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明亮的泪滴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一朵雨做的云
云的心里全都是雨
滴滴全都是你
……
1
三月初春，草长莺飞。
某茶馆雅间里，张晓茹和陈若风对桌而坐。
一个助手敲门进来，把一张新开的银行卡交给张晓茹：“张总，事情办好了。”
张晓茹接过银行卡放到桌面，向对面推过去，边推边说：“孩子闹着不上学，还得麻烦陈老师出面帮忙……”
陈若风疑道：“李子钰不是请假了吗？什么原因不上学？”
张晓茹叹道：“说是看了什么日记，被人骗了……具体原因没说。”
陈若风看向银行卡：“这是什么意思？”
张晓茹断断续续：“上次少点……这次十个单位……还望陈老师给个薄面。”
陈若风鼻孔扩张：“还是那句话，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张晓茹扩张鼻孔：“你这人……？”
陈若风鼻孔继续张大：“我这人挺怪是不是，但是，没办法，一直都这样！”
张晓茹鼻孔撑裂：“你这，这……这可是十万块！”
陈若风收收鼻息：“把钱拿回去吧，把李子钰叫来谈谈吧。”
2
陈若风又一次拒绝了张晓茹的大礼包。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辗转之间，一面是现实中金光灿灿的纸币，一面是梦境里楚楚可怜的身影……
他不想去选，因为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意味着要失去另一个。
他想二者兼有，可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呢？
缺钱吗？缺。
钱有用吗？有大用。
这个数额……嗯，如果再筹备一些，完全够买一套房了。
是清高吗？不是。
是嫌少吗？肯定不是。
对于当时月薪一两千的工薪族来说，这算是一笔巨款了。
是有顾虑吗？绝对不是！
且不说张家根本不在乎这点钱，即便真的闹出什么差错，凭借他们的势力，也完全可以化解。
那到底因为什么呢？
也许在他心里，有一些事物比金钱更重要吧。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总是这样劝慰自己。
3
李子钰听到张晓茹的助理在门外喊他去茶馆见面后，不由的在屋里发起了呆。
他不知道陈若风为什么突然要见面，更不知道见面后该说些什么，感觉怎么说都说不清楚。
他已经两天没上学了，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声不响，不吃不喝，摔了一堆东西之后就站在窗口望天，任凭谁打电话都不接，谁叫也不开门……急得一家亲友团团转，他爸妈差点直飞回国。
无奈之下，张昊丰只好给正去签合同路上的张晓茹打了电话，把她叫了回来。
张晓茹和李子钰妈妈平时关系处的近，交往走动也多。他们两口子常年在国外，自然也就把一些家事交给她去处理，尤其是委托她日常照顾一下李子钰。所以没事的时候，张晓茹总会去看看李子钰，领他逛逛街吃吃大餐，给些零花钱什么的。
李子钰虽然性格古怪，但是对张晓茹这个年轻小姨还是很接受，有什么话也愿意跟她说……
……
张晓茹先是跟陈若风联系，帮李子钰请了假，然后来到李子钰家门口，大声喊他开门。
可无论怎么喊，屋里只是一片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张晓茹有些急了，她知道李子钰性格古怪，有些事情愿意走极端。她猜他一定是遇到什么想不开的事了，就怕他想不开……
于是她赶紧跟旁边的助理说：“找人开锁吧！”
话音刚落，屋里终于出现啪的一声，应该是脱鞋撇到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哒哒的拖鞋声……然后声音在门口停住，沉默一阵后，房门终于打开了。
只见李子钰一身睡衣靠在门边，浑身无力，松松垮垮，两个黑眼圈就像一只熊猫被另一只熊猫揍了两拳。
张晓茹看他几眼：“小钰，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李子钰耷拉眼皮不说话，转身走回屋里，站在窗口继续望天。
众人进屋， 只见满地的碎屑直绊脚，助理便赶紧拿起扫把打扫。
李子钰听见扫地声，反身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抢过扫把，喊道：
“谁都别动！”
助理呆住，扫把落地，几片白瓷娃娃碎块散落一旁。
张晓茹立即给助理递眼色示意离开，然后关上门走过去，轻轻抱住李子钰肩头：“小钰，到底怎么了，跟小姨说说呗。”
李子钰俯身捡起一块碎屑：“这娃娃，是我姐的……”
“那怎么还摔啦？”张晓茹语气有些责怪。
李子钰小声嘀咕：“她走了，她们都走了，我被骗了！”顿了顿，又突然啊一声喊道：“我被骗了！被他们骗了！”
“被谁骗了？”张晓茹又急忙抱住李子钰肩膀。
“快跟小姨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4
朱大壮在上体育课时，偷偷潜回教室，把两个便当盒塞进了李雨婷桌堂。这是他能想出的不被李雨婷当面拒绝的最好办法了。
他以身作贼，作贼心虚，手忙脚乱，不小心碰到桌子……突然啪的一声，一个日记本掉到了地上。
朱大壮捡起本子小声叨咕：“她平时总在这上面写呀写的，到底写些啥呢？”
说着他便一页页翻看起来。
看着看着，他忽然瞪大眼睛，呼吸加快，喘起粗气。
“这写的都是啥呀？！”他惊叹。
一瞬间，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
“必须让李子钰也看看嘿！”
他赶紧把本子塞回桌堂，转身跑向球场。
5
朱大壮领着李子钰溜进教室，来到李雨婷课桌旁。
朱大壮四下看几眼，从桌堂里抽出日记本，递给李子钰：“这是大姐写的，你看看吧，看完你就啥都知道了！”
李子钰看看日记本，又看看朱大壮：“这样不好吧。”
朱大壮翘起嘴角：“反正我看过了，你要不敢看，我说给你……”
“行了，就你那口条？！”李子钰打断朱大壮。
“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他便接过本子，翻看起来。
朱大壮赶紧跑向门口盯梢……
6
三月初春，某所高中。
某间教室的门突然被一脚踢开，发出“咣”的一声。
一个瘦子男孩从门里跑出来，跑姿狰狞，边跑边喊：“朱大壮，你躲开！……我被骗了，被她骗了，被老大骗了……他们都是骗子！骗子！骗子！……”
如同杀猪盘被骗到倾家荡产之后导致的精神失常。
瘦子男孩后面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紧追不舍的胖子男孩，只见他边追边喊：“李子钰，你跑啥！……你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
如同精神病医生正在追捕精神失常的病人。
……
是的，瘦子男孩的确不是一个人！
此时此刻他已经灵魂附体……！
……他不是一个人！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不是一个人！
格罗索！
马尔蒂尼！
伟大的意得利左后卫！
意得利万岁！
……
对不起对不起，窜到某个足球解说员身上了。
7
李子钰来到茶馆的时候，满脸乌云，额间挂着几道闪电。
他想把一个谎言当场揭开，不想再当一个呜嘞嚎疯的疯子。
可当陈若风冲着他微笑，他的精神却又立即恢复了正常。
陈若风自带呆萌属性的混合双打体质，对于李子钰这种喜欢娃娃的选手来说，很具有杀伤力。
只见李子钰直不愣登的瞪上几眼，随后便开始口是心非：“行了老大，我认了！我退出！”
陈若风耸起眉毛：“什么玩意儿认了、退出的？”
李子钰冷笑：“行了，我都知道了！”
陈若风追问：“你知道了什么？”
李子钰嘀咕：“我什么都知道了……”
陈若风发火：“叨咕什么玩意儿呢！你到底知道了个啥？！”
李子钰不说话，下巴歪上天，嘴唇撇到耳朵上。
陈若风彻底火了，直接甩出老家方言：“瞅瞅你内出，跟谁俩的呢！整内出，你要干啥？！”
说着他抬手就向李子钰后脑勺扇去。
李子钰做出防护状：“老大，你又打我！”随即又改成放赖状：“你打吧！打死我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陈若风怒不可遏：“你要不要躺地上拍大腿喊‘哎呦我的那个老天爷呀！’……跟我玩什么轮子！有话快说，有嗝快打！”
李子钰说：“老大，应该是‘有屁快放’吧。”
陈若风说：“放！”
张晓茹在一旁赶紧插话：“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有那啥……”
8
在张晓茹的一再劝导下，李子钰终于说：“我要说真话了！”
就像他之前一直在说假话似的。
只见他先是把张晓茹支到外面，然后一边踱步，一边看向陈若风，像在寻找一个说话的理由。
陈若风冷眼问他：“你到底能不能放了？”
李子钰徘徊一阵，突然“啊！”的喊一声，像是终于下定决心，随后便一股脑的说起自己偷看李雨婷日记的全过程，捎带把日记上的内容也说了几条。
他越说越来气，说到最后，竟然又开始口是心非：“行了老大，就当我放屁了，反正我认了，退出了！”
陈若风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我跟你抢那谁了……是不是？”
李子钰想了想，说：“老大，其实我不想跟你决斗……”
“斗你个西班牙大牛子！”陈若风立即断喝道：“你以为我是土耳旗大骗子吗！我跟你说，我没跟你抢，也不想跟你抢！”
“谁信内！那大姐日记上都写着呢！”
“那是她的事，跟我没关系。”
“我不信！大姐写的不是那回事！”
“你要是不信，咱们就当面对质！”
“对就对，谁怕谁！”
陈若风举起拳头：“对不对的，我先怼你个对对的！”
李子钰躲闪：“啊呦……你轻点嘿！……去哪对？”
陈若风停止攻击，想了想，说：“去学校吧。”
张晓茹站在门外，听见屋里霹雳扑隆打打杀杀，一时眉头紧锁，不知二人意欲何为。
9
时间：晚自习后两节。
地点：陈若风办公室。
人物：陈若风、李子钰、李雨婷。
……
李雨婷被叫来的时候，一头雾水，心里猜：难不成又是班主任想要劝李子钰学习的事？
可当她进了办公室，却发现猜错了。因为她看见李子钰正急着往烟灰缸里掐烟头，满屋飘着烟味，根本不像谈学习的气氛。
李子钰看见李雨婷进来，眼神立马闪烁起来，如同看见了光。
陈若风瞪一眼李子钰，然后转向李雨婷说：“找你来，是要谈一件‘大事’。”
李雨婷疑问：“哦？什么‘大事’呢？”
她的声音甜甜柔柔，带着几分调皮，像西红柿蘸了蜂王浆。李子钰立即咳嗽几声，像被齁住了似的。
陈若风说：“什么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着又瞪向李子钰。
李雨婷像意识到什么，也忽然瞪向李子钰：“又是你的那点破事吧！你还有完没完了呀？！”
李子钰清清嗓子：“冤枉啊！……这回可真不是我的事！”
“怎么不是你的事！”陈若风立即抢话，停顿一下，又看向李雨婷说：“这位先生不上学，说是看了你的什么日记……哪有这么不着调的！”
“日记？”李雨婷下意识疑道，“看我……日记？！”
她的脸唰一下变红，心口随之一紧。
陈若风点点头。
“你在哪翻出来的？！”李雨婷扭头向李子钰大声质问。但这话显然是在明知故问，可能她情急之下思维有些混乱所致。
李子钰咬咬牙，想说又不说，只把头歪向一旁。
陈若风调侃：“是偷看的吧？！”
李雨婷声音变尖：“偷看别人日记！你是不是有病？！”
“啊可！”陈若风下意识咳嗽一声，心里立即发虚，像被无辜躺枪。
“啊可！”李子钰也咳嗽一声：“大姐，对不起，不小心看的……”
“你……！”李雨婷立即火冒三万丈。
陈若风见势不妙，赶紧引出“大事”：“李子钰说你那日记写……写我了什么的……”
“别说了老师！”李雨婷立即打断陈若风，随即便低下头，面色如烧炭一般，眨眼频率明显加快。
“不好！情况有变！……这是不是要哭的前奏？”陈若风暗忖。
可在这节骨眼上，李子钰偏偏加码：“大姐，你是不是要哭？你别哭，我真不是故意看的……再说也没细看。”
“你还想怎样……看？！”李雨婷声音颤抖。
“我……”
“你……”
“咿……咿……”
微弱的哭声传来，办公室里立刻变得安静下来，仿佛晚自习下课的铃声都听不见了。
楼道里响起混乱的脚步声，不时有嘻嘻哈哈的打闹声夹杂其间。
整个下课的十分钟内，三人都不说话了。像是包了雅间，在听大型群口相声。
一个低着头，满脸尴尬和内疚。
一个小声抽泣，不时揉揉眼窝。
一个目光看向窗外，像在思考什么。
这时“铃铃”一声，最后一节晚自习上课铃响起。
铃音如同冲锋号，李子钰见李雨婷扭头看向门口，像似要跑，便赶紧说道：“大姐，你别哭了，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日记上写的……是谁？”
“我写谁关你什么事！”灯光下，明亮的泪滴从李雨婷脸上滚落地面。
“我谁都没写！”
说着她抹抹眼泪，转身便向门口跑去。
哐一声，摔上门，楼道里随即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李子钰飞身追出门外：“大姐，对不起！唉……！”
陈若风站起身，目光不停闪烁。
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
10
郊外，某座别墅，一场谈话正在进行。
……
李子钰跟张昊丰说：“姥爷，我想转学！”
张昊丰的白发似乎多了些，连连叹气道：“大外孙呀，可好好的吧！你要再闹出什么事，让你爸妈还活不活了？”
李子钰神情坚定：“姥爷，我在这破学校待不下去了，看见那几个人就闹心！”
张昊丰疑道：“哪几个人？……实在不行，给你调个班！”
李子钰想说，其实是两个人。但一想到这两人，又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就没好气地说：“姥爷，你别问了，反正我就是想转学！要不我就不念了！”
说着，他便气囊囊地坐到沙发上。
张昊丰唉声叹气，目光很是无奈。
一旁的张晓茹见状，赶紧凑到李子钰跟前，说：“小钰呀，你是想转学吗，那也好办！”
张昊丰立即打断张晓茹：“这学校都是咱们这最好的了，还往哪转？”
李子钰说：“我去外地！”
张昊丰语调升高：“去外地？那更不行了！在家跟前儿都看不住你嘿！”
李子钰不说话了，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往另一只手上拍，啪啪啪的拍，嘴里含含糊糊，不知嘀咕些什么。
张昊丰喘起粗气，头歪向一旁，应该是被李子钰气到了。
但是，气不气的，又有什么用呢？这都是青少年叛逆期里的常用伎俩。大多都是：要么拿刀剌手，要么离家出走，要么无故嘶吼，要么胡乱交友，要么网吧包宿，要么酒吧喝酒……等等吧，都是用绑架自己的方式来绑架亲情。
好在李子钰只是用刀拍几下手而已。
再说，他这也不像绑架，像在勒索。
不过，勒索成功！
只见张昊丰无奈地叹上几口气，转过头说：“行啊，平常都惯着了，不差这一次了。说说吧，你想去哪？”
李子钰放下屠刀……水果刀！立即思考起来。
张晓茹赶紧附和：“小钰呀，只要你好好的，不就转学嘛，想去哪小姨都帮你办，你随便选！”
李子钰思考一阵，突然冷笑一声，像是思考出了结果：“小姨！我想去京城！”
张晓茹信心满满：“那好办！咱家在京城多的是门路！”
李子钰立即兴奋：“谢谢小姨！那我最近就不去上学了，反正要重读的。我想出去玩几天，散散心……！”
张晓茹拉开手包，拿出一张信用卡递给李子钰：“出去散散心也好，在家容易憋坏了。这卡不限额！”
张昊丰在一旁打断道：“这样惯孩子可不行嘿！”
张晓茹笑笑，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给李子钰递眼色。
李子钰接过信用卡：“姥爷你放心，我指定不惹事！”
说着，他便急不可耐地跑向门外。
……
别墅围栏外，一个如松绑了的青少年迅速打开一辆奔驰车门，向司机急喊道：“快走！去电玩城！”
别墅客厅里，张晓茹跟张昊丰说：“三叔，这孩子性格怪，顺着来吧！”
张昊丰一边点头，一边叹气。
11
李子钰不上学了，教室里空出一个座位。
上课，下课，一切如常，只是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怪异。
陈若风变得严肃起来，不再看向某一个学生，眼神总是躲闪，也不再开玩笑，也不再经常提问李雨婷，晚自习也不再找学生谈话，随笔本也不再写评语，连李雨婷的随笔后面也只签一个“阅”字。
李雨婷变得沉默起来，很少说话，几乎无话，经常神情恍惚地盯着黑板发呆，总是一副在想着什么的样子，不时就会有老师敲响黑板提醒她：“嘿！李雨婷！你怎么还能溜号呢？！”
朱大壮也不再给李雨婷送便当盒了，只是偶尔和莫冰寒讨论一下李雨婷上课溜了几次号，或者偶尔跟李子钰通个电话，说说他和莫冰寒讨论的结果。
开班会时，一些眼神会直愣愣地看向讲台前正在布置每周任务的陈若风和李雨婷……
这时，李雨婷就会下意识低下头。
陈若风则会转头看向窗外。
12
时间就像刚刚融化的河床，在毫无波澜中静静流淌。
李子钰的突然离开，如同灭火器开了闸一般，把班里最“火”的一伙人给扑灭火了。
而这伙人里，变化最大的，当属李雨婷了。
下学期第一次月考，她的成绩已经下滑到年级二十几名。
可她好像并不在意，每天仍旧恍恍惚惚的不时在日记本和随笔本上写些什么。丁苗和孟雅竹看的言情小说也会经常出现在她的课本下面；周休的时候，她还让丁苗领着去找地方看泡沫剧；她还和王涵学起了化妆，跟孟雅竹研究起了时尚，对丁苗的各种服饰也开始感兴趣，并且时常就要试穿一下……
唯一没变的，就是她每周都要跟爸爸通上一次电话，然后父女两个再一起去姑姑家看小妹……
……
李雨婷的这些变化，陈若风当然早已发现，可他好像顾不上她了，就像她也顾不上他了一样。
因为他能顾得上的爱情，似乎也要顾不上了。
……
陈若风想不明白，自从和徐晓杰暗中好上之后，不知为何，给徐晓杰提亲的人反而会越来越多了。
这令他很是困惑。
更困惑的是，徐晓杰竟然真的去相亲。虽然事后跟他解释了原因和经过，可他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而这种不舒服又不能表现出来，一时憋在心里，像个气囊。弄不好哪一天就会嘭一声爆出来！
徐晓杰总是说：“有些说亲人的面子总要给的嘛，不去就不好了嘛，就是应付一下嘛！”
陈若风真想怼她：你嘛嘛什么呢？！应付一词也是分程度的好不好？
是大应付还是小应付，是真应付还是假应付，也许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吧。
外人怎么能猜得对呢。
更何况，为什么要让人去猜呢？要去猜的，不就成为外人了吗？！
陈若风每每想到这些的时候，就会不自觉想起度假山庄的那次“真戏假做”……更何况，那时徐晓杰还亲口问他要不要“假戏真做”？
在一时真假难辨之中，陈若风不想当一个外人了，他想成为内人，贱内！
可是，每当他贱忒忒地用一种怀疑的语气进行质疑时，徐晓杰就总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都跟你什么样了！还不相信我！”
陈若风如若不甘心，继续犯贱，徐晓杰就转而用一种女王式的语气说：“一个大男人，心眼别那么小！我喜欢心胸宽广的男人！……快拿尺子量量，看你胸有多宽？”
陈若风真想怼她：又不是给女生量罩杯，干嘛用尺子？摸一摸不就……
但他也只是想想，他怕他真要这样回怼的话，徐晓杰就会用沙包一样大的杯罩……拳头！来回怼他。
所以，他只能挺挺胸脯，装出一副不用量就很宽广的样子：
“看看，我这尺码还够用不？……”
13
一次，在出租屋喝过酒后，徐晓杰正躺在床上醒酒，突然叮铃一声，手机提示电量不足，于是她拿起手机就递给陈若风去充电。
陈若风接过手机，正要插线，突然又叮铃一声，屏幕亮起，应该是来短信了。
陈若风随手滑开屏幕，只见一条信息显示：姐姐干什么呢？姐姐有时间能回个短信吗？姐姐真好看，喜欢姐姐一笑时两排白白的小牙……
信息里一顿显示姐姐，陈若风脸上一顿显示惊诧，就像进公共洗手间时，突然从同侧门里跑出来一个女的，惊诧地喊：“就他！就他！……”
正这时，徐晓杰突然睁开眼睛：“看什么呢？！”
陈若风仿佛听见了“就他！就他！……”
情急之下，他只好省略余下的内容，快速滑下进度条，只见落款是：
期待还能见到姐姐的小弟弟。
小弟弟？哪来的小弟弟呢？陈若风下意识模仿起了迈克尔杰克逊的经典动作，随之一阵燥热便涌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陈若风燥热之时，只听徐晓杰呼一声下床，一把抢过手机，看上几眼之后便啪一声合上翻盖，说：“瞎看啥呢！”
呼啪之间，手机被抢走，陈若风一时空手无凭，只能尬笑：“怎么着？还认了个小弟弟？小弟弟……有多小呀？”
“哪来的！……都跟你说过了，就是之前那个谁介绍的，介绍的那个谁……”
徐晓杰神色恍惚，言语含混。
“他是干什么的？”陈若风追问。
“警察，咋了？！”徐晓杰抓狂临近，“你问这么细干啥！小心眼儿巴拉的！”
“呵呵，没事，闲的小弟弟疼，就想打听打听……”陈若风看向窗外几只正在花坛里啄食的小鸡说。
“滚！快滚！永远有多远你就滚多远！”徐晓杰滚到床上，向陈若风喊道。
陈若风目光飘远……
他好像忽然分不清小弟弟和小鸡鸡的区别了。
14
时间快得如同斩乱麻的快刀。
转眼之间，已至四月中旬，又到了万物复苏那什么的季节了。
山城春意满满，到处都在努力生长 。街道上人流变得密集，个个满面春风，就像中了风似的。（呔！什么破比喻！）
可是，中风的这种风并不是人人都会中，也会有不中风的伤风不时飘荡于坊间，从而惹出伤心的雨淅沥沥的下，就像风真的伤了雨的心一样，还在四处飘荡……（呔！什么转圈圈的破比喻！）
春愁难耐，终于熬到周休放假，伤了风的风和伤了心的雨，或许都可以歇一歇了。
可是，春天同意吗？
老天同意吗？
……
陈若风在出租屋里一边煮着饺子，一边听电视里说：“说把大象放冰箱里，拢共分几步？……”
徐晓杰手里端着一罐啤酒，正等着饺子上桌，不时被电视里的小品逗得哈哈大笑：“哈哈哈……快点快点！饿了饿了！”
陈若风搅动煮锅打起水花，再用力把蒜缸捣出声响，就像在回应徐晓杰：催什么催！再催就把蒜泥倒饺子汤里泼你一脸！
当然，他也只是这样想想罢了。
他猜，如果他真这么做了，徐晓杰一定会……一定会……舔舔嘴角问：“有醋没？！”
“哈哈哈……”想到这时，他竟然笑出了声。
“哈哈哈……”徐晓杰也正在电视前面笑。
两处笑声汇合一线，仿佛就要从窗口飘出去了，飘向遥远的天边，以记录一段不堪或难堪的往事。
而恰恰相反的是，天外还有一处哭声，正在记录另一段不堪或难堪的往事。
那份哭声，时而轻柔娇嗔，时而撕心裂肺……它从天边飘来，从窗口飘进屋里，飘到陈若风耳边……使他的耳根随之变红，使他的身体随之颤栗！
使他在一段不堪或难堪的往事中，永远承受着不堪或难堪的结局！
使他在无法承受的结局之中，再也遍寻不着那份哭声了！
……
他曾发誓，要在有生之年，不让那份哭声再哭了。
可是，他终究没有等到那份哭声在有生之年给他实现誓言的机会。
只是留下一份哭声，在他的梦里，永远焚烧着他！
使他的灵魂堕入岩浆，凝成遍体鳞伤的塑像。
使他本来好好的梦，经常被一份哭声哭醒……
15
好好的一个周休，李雨婷在宿舍又莫名其妙的哭了。
还是老样子，任凭谁劝、怎么劝都没用。
可是，当丁苗说要请她去酒吧喝酒时，她竟然停住哭声，对丁苗说：“那要等我看完小妹才能去呢……！”
对于李雨婷的这个决定，大家都感到出乎意料。
丁苗也不相信，便想确认一下：“大姐，真去吗？”
李雨婷点点头。
人来疯的丁苗立即疯来人：“那大姐晚点联系！那我先找小四川玩去喽！”
孟雅竹和王涵也约好了去书店，便附和丁苗道：“那一起吧！”
随后，大家走出宿舍，奔向各自的周休方式。
李雨婷落单寝室，下了床铺，站在窗前，心绪复杂……纠结一会儿，眼泪又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她的心思很难猜，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哭。
是为爸爸的操劳吗？是惦记小妹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莫名的伤感就像一颗种子，早已在她的生命里生根发芽，生长茁壮，盘根错节……
她看见宿舍窗前的花坛里，花草已经冒出绿芽，葳葳蕤蕤的，就如同她的伤感一样，正在经历春天的忧伤。
她正看着花草感伤，突然，一道身影竟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这令她始料未及，忽然开始晃神。
因为那道身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
她用力揉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只见那道身影低着头，迈着沉思的脚步，正向操场走去。
她忽然像是来不及多想什么了，赶紧擦干眼泪，也顾不上穿外套，飞身跑出宿舍。
然后，一阵风似的跑向操场。
16
初春的操场上，还不时有冷风吹过。
可陈若风心里却是一片焦热。
他之所以来到操场走圈，其实是想冷静一下。
因为他刚刚被徐晓杰骗了，心里火气太盛，感觉气囊随时要爆炸。
具体的说，就是徐晓杰拒绝了他想去逛街的提议，给的理由是已经答应和马艳云一起去逛街了。
可偏巧不巧的是，他偏偏碰到了马艳云，询问之下，马艳云却说根本没有这回事！
那徐晓杰干什么去了呢？
他又想起那句话：总有事要让人去猜，那不就成为外人了吗？
他感到自己“贱内”的身份似乎有些不保。
他忽然有了一种李子钰的感觉……
他不想成为李子钰，于是就来到操场上，一边走圈一边谋划下一步的打算，以便圣旨降临时，不要太被动！
……
陈若风低着头，在操场上迈着花步。
莫冰寒正在球场打球，看见陈若风，就打招呼道：“老大，来玩会儿嘿！”
陈若风摆摆手：“今天没心情，你们玩吧。”
说话间，身后突然出现噗嗵嗵的一阵脚步声。
陈若风转过头，只见一道身影跑了过来……而这道身影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
李雨婷跑过来，脸上明显在装笑：“老师好。”
陈若风多想这道跑过来的身影就是糖糖，然后抱住他胳膊，弱弱地问：“你还好吗？……”
见陈若风一时愣神，李雨婷又说：“老师好！”
陈若风回过神：“你怎么没回家？没去看你小妹吗？”
李雨婷调整呼吸：“我爸在外面货站住了，我放假就不用回家了。待会儿去看小妹。”
陈若风点头：“哦，这样也好，省着你来回跑了。”
说着他迈开脚步就向前走去，像在刻意躲避什么，又像在甩开什么。
没想到，李雨婷却跟了上来。陈若风边走边疑问：“你不去班里学习吗？怎么跑这来……？”
李雨婷抿抿嘴唇，不再说话，只是快走几步，追上陈若风，跟他一起并行走了起来。
两人沿着跑道走着，都低着头，都不说话。
走了不远，陈若风又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李雨婷点点头，但还是不说话。
两人继续走着，脸上都布满疑云。
过午的阳光变得单薄，风里也带起一丝凉意。
陈若风见李雨婷只穿件单衣，便脱掉夹克衫递过去：“披上点，别冻感冒了。”
李雨婷喏喏道：“不用，不冷。”说着偏又抱抱肩。
陈若风笑道：“呵呵，这刚开春，小心冻出鼻涕泡。”说着往前递了递夹克衫：“怎么着？还要尊师亲自给你……”
“真的不用了……老师……”李雨婷言词含糊，脸上泛起红晕，可偏偏又接过了夹克衫。
陈若风又笑：“你肯定是有事要和我说吧？”
李雨婷披上夹克衫，用力点一下头：“嗯。”
“什么事？是不是看小说被地理老师罚作业的事？”
“不是不是！那事我都跟地理老师道过歉了。”
“那还有什么事？”
“嗯……”
李雨婷突然停下脚步。
陈若风也停下来，回头问：“到底什么事？”
只见李雨婷双手攥紧，神情慌张地问：“老师！你是不是看我日记了？”
“啊……！？”
“听谁说的？我又不是李子钰，看你什么日记？”
“那你怎么知道我日记上写的是……是你呢？”
“我是听李子钰说的呀！”
“嗯……？”李雨婷抿抿嘴角，又不说话了。一阵沉默后，她突然又问：“李子钰都跟你说了什么？”
陈若风顿感无奈：“他跟我说了什么，重要吗？”
“当然了！”李雨婷语气忽然变得坚定，稍缓一下，又喏喏道：“我想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写的什么？”
“可我觉得一点都不重要呢！我即使知道了，也会当作不知道的。”陈若风站在树丛间透过的斑点中随意地说。
李雨婷眼神伤感：“那你知道就行了，我也知道你……知道了。”
陈若风想转移话题，便立即打趣道：“什么知道不知道、知了不知了的！你知道知了怎么叫吗？”
李雨婷低头呢喃：“不知道。”
陈若风故弄玄虚：“听着嗷！听好喽！——”
“贼溜！贼溜！……哈哈哈，像不？”
李雨婷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一点都不像。”
陈若风继续打趣：“呵呵，不像就不像吧，反正我尽力了。”
李雨婷低头叹气，像似努力做了什么却又无功而返的样子，随后便褪下夹克衫，递给陈若风：“老师……我回宿舍了。”
说完，她就猛的转过身，又一阵风似的跑向宿舍。
只在身后独留一人，呆呆地听着树丛间昆虫的叫声：
“贼溜！贼溜！……”
17
莫冰寒站在球场边，拨通手机：“哎大壮，我这有张照片，对你很重要，给你发彩信嘿！”
朱大壮丢开游戏机操纵杆，嗯嗯答应两声，然后赶紧接收彩信……
一张照片出现在了他的手机上。只见他用力瞪大眼睛，看几眼照片，随后便想都不想的就拨通了李子钰的手机……
李子钰正在台球厅打台球。
在和朱大壮通话之后，一张照片也出现在了他的手机上……他仔细看上几眼，突然扔掉球杆，跟一旁的摆球员说：“收球吧！不打了！”
一个黄发青年从沙发上站起来：“这是咋了？咋不打了？！”
李子钰不说话，眼神怪异，臂膀耸高，把手里的手机狠劲攥出咯吱声。手机屏幕上，一张彩信照片正在闪光……
画面中显示着一男一女。他们正站在学校操场上交谈，女生头发被风吹起一角，身上披着一件明显是男生的夹克衫。
“妈个巴的！”李子钰骂一声，随即便啪一声，手机被摔向地面。
黄发青年走过来，捡起手机，看几眼屏幕：“我次！就这个小女生啊！……那男的谁呀？”
李子钰牙齿咬出咯咯声：“妈的！这都明着来了！走之前真想把她办了！”
黄发青年呵呵两声：“办个小女生还不容易！”接着又嘘嘘两声，凑近李子钰耳边，耳语了几句。
李子钰突然鼻孔扩张：“伍子，这事王哥真能办吗？”
黄发青年冷笑：“必须能办！”
说着他便躲远去打手机。
一番通话后，他走回来，说：“大钰嘿！王哥说这事好办！就是……得给兄弟几个闹点酒水钱！”
李子钰急问：“多少钱？”
黄发青年伸出一根手指：“一块砖！”
李子钰想了想，咬咬牙根，从手包里拿出一部新手机，拨通号码，向对面急喊道：
“小姨，我想用一笔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