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蓝蓝的梦
幸福使人迷醉，迷醉使人迷恋，迷恋使人疯狂。
可是，疯狂并不属于幸福。
1
徐晓杰一早就离开了，给陈若风留下一条信息：
“昨晚喝醉了，不算数，今天想好，等你电话。”
看过信息，陈若风一个骨碌起床，双手并举弹了自己十个脑瓜崩儿：“这酒喝的！”
“是不是又犯病啦？”他在酒店洗漱间镜子前质问自己。
他站在淋浴湍急的水流中，反复冲刷身体，像是要洗掉什么似的。
他来不及回复徐晓杰的信息，也不知道怎么回复，酒后的懊悔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来到前台，他说：“结账。”
前台说：“已经有人结过了。”
2
陈若风打了车，飞也似的返回学校公寓，像是在逃避某种罪行。
公寓里阳光十足，山城燥气正从窗口灌进来，小区里泛着早餐的余温，几个高三学生家长正张罗着去买菜……
生活的热度点醒他的梦，以及痛，记忆曲线刚飘到天边又被十个脑瓜崩儿迅速弹了回来。
他站在阳光里，感到前方一片光明。
“忘掉的，是过去；忘不掉的，也终将成为过去。”他努力劝着自己。
手机握在手里，他定定神，然后拨通号码，对着话筒喊道：
“我们去逛街呀？！”
听筒里的回话分明是兴奋的声音：
“好呀！好呀！”
“换身衣服，九点，小广场见！”
这话也分不清是谁说的了。
3
九点钟，小广场，一对青年男女相拥在一起，衣着鲜艳，浪漫满怀。
山城热气翻涌，阳光动感跳跃！
陈若风说：“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
徐晓杰说：“我想哭，还想笑，想你这样长长久久的抱着我呢！”
两人说话力道十足，带着兴奋，一瞬间就结成复仇者联盟。
“我们一定要对得起对不起我们的人！”
这话是陈若风牵着徐晓杰的手，在阳光里说的。
两人向着光明的前方，狂奔而去！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逛了好多条街，买了好多件衣服，吃了好多样美食……在无风的人群里抱着挎着，在无人的风声中贴着靠着；不一会儿，就会有一付唇去亲对方的额头和脸颊，不一会儿，就会有一双手去搂对方的腰肢和臂膀……
徐晓杰欢快得像一只蝴蝶飞舞，陈若风洒脱得如一匹野马脱缰。
两人在复仇般的快感中感受着幸福的冲动和美妙。
周休的山城赶上旅游旺季，车流穿梭，人声鼎沸，幸福感弥漫在天空之上，遮天蔽日，萦绕人间。
陈若风忽然觉得此刻的人间真美！
他牵起翩翩起舞的蝴蝶翅膀，穿过人海，穿过闹市，穿过热浪，穿过山林，穿过雨季，穿过高山峻岭，穿过五湖四海……青春的迷醉使人欢畅，欢畅的青春使人迷醉！
他们一路穿行来到园林深处，在斑驳的树荫里，狠狠地吻在一起，欢畅又迷醉。
然后，在蓝蓝的夜里，做起蓝蓝的梦。
……
4
连续两周的军训终于结束。
两天的休假，对于学生来说，只少不多。
丁苗领着一众初中同学狠狠逛了一天。当然，按照惯例，全部消费还是由她买单。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会这样？她只是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体会到来自别人的关注和关心。
她曾在宿舍里说：“我家很有钱，在市里有很多房子，可我却没有家。爸爸会领着另一个妈妈来看我，妈妈会领着另一个爸爸来看我，可我只想看我喜欢的剧……”
孟雅竹说：“我爸爸是消防兵，在一次山火之后，他就再也没回家，我现在只有妈妈……”
李雨婷说：“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我现在只有小妹和爸爸……”
王涵说：“我爸妈去南方打工，要两三年才能见他们一次……”
……
四个女孩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伤感的气氛弥漫寝室，引动隐隐的哭声。
一个声音说：“我的梦想就是将来能和爸妈在一起！”
一个声音说：“我的梦想就是想让妈妈幸福！”
一个声音说：“我的梦想就是有一个家，一个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组成的家！”
一个声音说：“我的梦想就是将来带着小妹和爸爸远走高飞，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
这世间的巧合，其实都不是巧合，只是人们那样认为而已。
四个女孩的遭遇渐渐变成彼此的感同身受，一瞬间就结成伤感同盟。
“阳光不能被风打败！”李雨婷忽然坐起身喊道。
“是的！我们都有梦想！我们要为梦想努力！”其余三个声音附和。
寝室里弥漫开梦想的气息，激励的话语在每一个女孩心头攒动，氛围跳动起来。
四个女孩跳下床铺，然后紧紧抱在一起，唱道：
圆圆的月亮
悄悄爬上来
蓝蓝的梦幻
轻轻升起来
……
蓝蓝的夜蓝蓝的梦
请你从我的梦中走出来
蓝蓝的夜蓝蓝的梦
伤心的眼泪不会掉下来
……
5
放假临走的时候，丁苗跟李雨婷说：“教官喜欢你，可你拒绝了，我喜欢教官，可他还不知道！”
李雨婷说：“需要帮忙吗？”
丁苗说：“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感谢！”
李雨婷一时无语，对于这种事，她早已习惯，或者说麻木了。其实，对于教官，她还保有一份尊重，并没用狠狠的眼神和话语去伤他，因为她知道他是误会了，所以才会去献了花。
可没想到的是，她的这次献花后来还惹出事，更没想到的是，在回家路上，她又被劫了。
不过这次劫道的并不是上次喝得酒气熏天拉她去ktv的张嘉瑞，而是一个身着西装文质彬彬手捧鲜花的男生。
男生从摩托上跳下来，李雨婷爸爸也拎起棒子从三轮车上跳下来。男生说：“叔叔，您别这样，我只是想跟李雨婷说几句话……”
男生跟李雨婷说：“我先给你道个歉，因为上次是我跟张嘉瑞说了你，他才会注意到你，才会那样……我也不知道他会那样，他说你很清纯……”
说到清纯一词时，男生顿了顿，因为这个词是他临时编的。他没敢跟李雨婷说，当时张嘉瑞说的是：“野的玩腻了，这次闹个纯的爽爽！”
男生举起手中的花束：“张嘉瑞是我哥……我虽然代表不了他，但是我还是想跟你道个歉……喏！这花送你吧！”
李雨婷拨开花束：“李子钰！你说什么话呢？！”
李子钰有点绷不住了：“我不给你写信说过了嘛！我就是……喜欢你！”
李雨婷狠狠瞪着眼睛：“告诉你，我不喜欢男人，任何男人都不喜欢！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讨厌！”
李子钰彻底装不下去了：“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你！你讨不讨厌我，我都不讨厌你！”说着把花束放进三轮车里。
李雨婷眼神轻蔑：“真够贫的！别挡道！我要回家！”说着又把花束撇出车外。
三轮车发动，在一片突突声里，李子钰捡起花束，追上几步，喊道：“你不是同性恋吧？！”
李雨婷朝着车后呸了一口：“你才是呢！”
李子钰又喊：“你不会是喜欢教官吧？！”
李雨婷又呸了一口：“你才喜欢呢！”
三轮车走远，李子钰蹲在路边喘息，嘴上叼起一支烟……
一个男生走过来问：“钰哥，什么情况？”
李子钰把烟头猛的扔到地上，用脚尖狠踩几下，说：“妈的！教官是不是找揍？！”
摩托车上闪起点点烟光，然后消失在一片烟尘里。
6
李雨婷回到家中，和小妹玩闹一阵之后，却不知为何，心里又伤感起来。
丁苗和李子钰的话使她疑惑，总在想给教官献花这事是不是莽撞了？自己分明是想消除误会，却没想到反而引起了别人更大的误会。
“只要教官不误会就好。”她在临睡前劝自己。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做了饭，洗了衣，打扫了院子，检查了小妹作业……忙到晚上，忽然间又茫然起来。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她把日记本从书包里拿出来，趁着小妹睡着，准备写点什么。
当日记本打开的一瞬间，她又想起另一本日记，还有那件上衣，还有拨过来的菜，还有那句让她当时不知所措的话……她盯着自己日记本上的手印和泪痕，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翻到新的一页，写道：
……
我总是哭自己受过的伤，泪就结成冰，把梦冻醒。
可是也有人，会受伤，会哭，和我有着一样的伤口。
谢谢你说了和妈妈一样的话。
谢谢你把我的梦融化了一角。
……
写完，她忽然感到脸上一阵热，像娇羞的少女说了情话。
不是像，她本来就是。
她走到院中，望着深深的夜空，数起闪亮的星光。
心里唱着：
蓝蓝的夜蓝蓝的梦
请你从我的梦中走出来
……
7
李雨婷不会想到，三年后相同日期的这一天，会有一个男人，喝得酩酊大醉，在同样的夜空下，把她紧紧抱住，把她梦里的冰温成了水……
她会在激烈的心跳后，对那个男人说：
“我给你唱首歌吧！”
……
8
圆圆的月亮
悄悄爬上来
蓝蓝的梦幻
轻轻升起来
……
蓝蓝的夜蓝蓝的梦
请你从我的梦中走出来
蓝蓝的夜蓝蓝的梦
伤心的眼泪不会掉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