陈若风喊一声“快！”，就匆忙挂断了电话。
丁苗想了想，翻找出一个号码，拨通说：
“老爸，有事找你……”
12
厂房门前停着三辆车：面包车，奔驰车，黑色轿跑。
顷刻间，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了三辆车的后面。
陈若风结账下车，转身又跟司机师傅商量起了什么。
这时，从面包车上走下几个墨镜青年，由黑西服领着，来到出租车跟前。
“哎！你谁呀！来这干啥？！”黑西服两手插兜，晃晃悠悠，一副不屑的神情，向陈若风大声问话。
陈若风说：“我来找个人。”
黑西服说：“哥们儿，别找事嘿！”
陈若风说：“没人来找事，我来找我学生。”
黑西服怪笑：“学生？你是老师？”
陈若风嗯一声，不再说话。
黑西服一摆手，几个青年快步走回面包车，从车里拿出铁棍和一种北方称作“镐把子”南方称作“洋镐”的木棒。
出租车司机见形势不妙，赶紧启动车子，打开车窗向陈若风摇头道：“我可不等你嘞！”说着一踩油门就跑了。
陈若风定定神，转身就向朱大壮说的厂房走去，并不理会跑走的出租车和一旁敲铁打棍的几个青年。
可刚走没几步，只见黑西服一摆手，几个青年立即上前，一边晃着手里的家伙，一边在陈若风前面摆开架势，像是要把他拦住。
黑西服追上几步：“哥们儿，这没你的学生，快走吧！别闹出事来，对谁都不好！”
陈若风听黑西服这样说，便更加确定李雨婷就在厂房里，于是反问道：“你们就不怕我报警吗？！”
黑西服说：“这事跟我们没关系！”又摩挲一下头发说：“别磨叽！不可能让你过去！”
陈若风也摩挲一下头发：“那我还非要过去呢！”
说着他起步就往前走。
黑西服冷笑一声：“次！这可是你自找的嘿！”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青年猛地窜出来，举起木棒就向陈若风后背砸去！
只听陈若风的胸腔发出“嗵”的一声！他并无防备，顿时闪了一个趔趄。
巧的是，那根木棒也被震得从青年手上脱落了，掉在他的身边。他顺手捡起木棒，脱掉风衣，摆出反击姿势，两眼射出熊熊怒火！
几个青年同时冲了上来……
……
一根掉落的木棒就像老天在帮助陈若风。
他身高力大，身体灵活，加之心里憋着劲，再加之他经常活跃在李连杰和徐晓杰之间，早已深谙武术之道，又有兵器在手……人、器、术，三者齐备，使他一下就占据了战场优势。
一根木棒被他耍的有模有样，呼呼（虎虎）生风！
一个青年刚凑近就被他一棒撂倒！另一个青年抡起铁棍砸中他的肩膀，他像没感觉似的，反手一棒，青年倒地！又一个青年举起铁棍向他头部砸来，他一躲一晃，上去又是一棒！……
眼见一众青年被他打倒的打倒、打跑的打跑，再也不敢上前。
黑西服骂道：“我次！会两下子嘿！”
正这时，奔驰车门突然打开，一个司机走下车，跟黑西服说：“嘿，行了！别打了！人家老师都来了！再说这事就是小孩子瞎闹……！”
黑西服说：“王哥交待的事，我们就是听安排。”
奔驰司机说：“那要不我跟我们老大说说嘿？”
黑西服一歪头：“不用了，过会儿我问问王哥吧。”说着他就向几个青年招手喊道：“行了，咱们先撤！”
几个青年拖着铁棍木棒叮叮咣咣的走回面包车。
奔驰司机走过来，拍拍陈若风肩膀：“没事吧？”
陈若风来不及回答，捡起风衣，摸出手机，直接冲向厂房。
13
朱大壮跟陈若风通过话之后，就在厂房门外画起了圈，左走走，右想想，突然不知哪来了一股底气。只见他咬咬牙，一脚踢开门，一溜烟的向厂房中间跑去……
他绕开几根柱子，跑到呜呜声传来的地方，看见李子钰还在柱子前低着头，一旁的张嘉瑞举着dv机骂着：“完蛋玩意儿！上呀！亲她……摸……”
他一时情急，也不怕李雨婷听出自己的声音，开口就喊：“你们别闹了，我们老大一会儿来！”
柱子旁的二人瞬间呆住，只有传来的呜呜声变得更急。
朱大壮二话不说，几步走到柱子前，伸手就去解绳子……
可当他刚找到绳头正准备解开之际，突然腰部被人一脚踹中！他扭头看去，只见张嘉瑞正举起拳头：“你他妈要干啥？！”
朱大壮很有底气：“我们老大不让你们瞎闹呢！他马上就来！”
张嘉瑞一拳怼在朱大壮胸口：“你们老大谁呀？！多牛x个人咋的！”
朱大壮哎呦一声，刚要回话，突然领口又被人拽住了……只见李子钰满脸凶光，眼睛瞪大，牙咬得咯咯响，手上青筋暴起……
朱大壮晃神：“咋了？不是我跟老大说……的！”
不等“的”字出口，朱大壮就被李子钰拽向了门外。
14
来到门外，李子钰照准朱大壮面门就是一拳：“你他妈有病吧！”
朱大壮哎呦一声：“轻点嘿！……你一走拉倒，我还能天天看见大姐呢！”
李子钰咬牙切齿：“你真是猪……！再说，你找谁不行，找老大干啥？！”
朱大壮梗起脖子：“这事只能找老大！”
李子钰不再说话，一拳怼在门上，门咯吱一声开了，里面隐隐传来一阵呜呜声……
“不好！”
李子钰忽然眼前一黑，起身就往厂房里跑。
朱大壮也啊一声拍下脑门，随即紧追而去。
15
张嘉瑞找到一个合适位置，把dv机放好，调整好镜头角度，然后走回柱子旁。
他看着柱子上的女孩，嘶嘶两声，像在品尝一道菜。
他碰一下女孩身体，女孩就呜呜的挣扎一下；他又解开女孩一个扣子，女孩又呜呜几声；他又把手伸向女孩内衣里面，女孩的呜呜声就不绝于耳了……
他反而笑了，觉得自己正在逗弄一个猎物，一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猎物。
他哈哈笑了几声之后，又跟女孩打趣道：“反应这么大嘿！你不会还是处吧？”
说着他就把女孩内衣彻底翻上去，一瞬间便裸露出一片耀眼的雪白……他呆住了，像被什么晃了眼睛，像是已经听不见声嘶力竭的呜呜声了。
他呼吸急促，鼻孔扩张，嘴角涌出口水，眼里布满血色……
他终于急不可耐的，向着那片雪白，紧紧贴上去了……
16
正当张嘉瑞的头随着呜呜声在女孩身上晃动之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有两道身影冲了上来！
一个扯住他的胳膊，一个抱住他的腰……
张嘉瑞先是一愣，随后一个一拳，将两道身影打翻在地。但两道身影好像并不甘心，继续趴在地上寻找角度。随后，便出现这样一幕：
李子钰抱住了他的左脚，朱大壮抱住了他的右脚。
朱大壮还祈求道：“哥，别这样，求你了……！”
张嘉瑞似乎也不甘心，只见他向柱子后面的小套间看上几眼，心里立即谋划起什么……然后他挣开双脚，几拳将朱大壮打晕，把他拖进小套间里，之后捡起一段铁条就把门栓上了。
处理好后，他又走回来，问李子钰：“你到底上不上？”
李子钰双手拄膝，大口喘气，说不出话。
张嘉瑞走到柱子旁，手伸向女孩胸前：“看看，多他妈嫩嘿！火都勾出来嘞！你不上，我可就来着了！”
说着，他又向女孩身上贴去……
这时，小套间的门被咣咣敲响，应该是朱大壮醒了。他在门里喊：“哥，别的呀！放了她吧！我们老大马上就来了！……”
呜呜声和喊声同时传来，李子钰终于忍不住了！只见他几步上前，又把张嘉瑞抱住了……
张嘉瑞无奈叹气：“老弟，你这……那就只能对不住了！”
说着张嘉瑞就薅起李子钰头发，用朱大壮的方式，把他也关进了小套间里。
他忙活一阵，喘上几口气，随后又狞笑着向柱子走去……
小套间里，一个大喊，一个大哭。
……
17
陈若风来到厂房门口，却不见朱大壮的身影，只看见房门半掩着，里面隐约传出呜呜声……
他心里忽然一紧，便什么都顾不上了一般的，一脚踹开门，飞也似的跑进去。
……
小套间里，喊声、哭声、骂声、砸门声、怼墙声等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再加之不时传出的呜呜声，使厂房里异常嘈杂。所以陈若风跑来的时候，张嘉瑞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声响。
陈若风跑到柱子前，眼前一幕让他瞬间呆住了！
只见柱子上的女孩已经半敞上身，嘴上缠着的胶带一鼓一缩的，缝隙间像是正在渗出血迹……一个身形高大的长发青年正在解着腰带……
陈若风一时心如刀绞，火冒三丈，顾不得任何，冲上前就是一拳！再起一脚！
他刚刚击退一众棍棒青年，心理和生理上都还在亢奋之中，所以没几下就把长发青年也打翻在地了。
张嘉瑞一脸惊呆，显然被打懵，提着裤子喊道：“你他妈谁呀！”
陈若风狠劲咬牙，怒目圆睁，手指着张嘉瑞的脸说：“快滚！”
张嘉瑞上下打量陈若风一番，像在进行身体强壮度对比……然后只见他系上裤子，摸出手机，转身就向门外跑去，边跑边喊：
“次！你等着哦！……！”
18
小套间里喊声大作：“老大来喽！……老大，我给这呢！……”
陈若风顾不上朱大壮的喊声，径直来到柱子前……眼前的一幕立即让他的心疼起来，像有什么堵在了心脉上。
他忍住肩臂的疼痛，给李雨婷合上衣服，一边解开绳子胶带，一边说：“没事了，别怕！没事了……”
没想到，松绑的一刻，李雨婷满脸血泪，眼神凝滞，一下瘫坐地上……
晕倒了。
……
19
“老师！老师！”
李雨婷苏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倚着柱子，陈若风正蹲在身旁，便喊了两声。
陈若风拉起她的手：“是不是吓着了？”
李雨婷如同终于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不容分说间一下扑到陈若风怀里……眼泪随之涌出。
陈若风抚挲她的头发说：“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这话又刺激到李雨婷……她双手愈加用力，把陈若风抱得更紧，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眼泪打湿他的前襟……陈若风甚至感到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正这时，小套间的敲门声突然变大：“老大！老大！你干啥呢？！快给我开门！开门！开门！……”
陈若风扶着李雨婷站了起来，可是李雨婷仍然紧紧抱着他，浑身发抖，一刻也不想松手的样子。
陈若风只好又摩挲几下她的头发，说：“好了好了，事情过去了……我去看看朱大壮，咱们一起回学校吧。”
李雨婷不说话，跺几下脚，反而把脸贴得更紧了……
陈若风无奈，只好扭头冲着小套间方向喊：
“别敲了！等一会儿的！”
……
20
陈若风抱着李雨婷站了一会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如同此刻的时间线索又重回那里……陈若风心里顿时有了一种无法言明的情绪。
他只觉得眼前抱着的女孩不仅能带给他当初跟糖糖一样的感觉，更可怕的是，她身上还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气息。而这种气息，仿佛能进入他的骨髓，消融他的躯干……
在这种情绪的支配下，他忽然感到心口倒灌一股寒气，一种恐惧感随之即来。
他不是恐惧自己，而是在恐惧女孩的眼泪。
他知道那种眼泪的力量，一旦汇聚成潮，就能轻易摧毁他设置的最后防线。
他不想这样，他想守住一些什么。于是他站了一会儿，就闪开了身，只是扶着李雨婷的胳膊说：“好了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李雨婷也终于像是从惊吓中恢复了正常意识，不哭了，也不抖了，情绪也稳定了一些。
陈若风脱掉风衣，给李雨婷披上，然后转身去给朱大壮开门：“等一下，别怕，我去给大壮开门……”
他边走边叨咕。
……
嘶啦一声，铁条拔出，门开了。朱大壮顿时如野牛出栏：“老大老大！你来的太是时候啦！”说着他就甩下陈若风，跑到李雨婷跟前，急着说：“没事吧大姐？我……不是……对不起……”
李雨婷低着头，不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应该也知道，这件事本来就跟朱大壮没什么关系。
陈若风走过来，问朱大壮：“怎么关那里了？”
朱大壮叹气：“唉，没干过人家呗！”顿了顿，又说：“老大，那谁还给那里呢！”
陈若风也没回朱大壮的话，脸上同样也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拿起手机，给丁苗打电话说：“不用通知咱班男生了，叫个车过来吧！”
丁苗回话：“老大，我正往你那走呢！”
……
21
陈若风从李雨婷身上轻轻揭下风衣，把袖子抻开，然后分别把两只袖子从她两手间套进去。穿好后，又说：“走吧，咱们回学校，丁苗来接咱们了！”
朱大壮小声嘀咕：“丁苗来，能有啥用？”
陈若风藐视朱大壮一眼：“就你有用？！”
说话间，李雨婷看见陈若风肩膀处的衬衫上浸出一片殷红，像是血迹，于是下意识就向那里伸手摸去……
陈若风耸耸肩膀：“没事，刚摔了一下。”
说着他拉起李雨婷的手，身旁跟着朱大壮，三人一起向厂房外走去。
……
小套间里，李子钰倚在墙边，泪流满面，身旁一堆烟头……
22
厂房外又多了几辆车，一群青年正在呜嗷喊叫，只听一个秃头眼镜男喊道：“一会儿见着人再说！”
陈若风三人从厂房里走出来，向大门外走去，并不理会车辆和人群。
对方人数变多，气势汹汹。朱大壮有些胆怯：“老大，咋这么多人呢？”
陈若风说：“走你的！”
李雨婷也像害怕了，悄悄攥紧陈若风的手，向他胳膊靠过来。
陈若风只好缓缓脚步：“没事的，别怕，咱们走咱们的就好……”
三人走来，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目光聚拢一处，像在观赏什么节目。
秃头眼镜男突然嘶一声说：“这人好像在哪见过呢？”
黑西服补话：“王哥，就那小子！好像是老师，还他妈挺能打的！”
秃头眼镜男疑道：“老师？这人是不是上次……”
话未说完，张嘉瑞突然在一旁喊道：“管他个什么蛋的！去干他们！”
秃头眼镜男一挥手：“先别动！这人有点来头，我先去跟他聊聊！”
说着，脚步攒动，一群青年立即围住了陈若风三人。
秃头眼镜男走近陈若风：“哎！小哥们儿！你是不是那天晚上在酒店那个……老师？”
陈若风似乎对秃头眼镜男也有些印象，便说：“嗯，咱们好像在哪见过面……那能让我们先过去吗？有什么过节以后再说！”
秃头眼镜男摸着下巴说：“行，你们可以走，我不动你们，但是你们的手机得留下来……我们怕有证据。”
听见秃头眼镜男要放行，黑西服突然跳出来：“王哥，他刚才可干咱们挺狠，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咋的也得闹点医药费嘿！”
旁边青年喊：“必须闹点钱！”
陈若风说：“先让我们过去……医药费回头好说！”
秃头眼镜男思考一阵，突然又问陈若风：“你是不是认识张副总？”
陈若风疑道：“谁？”
秃头眼镜男说：“昊丰的张副总，张晓茹。”
陈若风说：“算是朋友吧。”
秃头眼镜男说：“那行了，医药费也不要了，但是手机还是得留下！”
陈若风说：“那要不留呢？”
黑西服高声喊：“我次！给你牛x的！王哥够给你面子了！不留你试试！次！……”
这时，张嘉瑞也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把拽住朱大壮衣领问：“次！我老弟呢？！”
朱大壮指指厂房：“他……他好像……还给那小屋里呢。”
张嘉瑞一把撇开朱大壮，转头瞪向李雨婷说：“你早晚到我手！”又扭身瞪向陈若风说：“次你麻痹的！你等着哦！”
说完，他转身就向厂房跑去了。
李雨婷像是又被吓到，身体过电般颤抖一下，又开始哆嗦，把陈若风胳膊抱得更紧了。
陈若风回手把住李雨婷，又看了看黑西服，说：“手机不可能给你们！你们要动手就冲我来！能不能让我学生先走？！”
说着，他又看向朱大壮：“朱大壮，你先领着李雨婷去大门口，丁苗马上就到，你们先走！”
朱大壮哆哩哆嗦：“老大……我不敢嘿！”
陈若风刚想骂朱大壮，却听秃头眼镜男突然喊道：“谁都不能走！必须把手机卸下来！”
闻听此话，一众青年立即缩小包围圈，把三人团团围住。
有青年喊：“干死你奶泡的！”
有青年喊：“揍它牛x养的！”
陈若风一手抱着李雨婷，一手搂着朱大壮，低声说：“大壮，一会儿要动手，你护住你大姐就行，别的不用管！”
朱大壮发出抖音：“老大，别的我也管不了呀！”
李雨婷正闭眼窝在陈若风臂弯里，不知为何，竟然也说话了，只听她说：“老师……我害怕……”
陈若风赶紧把她抱紧一点：“没事的，没事的，别怕，别怕……”
三人正说话间，只见黑西服走过来，歪头向陈若风喊道：“赶紧把手机拿过来吧，别把事闹大！”
陈若风把李雨婷和朱大壮推到身后，然后晃晃头，甩甩手，再把手指撅出嘎嘎声，像是做着攻击前的热身准备。
一番热身后，陈若风跟黑西服说：“手机不可能给你们！要动手就过来吧！”
黑西服见过陈若风的身手，赶紧后退两步：“别不知好歹嘿！”
陈若风不说话，双手攥拳，隆起胸肌……
黑西服不敢上前，其它青年也一时犹豫起来。
局面僵住……
正这时，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一阵汽车鸣笛响起！
七八辆商务车从大门口风驰电掣一般飞驰开进！
车子在人群外围停住，把人群反包围起来。
只见头车车门嚯一声打开，一个满身匪气的中年男人拉着一个小女生的手从车上走了下来。
后车车门全部打开，一众人手持刀棍依次跳出车门……
中年男人喊道：“来！我看看！是谁敢动我闺女的老师？！”
丁苗霹雳扑隆跑过来：“老大，我没来晚吧？”
陈若风立即愣住：“怎么闹这么大动静？！”
丁苗说：“我把我老爸叫来啦！”
朱大壮挠头：“今天来的怎么都正是时候呢？”
李雨婷看见丁苗，瞬间哭了。丁苗赶紧把她扯到怀里，用力抱住……
……
秃头眼镜男一时惊呆，快步跑到中年男人跟前，低眉顺眼地喊道：
“奎爷，咋把您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