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二中的惯例，在十月一放假之前，还有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运动会。
在体育课练习方队，讨论参加的比赛项目、一些同学排练表演节目等事情的预热下，运动会在同学们暗自祈祷的艳阳天下顺利举行。
每个班前的桌子上堆放着给运动员的饮料和巧克力。空气里没有一丝风，太阳炙热的烤着大地，却依然没有晒掉一丝同学们的热情，一些女生拿出备好的遮阳伞，在环形的蓝色观众席开出一朵朵斑斓的花。
“赵霖丹加油！”“李淼加油啊！！！”……此起彼伏的加油声交织在一起，铺成一片热闹的景象。
前来检查各个班级观众席喝彩情况的学生们排成一列队，手里拿着本子煞有其事的记着，高二（七）班早早立正站好，放下手机阳伞，上下甩动的手花配合“运动员加油”的口号，翻滚出一片晶亮的海洋。
萧景然没喊，她静默的站着，看着随着自己的甩动，手花中掉出一根长长的银色线条，它寂寞的在空中翻转几下，无声地掉落在萧景然的脚边。今天萧景然最开心的事情是拿手花的时候正好拿到了没剩几个的自己喜欢的银色。
检查过后，大家放松的坐下，继续玩闹，而萧景然坐在观众台最上方的角落里默默玩着手机。如果不出意料，这两天会像高一时的运动会一样，低头玩两天手机结束。
小学之后，萧景然再没有参加过运动会的项目，在班级面前举手当众发言、参加集体活动什么的，对于萧景然来说，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其实高中还好，初中时不允许玩手机，就只能发呆两天。萧景然低头查看手机，滑动几下桌面，却又有些意兴阑珊的抬起头。眼下她实在不知道玩些什么，只是不想在众人面前展露出尴尬的样子罢了。
“唉。”她叹了一口气，伴随着这轻微叹息的，是左脸传来的冰凉触感。
萧景然下意识向左偏过头去，一道身影却坐在了她的右边，与此同时，一支冰凉的雪糕落在了她的怀里。
是魏壹。
她拿着一支菠萝味的雪糕，不在意地甩甩头发，自然的坐在她身侧，笑道：“被骗了吧？小卖铺新进的雪糕，快吃。”
萧景然愣愣的听从，打开了怀中雪糕的包装袋。和魏壹的一模一样，白色的雪糕，方正精巧，萧景然小心翼翼地咬伤一口，奶皮和菠萝夹心的香醇瞬间融化在口中，她用舌头轻轻一勾，像是在挽回这个逝去的充满遗憾的夏天。
萧景然极少吃雪糕，仅有的零星几次，也不会超过一块钱，所以能有的选择很少。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说谢谢。
“谢谢。”可她甚至不敢看身边人的眼睛。
不止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别人正常的向她搭话，而她却总是因为自己糟糕的甚至不敢看向对方眼睛正常交流的表现，让对方最终一脸无趣的离开。
也许魏壹马上也会因为觉得和我说话太过没趣而离开吧？
可她明明想要挽留她，想要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的时间更久一点。
在现实中短暂的两秒间，萧景然心里划过了很多想法。她迫切地抬起头，正好撞进魏壹的眼底。
彼时天气正好，魏壹褐色的瞳仁在这样的烈阳的烤炙下融化成了蜜糖般的浓郁，显出几分温暖的色调。
突然，魏壹撑开了手中拿着的自动太阳伞，按钮按下的一瞬间，阴影笼下，光影变化间，魏壹的瞳色也显得深沉起来，像是蜜糖停止融化变得凝固了。萧景然的两个小小的身影也随着这凝固被刻印于她的瞳仁其中，跟着她眼里的笑意而微微晃动，“打上伞吧，要不都晒黑了。”
“啊……嗯。”萧景然感觉自己的心也随之被微微晃动，泛起某种涩然的情绪。
真奇怪，此刻她明明好高兴。
中午。
运动会的中午简直吵翻天。置身在这种环境里，孤身一人坐在自己位置上的萧景然看起来就显得更格格不入了。所以往往更加难熬。
不过，这次不同了。萧景然默默地想，视线转移到魏壹放在她桌上的手背。
魏壹手指随意的敲敲萧景然的桌角：“下午有几个趣味运动会的项目，你报吗？”
“运动会的项目不早就报好了吗？”萧景然有些不解。
魏壹解释：“不是，这几个不算运动会的总成绩里，项目另报，就是大家玩玩。”
萧景然仔细想想去年，发现自己关于这方面竟然没有一丝映象。算了，如果是她的话，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你去吧，我还是不了。”萧景然下意识的拒绝，压下心底那一丝淡不可见的期待。
“来吧，咱们可以报一个项目。”魏壹放在桌上的手戳了戳萧景然的手臂，“我报的充气相扑，就差你一个了，真的不试试？”
“再犹豫就没了，这还是我从体委那给你要的，很多人抢着要报的啊。”
萧景然看着边戳自己胳膊边说话的魏壹，只好举起了白旗：“好了，我报。”
她想到上午觉得只能独自玩两天手机的自己，脸上不自觉泛起了笑意。
在感到紧张的同时，对于下午的活动，萧景然又无法抑制地产生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期待。
午后的热气还在地面和空中翻滚，下午的运动会就已经准备开始。
炎热难挡同学们的热情，他们三三两两结群，笑闹着离开教学楼前往各班位置。
萧景然和魏壹以及班里的其他几人，一起前往操场，准备进行趣味项目的比赛。
到操场时，人已经聚集的很多了，围观比赛的、参加比赛的，乌乌泱泱一大群人。充气服以及其他一些项目需要的竹筏子、呼啦圈、撞撞球等东西都随意地放在草皮上。
魏壹松开握着萧景然的手，弯腰在地上的充气服堆里挑挑拣拣，见萧景然还傻站着不动，赶紧拽拽她的衣服提醒她，“愣着干嘛，再不挑，要被别人选完了。”
“啊？噢……”萧景然收回放在场上的目光，也开始蹲下和魏壹一起挑选，小丑、礼服、超人…想象着这些穿到人身上的样子，萧景然也不自觉放松了下来。
萧景然左挑右捡，最终选择了一件西装样式的，她正准备分享给魏壹看，环顾四周，却没见到刚刚还在身旁的魏壹的影子。萧景然只好自己先穿上。
整理好衣服，一抬头，就看见魏壹站在不远处的操场跑道上，正和她不认识的人聊着天。
她一身黑色的忍者充气服，衬得肤色极白，姿态随意，圆溜溜的相扑服冲淡了她周身的一点遥不可及，带了点平易近人的可爱。
学校里到处都有魏壹认识的人。偶尔萧景然和她一起经过学校走廊，三两步就会遇到和她打招呼的人。而她除了自己班上的人，几乎没有认识的同学，一旦忘带了什么书或工具，连出去借个的人都没有。
经过这段时间的前后桌生活，萧景然发现，她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最喜欢的作家、最喜欢的电影等都是类似的，甚至对于生活中的很多事情的看法都出奇的一致。
可是那又如何？无论是在何种环境、无论是在哪一个群体中，都会有等级的差别。就连学生群体也不能幸免，有人的地方就终究会有江湖。
同一句话，不同的人在班里说响应的声音就不同，许多人对不同的人说的相同的话却给予了不同的态度，成群结伴的女生、男生团体中隐隐受追捧的焦点……
美女的朋友还是美女，她算什么？不管从哪方面看，她们都完全不搭啊……“配不上”这个想法就这样自卑的滑入她的脑海。
她默默站在原地看，不过几分钟后，比赛就开始了。
萧景然的对手是一个穿着粉色芭蕾充气服的女孩子，两人面对面站着，看着对方的打扮都忍不住笑。
哨声开始，两人探寻般地缓慢靠近，对方率先发起进攻，向萧景然推来，萧景然向右闪躲，避开后身子一转从侧面攻击她，比赛渐渐进入状态。
对面的女孩似乎想通过别腿的方式将她弄倒，短短开场几分钟，这已经是对方第三次使用这一招了。
萧景然逐渐摸清了对方的套路，对方的攻势再一次袭来，萧景然瞅准对方脚的来势，左腿向后弯曲堪堪避过去，然后她灵机一动，看准时机，快速伸出屈起的左腿，反向别住对方因为她刚才的避开悬空的右脚，一切发生太快了，对方一时不察，直接被掀翻在地。
女孩倒了之后索性直接躺在了地上，脸上带着玩后的笑意，看起来并不在意这场的失败，萧景然受她感染，也忍不住笑起来。
魏壹早早就赢了，在一边悠闲地看比赛。此时见萧景然赢了，向她的方向跑来，拉过萧景然，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表示祝贺，然后又拽着她去看正在进行的两人三足。
空气中满是阳光的味道，带着热意的光线，追逐的人群，烘晒后暖融融的衣服…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萧景然发现自己比平常笑的要多很多……
魏壹像手拿魔法棒的人仙女，随意挥洒几下，于是萧景然的生活就在她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她感到惊喜却又忐忑不安，魏壹的到来预料不及，所以害怕她又突然离开，比如以后换位要是不是前后桌了什么的。毕竟魏壹本来就是一个较为随意的人，到哪都能融进去聊成一团。
但是现在，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想通了。不管以后如何，她都已经把魏壹当成自己的朋友了，重要的不是瞻前顾后，而是享受现在。
她会把每一个和她在一起的时刻认真度过和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