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是电视台的编导”
下午，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相先生吗？”一个女声问。
“我是，您哪位？”
“我是电视台的编导，姓章，想请您参加个节目。”
“什么节目？”
“谁给你投资……您没看过？”
“没有……不对，也许是看过，最近忙晕乎了，忘记好些事。”
她也不生气：“没看过也没关系。您看这几天哪天有空，过来看看。对了，明天我们录新一期的节目，下午2点开始录，您可以过来看看再决定。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您。”
说完就挂了电话。几分钟后，我收到一条短信，内容是一个地址，落款是章璇。
我给李欣然打了个电话：“听说过‘谁给你投资’吗？一个电视节目。”
她想了想说：“看过几眼。好像是一堆投资人坐在那里，跟评委似的。一些人带着自己的项目上去讲，投资人点评，看中了的话，当场就可以签投资意向书……怎么了？”
“刚才那儿的一个人给我打电话，请我参加这节目……”
“这是好事啊！”
“好在哪儿？”
“你也可以去骗些钱回来啊！”
“这么说，我得参加？”
“当然，干嘛不去？至少认识几个投资人吧。”
“好吧，其实我认识的投资人也不算少，关键得掏钱不是……”
“兴致不高啊！对了，说个提神的……”
“什么？”
“那节目的主持人特别漂亮！”
“……比你漂亮？”
“滚，滚，滚……”
第二天吃完中午饭，我驾车前往。那地方是一个三层小楼，外墙灰突突的，还有些污迹，显然是多年没有清洗过，墙跟还有一片黄色的印迹，疑似尿渍。门脸倒是宽，玻璃门，挂着厚厚的塑料布，进去要撩一下才行，看起来脏兮兮的。我刚要掀门帘进去，一个瘦黑的保安过来拦住我。我说明来意，保安打了个电话，很快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跑出来，三成的蓝色头发，三成的红色头发，三分的黄色头发，显胖。她冲过来轻轻地跟我握手：“相先生是吧？我是章璇，跟您通过电话……”
进得门去，才发现这楼只是外面看起来普通，里面是一个非常大的演播室，几个大灯在头顶上烤着，地上杂乱地摆着一些箱子，还有粗粗细细的电线……我边走看看，被绊了好几次，好在没有摔倒。
章璇把我领到一个地方坐下：“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刚坐下，就听一阵叮咣响，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小乐队。有个穿短袖牛仔的姑娘打着架子鼓，一个胖子划拉着贝司，一个留小胡子的人挎着个吉他，还有一个岁数有点大的按着键盘。
伴着他们的一通忙活，顶灯一音，一束光追着一男一女——他们跑着上了舞台。这时，我的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鼓掌！鼓掌！”
我周围立即响起一片掌声。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坐的是观众席。
两个主持人手捏话筒站在演播室中央。女主持人二十多岁，身着职业套装，看起来像个办公室的白领，但衣服剪裁得十分合体，看起来有点模特的感觉。男主持人四十多岁，架个眼镜，西装革履，看起来成熟稳重。
又是一阵掌声，小乐队也是一阵叮咣。
两人微微一欠身，女主持人面带微笑，开了口：“现场和电视机前的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收看我们最新一期的‘谁给你投资’。我是主持人严芳！”
男主持人接着说：“大家好，我是主持人李阵！首先，有请各位投资人入场！”
一阵音乐响起。十多个人鱼贯而入，花插着坐了三排。灯光扫过时，他们都面带微笑，挥手致意。按主持人的介绍，他们是投资人代表。我自觉还认识几个投资人，但他们我一个都不认识。
严芳兴奋的声音响起：“现在，我们进入第一个环节：项目展示。有请第一位创业者：张晓琪！”
小乐队叮咣一下，跑上来一个村姑模样的年轻女人，穿着一身红蓝相间的碎花衣服，背着个竹篓。
一上面就到处鞠躬：
“观众朋友好！”
“主持人好！”
“各位老师好！”
观众席上又是一阵哗拉啦的掌声。
“大家好，我叫张晓琪……”她停顿了一下，微笑着继续说，“大家看我这一身装束，很奇怪吧？穿到公司上班当然是很奇怪，但是在我们老家就很正常了，这就是采茶女的标准配备。我今天穿这一身来，也是因为它和我的创业项目有很大的关系……”
然后，她用一个短片介绍了自己的项目。大概意思是，她出生在中部某省的山区，家里以种茶为生，他的爷爷和父亲都是炒茶高手。她自己上了大学，毕业后在北京一家食品公司工作。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喝到一种茶，感觉比家里的茶差远了，但卖得挺贵。她想，她也可以把家乡的茶叶包装一下卖个好价钱啊！
她辞掉了工作回到老家，改造了自家的茶场，并创立了茶叶品牌“初琪”。
这种茶的特点是：绿色无污染，富含多种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常饮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经过几年的摸索，她已经初步理顺了从种茶到制茶到销售的全部环节，建立稳定的品质控制体系。
下一步，她打算做三件事：一是在打造品牌上再进一步，她准备申请炒茶技术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地位，这个传承人是她爷爷，她是继承人，也是以后的传承人；二是加大品牌推广力度，主要是互联网营销，该做广告的做广告，该做活动的做活动；三是公司化运营，告别小作坊式的生产，用专业的人才，开发出更大的茶园，向全国乃至全世界销售……
一句话，她啥都准备好了，就是缺钱。所以，她想成立初琪茶文化传播公司，出让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融资三百万。
短片放完了，她取下背篓，给每个投资人送了二两茶叶，又当场冲泡了几杯，请在场的所有人品尝。
一时间，咂咂声四起。
喝了几分钟茶，严芳说：“好啦，大家听过项目介绍，又喝了茶——没喝完的还可以接着喝。现在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投资人点评！”
点评席一片挪屁股的声音。
十几秒的冷场过后，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晃动着银光闪闪的大耳环，要过话筒说：“这个项目我不看好。”
这女人面前的牌子上写着“高言”两个字，还有一行小字，有点远，没看清。
严芳问：“为什么呢？”
女人说：“大家都知道，搞茶叶的，总喜欢说自己的茶，一是绿色有机，二是某个朝代是贡茶……”
演播室笑声一片。
她接着说：“简单地说，就是没有打动我的地方。炒茶技术，我是不信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技术的，说到底还是小作坊嘛。至于什么绿色无污染，十个人中有十一个人这么说自己的茶叶。”
张晓琪的脸红了：“这不奇怪，市场从来都是鱼龙混杂的，我们这个是名正言顺，绝对没有水分……”
李阵忙打圆场：“高总对项目有不同的意见很正常……”
女人说：“说实在的，我刚才喝了几口，感觉不到你这个茶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现在每天都喝茶，我的朋友中也有做茶的，经常给我寄茶。我的感觉是，饮茶是一种文化，你们如果能把自己的茶做成一种文化，那就成功了，否则的话，很快就会完蛋。”
张晓琪说：“谢谢老师的指点。”
女人又说：“我希望你们下一步在营销上多下点儿功夫，现在的茶叶到处都是，以前的什么十八名茶八大名茶都做烂了，新出来的品牌如果解决不了辩识度差这个问题，就不可能有什么前途……希望我的直言没有打击你做茶叶的积极性！”
张晓琪连忙说：“谢谢老师的点评。”
女人小脸通红，放下了话筒。
一个肥头大耳的人，留着小胡子，呼哧哧地问：“我想知道，你们的销售情况怎么样？”
张晓琪回答：“我卖了三年茶，每年销售都增长20。”
胖子追问：“能具体说一下销售额吗？一年有百万吗？”
张晓琪笑道：“这个数字暂时保密，如果老师有意投资，我会给你看我们的账目的。”
我坐在台下，喝了几口茶，也觉得口味一般，而且听起这个项目并没有什么亮眼的地方，如果是我，肯定就不投了。这样一想，我就有点昏昏欲睡。
但我很快就睡不着了。原因是在后面的“投资意向”环节，七八个人中，居然有三四个有兴趣，出价从一百万到四百万不等。最低的那个，只肯出一百万，要占二成的股份，张晓琪立即拒绝了他。出价最高的是个中年的瘦子，架着眼镜，看起来很有实力的样子。他愿意出四百万，但要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张晓琪也给拒绝了。最终，她选了一家出资两百万、占股一成的。对于选择的理由，张晓琪说是这位投资人承诺看先期运营情况，可以再追加投资。
接下来的还有四个项目。
一个中年人，好像姓张，四五十岁的样子，地中海发型，短粗矮壮，看脸色就知道是苦出身。穿的是西装，但上面似乎有一股油烟味。前几年，他开了一家快餐店，专做写字楼的商务餐配送，几年下来，每年的净利润有一百多万。去年他开了第二家店，跟第一家一样。他的心一下子就大了，想复制成功。他打算融资一千万，三年开三十家连锁店。
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好像姓杜，身着牛仔裤、篮球鞋、黑t恤。三年前，他毕业于一个著名的理科大学，学的是计算机。毕业后，他在一家公司短暂地工作过半年，后来就辞职自己搞研发了。半年前，他搞出一项闪存技术，可以把现有的存储速度提高五倍，并申请了专利。现在八人的团队已经组建完毕，他计划融资一千万，把这个技术商业化。
严芳一脸崇拜：“杜先生看起来非常年轻，像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小杜同学，有女朋友了吗？”
小杜同学脸红了：“……还没有。”
严芳吃惊地说：“姑娘们都眼瞎了吗？”
观众席一片笑声。
严芳满意笑了：“不瞒大家，我从小就想嫁给一个理工男，觉得他们好帅！”
一个身材微胖的年轻女人，带着自己的孩子上台了。她说，自己以前在一家大公司做到中层。三年前休完产假回到公司，她发现自己已经被边缘化了，想想前景，又念及家中尚有待哺的婴儿，索性辞职在家，专职带孩子。带孩子的过程中，她发现了母婴市场有机会。一番分析后，她决定创办一家母婴用品在线专卖店。有朋友二百万投了她的天使轮，现在专卖店每月的销售已经有一百多万了。她打算出让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融资两千万。
一个有酒窝的中年人，上台后面带微笑，向大家介绍了自己的社区创业项目：几年前，他办了一家社区网站，用论坛吸引人气，有了人气后吸引广告和商家进来，还做一些推广活动。刚开始挺难的，后来慢慢流量上来了，现在注册用户超过四十万。这些人都是社区的真实居民，变现很容易。现在网站每个月已经有几万的赢利了。他打算融资三千万，主要是用来升级网站、深挖用户变现潜力，长远目标是实现社区服务全覆盖：餐饮、物流、销售、广告、家政……
我越看越吃惊，吃惊的是这些项目并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但不管多少，居然都拿到了投资。
两个多小时后，节目录完，观众稀拉拉地离开。章璇拨开人群过来：“相先生，感觉怎么样？有兴趣参加吗？”
我说：“我再想想。”
章璇笑了：“别想了，赶紧来吧。”
我说：“你们这节目真厉害，我看他们拿投资都不难啊！”
章璇说：“那当然！能上我们节目的项目，都经过了筛选！相先生要是来参加，估计大家都抢着投！”
这时严芳从一旁经过，章璇拉她过来：“严姐，这是相先生，也要来参加我们的节目！”
严芳欢快地伸出手：“相先生，欢迎，欢迎！”
我连忙伸出手：“您主持得太好了！”
和严芳的脸相比，她的手冰凉、干枯。我还想说点什么，严芳已经径自走开了。看到我有点愣，章璇扯着我的袖子：“相先生，我们谈谈上节目的事儿吧！你现在有空吗？晚上我请你吃饭！”
这姑娘也太性急了，我说：“有空，有空，我请你吧！”
走出楼来，天色渐晚，差不多也到了饭点。我们就近找了一家不大不小的东北菜馆。这是个家常菜馆。章璇点了一个小鸡炖蘑菇、一个猪肉炖粉条、一个锅包肉、一个大丰收，又要了两扎啤酒。
我们边吃边聊。几口啤酒一下肚，章璇就满脸桃花红：“哥，我一看你就觉得亲，你非常像一个人！“
我笑道：“是不是像你男朋友？”
章璇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猜的。”
章璇摇摇头：“严格地说，是前男友了……”
又说：“渣男，不提了，不提了！喝酒！”
我一举杯：“喝酒！”
我们又要了几扎啤酒。
章璇拍着胸脯：“哥，我在电视台还认识几个人！有相关的需求，找我就行！”
真是个爽快的姑娘。
一喝竟喝到了晚上十点多。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大着舌头说：“哥，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回不去了！”
我说：“那就回去吧。”
她不同意，又喝了一会儿，她挣扎着爬起来，从包里拿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哥，把这个签了！你再准备准备，下周我们就可以录了！”
我头脑非常清醒，但眼睛刚好相反，几张纸在眼前晃来晃去，看不真切。
章璇奇怪地盯着他：“哥，有问题吗？”
“录个节目还要签合同？”
“得签，得签，要不要拿回去细看一下？”
“那倒不用……这上面写，参加节目要十万块钱？”
“对呀……有问题吗？”
“不是……上节目的都交吗？”
“对呀……有问题吗？”
“没有……”
“那就签吧……”
我捏着笔，犹豫了一下，签了。
吃完饭后，我们抢着付账，最后章璇抢赢了，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回来后跟李欣然商量这事，她想了想：“我也拿不准。”
“那就算了？”
“别，万一有人投了呢？”
“那就试试？”
“试试？也是个宣传我们公司的机会。”
“万一没人投，十万块就没有了呢？”
“那还是你自己作主吧。”
过了一个星期，章璇来了一趟公司，敲定录节目的事，顺便催着我把钱交了。又过了一个星期，章璇打来电话，让我过去录节目。
节目下午2点录，中午12点我就到了，因为要先彩排了一下。章璇带着我走了走台，灯光一打，晃得我睁不开眼。我在镜头前试着说了几句，放了放ppt，找了找感觉。
章璇在台下竖大拇指：“哥，就您这项目，大家肯定抢着投！”
很快节目开录，按照安排，我一身淡黄的工装，大步跑上舞台：“各位老师，如果大家既想吃到新鲜蔬菜水果，又不喜欢乱糟糟的菜市场，还不想移动你们高贵的身体到超市和大爷大妈们抢鸡蛋，那就让我们亲自送上门吧！”
乐队一阵乱响，观众席一片掌声，气氛立刻躁起来了。
接下来，我用了5分钟时间，推介了我们的项目。讲完后，点评席上一个胖子晃晃脑袋，叭叽了几个厚嘴唇，吹了吹话筒，问了我三个问题：
“生鲜商品都是非标品，这个苹果上的颜色比那个苹果的好，这根黄瓜上的花和刺跟那根黄瓜不一样，这条鱼的鱼鳞比那条鱼完整……去过菜市场的人都知道，这些差别会影响到人们选择。他们现场看，现场挑选，不满意的就不要。请问：你怎么保证客户收到你们的东西都是满意的？
“大家都知道，生鲜产品运输，冷链物流很重要。你们怎么保证，一根香蕉从树上到用户手中，不变成一根又黑又臭又软的棒子？
“还有，现在的菜市场和超市分布已经很密，你怎么样把逛菜市场和超市的人变成你们的客户？”
其他投资人听了，纷纷点头，观众席也有人鼓掌。
我后背的汗立马下来了。
一个中年妇女，牌子上的头衔是投资总监，姓占。她挑了挑细长的眉毛，细声细气地说：“相先生的这个项目，根据我的日常经验，问题不小。大家知道，逛菜市场或者超市，并不仅仅是购物，还是一种社交。比如说，你下楼买点韭菜，或者买几斤苹果，跟卖菜大姐聊两句，这就是一个社交，时间一长，就跟卖菜大姐有了精神上的联系。这样一来，买菜就不仅仅是买菜，还满足了情感的需求。这样的情感需求是消灭不了的。大家可以想一想，一百年来，不管是胡同口，还是小区门口，那种夫妻小店消失了吗？……”
我分辩说：“我们的客户应该不是您说的这种人……”
“但是，我说的这种人占多数啊！”
“我们不能把所有人的生意做了啊，最开始我们只想从喜欢网购的这个群体入手，以后看情况再说……”
“那我觉得你这市场太窄了……”
这我当然不能认同，就跟他们吵了一会儿。结果是所有的投资人都拒绝了我，我一分钱都没有拿到。
我愣在台上，乐队的叮咣声听起来格外刺耳。直到严芳过来小声提醒，我才从台上下来。
我冲向后台找到章漩：“章导，我有话问你！”
章璇正在打一个电话，示意我先等一会儿。
我怒气冲冲地找个地方坐下。五分钟之后，章璇打完电话，笑眯眯地过来了：“哥，录完了？感觉怎么样？”
“你这不是骗人吗？录之前你还说肯定有人投的啊！”我怒问。
章璇看起并不吃惊，把我拉到演播室的外面：“哥，你别急！”
我说：“为什么别人的项目，投资人都是夸，到我这里就一通贬损？”
章璇说：“相哥，你消消气。是这样的，前几期节目，有观众反映有点假，怎么可能都拿到投资呢？这意见也不知道怎么传到制片人那里去了。他把我们导演叫过去臭骂了一通，让我们增加些对抗性，不能光夸，也要挑毛病，也不能都拿到投资……”
“你是说，这都是演戏？”
章璇说：“也不能这么说吧，我只能说是节目效果。”
“那些投资人愿意陪你们演戏？”
“投资人可愿意来了，在这里露过脸，知名度就会大大提升。以前他们还要自己到处找项目，现在每天能收到的半袋子商业计划书！”
“那创业的人也愿意来？”
“当然愿意啊，你想啊，这是多么好的推广的机会啊，花钱不多，人上了电视，项目又被这么多人知道了，都抢着来呢！”
“那投资也是假的？”
“不能这么说，节目上的那些投资只是个意向。意向，你应该懂的吧。以后要不要真投，投多少，还得细谈，不能就凭几分钟就决定投几百万吧……”
这个倒也是，不过花了钱还找通贬损，心里总归是不太痛快，我半真半假地说：“这也太假了吧，我要揭露你们节目的黑幕……”
章璇收了笑容，认真地说：”相先生，我们可是签了协议的，你有对节目录制过程保密的义务，你签过字的，不会不认吧……”
我有点被骗的感觉，就说：“那你就删掉我的这个部分吧，就当没录过。”
“你可是签了协议的……”
“那我现在就撕毁！”
“不会吧，哥？”
“试试看呗！”
章璇忽然换了一幅笑脸：“哥，别让我为难好不好？你是我请来的嘉宾，你这么这弄，我们领导非活吞了我不可！”又拉着我的袖子，身体倾斜着撞我：“再说了，我们也帮你宣传了啊，说不定有人看了我们的节目，上门找你来投资呢……”
我余怒未消：“你这是骗鬼呢！”
气哼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