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在咖啡馆
北京有条街，那里大部分门脸都是咖啡馆。有一段时间，这里很知名。我记得有些新闻里说，这里是北京著名的创业一条街，夜幕降临时，咖啡馆里就会座无虚席，几乎每张小桌子上都在谈项目。有人开玩笑说，亿元以下的项目，都不好意思在这里就坐，因为纯属浪费空间。还有个报道说，有个投资人嫌里面太吵，就出来抽根烟安静一下耳朵，结果立即被七八个人围住了。他脱不了身，只好给每人三分钟时间，最后还真投了其中的一个……
我不知道这些事的真假，反正我没有遇到过。
有一段时间，我和鲁滨经常在那里见人。有时候是同行，有时候是创业找钱的人。大部分是正常的，无论是聊天还是谈合作。
当然，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到鬼。
有一次我和鲁滨去见一个人。那家咖啡馆我们常去，进去的时看到里面只有两三桌人。他们正低声聊着什么，有时候发出神秘的笑声。我们经过时，他们立即闭了嘴，等我们走开了，他们才重新开始，好像很怕别人偷听了他们项目的秘密。
我们随便点了两杯咖啡，坐着等那人。约定的时间到了，他还没有到。我打电话过去，他说堵在路上了，让我们稍等。
鲁滨倒没有生气，笑道：“现在的创业者开始牛逼了，居然要我们等他。”
我附合说：“这毛病不能惯。等会儿他一到，我们就说有急事，起身就走。”
鲁滨说：“有理，得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孙子。”
我们一起笑起来。
我的第一口咖啡还没有进嘴，门突然开了。
一个大胡子拖着个大黑行李箱闯了进来。
他身材高大魁梧，戴顶两头翘的牛仔帽，披散着长头发，一袭长风衣，哗啦啦直奔吧台。
“还是两杯咖啡？”在他张嘴前，吧台一个服务员说。
“懂我。”他咧开大嘴笑了，露出杂乱的牙齿。
服务员撇了撇嘴。
男人呵呵笑着，转身直奔一个角落。那里有个小圆桌，上面那块梯形的纸牌子写着四个字：此桌有人。男人把箱子靠角落放好，坐定后扬起手打了个响指。很快，一个服务员托着盘子过来，上面是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杨先生，您慢用！”放下咖啡后，他顺手收走了那块纸牌子。
杨先生点点头，低头撕开一个糖包，转着圈撒进杯子中，又用小勺搅了搅，然后一口闷掉。喝完后他叭叽着嘴，四下一望，发现我们了，立即起身过来。
“唉呀！鲁总，好久不见，您亲自喝咖啡？”他离我们只有一尺远，语气夸张地说。
鲁滨笑道：“不亲自喝，你来喂吗？”
“你只要投我，我就亲自喂！”他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把我恶心坏了。
“还是算了吧，不敢劳杨总大驾。”鲁滨跟他斗嘴。
“您取笑我……”杨总露齿一笑。
我没敢看上面有没有菜叶子。
“不敢。——您的项目进展还好吧？”鲁滨问。
“您知道的，我这个项目还是很有前景的。我跟你说，支付这个东西，那真是全民应用级别的，跟手机一样——现在谁离得了手机？以前我跟你讲过的，最近我又有一些新想法……”他语速很快，而且看起来要一直讲下去。
鲁滨连忙制止他：“了解，了解，你以前跟我讲过的。我是问你，项目进展得怎么样？”
杨总神秘一笑：“不瞒你说，有兴趣的人很多，得有三十几家吧。最近我太忙了！天天见人。说实话，有些人也是话大钱小，还有些人根本就是骗子！我已经拒绝了好几家不靠谱的了。现在我正跟几家有意向的在谈，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月，就会有融资的消息宣布了！”
“好事啊！我得恭喜你了！”鲁滨认真地说。
“好说……不过，要是鲁总有兴趣，我可以先紧着你！我相信你的人品，还有你的眼光，最重要的是你们公司的实力。再说，咱们谁跟谁啊，你是懂我的……”
鲁滨笑道：“感谢杨总抬爱！只是我们对你的这个赛道理解得不如您深刻，还不敢贸然下场。以我们公司的实力，真投了您，可能还会误了您！”
杨总有点失望：“你这个人不地道啊！我跟你好好说话，你没有一句实话。”
鲁滨认真地说：“我说的绝对是实话，而且句句是实话。”
杨总摇摇头，咬着牙，恨恨地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过几年我会用事实打你们的脸，用鞋底狠狠抽的那种。”
说完，他也不等鲁滨回答，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气哼哼地把另一杯咖啡也干了。干完后，他呆坐了一会儿，挺直腰板，起身拖着箱子，轰隆隆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轻轻地说：“如果他能把大胡子剃了，别人投他的可能性至少会提高十个百分点！”
鲁滨笑了：“谁说不是呢？”
就讲起这人的事情。这人原来在南方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的是实业，挣点辛苦钱。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课，有一天他突然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卖掉公司，揣着几百万，提个皮箱就直奔京城找投资，想做一家支付公司。到了北京后发现两眼一抹黑，他也不知道听谁说这条街的投资人含量高，就在附近租了间小平房，每天下午都到这条街找投资，见人就搭话。
他还发下重誓：拿不到投资，绝不剃胡子。但也许是投资人眼瞎，也许是他的项目不行，也许是他这个人不招人待见，反正一年多过去了，他没有拿到一分钱，只有胡子在疯长……
那天我们等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没有等到要等的人，他打电话过来说出了点事儿。
鲁滨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说撞车了，交警来了，但现场还处理不了，得去趟交警队，解决完估计要到半夜了，下次再约吧。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