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胖结婚了
小胖打来电话,说他要结婚了,让大家过去凑个热闹。
婚礼在三环边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我、赵部、郝总的身份是伴郎;七折从遥远的南方打来电话,表达了工作太忙脱不开身的歉意,同时鼓励小胖大干快上,早点要个孩子。
婚礼开始前的晚上,我们几个到了酒店。几个月不见,小胖瘦了些,再加上他时不时吸吸肚子,那身西装看上去还行。他的头发也改了样式,向后梳着,露出额头,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小胖有心,还给我们每个人都赶制了西服。大家穿上之后,彼此感叹:“中部崛起了。”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大家彩排了两遍婚礼仪式,新娘和伴娘也参加了。吴子卿没有上浓妆,但穿了高跟鞋,披上白色婚纱。伴娘们一水的蓝色长裙,低胸露背,看起来有点羞涩,又有点兴奋。
郝总过去跟她们说了些什么,很快逗得她们快活地笑起来。郝总回来后告诉大家:“有两个妞还可以。”大家纷纷谴责他的色胆包天,忘了蒋思怡了。郝总笑着承认了,又神秘地说:“吴同学看来至少四个月了。”我们偷偷看过去,彼此交换了一下同意的眼神。
第二天的婚礼冗长而无聊,从上午十点一直进行到中午十二点,终于有个半大小子在现场安静的片刻大声嚷了一句:“什么时候吃饭啊?快饿死了!”
哄堂大笑。
这倒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于是进度加快了,很快就开始吃饭。
小胖的父亲西装革履,端个高脚酒杯过来:“各位伴郎辛苦了!”
我们赶紧站起来。
赵部说:“谭叔,您太客气了!谭子理是我们的兄弟,他结婚,我们没能帮上什么忙,惭愧!”
我们也附和道:“是啊,是啊。”
谭叔剃个寸头,白头发星星点点:“好啊,真好啊!我常听子理提起过你们。你们都长大了!兄弟嘛,要互相帮助,互相促进……”
一边说,一边挨个儿跟我们碰杯。
随后小胖带着吴子卿过来敬酒。大家平时嘻嘻哈哈惯了,现在突然都穿上了正式的衣服,又是在这样的场合,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
小胖满脸通红,可能是酒喝多了,也可能是兴奋,但更可能是不好意思,憋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词,最后是一拍脑袋:“哥几个,吃好喝好啊!吃饱了不想家!”
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他还跟我们装文学青年:“钱钟书老先生的《围城》里说,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你们几个要珍惜当光棍的时间。以我为戒吧!”
吴子卿踢了他一脚:“会不会说话?!”
我们哈哈大笑:“向谭先生学习,向嫂夫人致敬!”
我跟新娘子开玩笑:“小吴同学,以前你掀过我们的桌子,这次我们也要掀回来!”
小吴同学笑出个血盆大口,隔空打了我一拳。
婚礼快结束时,二雷子突然打来电话,问我公司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
我说:“公司最近稳定了,形势也不错。你是跑市场的,应该知道啊。”
他说:“不见得吧?”
我奇怪地问:“何出此言?”
他说:“有朋友告诉我,高爷最近好像是想把公司卖了,正在市场上问价钱。”
我吓了一跳:“没听说过啊。”
他说:“你最好问一下。”
我说:“问谁?”
他说:“你直接问高爷啊。”
我说:“周末不方便打电话,周一上班我问问吧。”
我心里有事,没能忍到周一,当天晚上就给高爷打了个电话。
高爷一听就火了:“你听谁说的?”
我说:“都在传啊。”
“没有的事!”他语气很肯定。
“真的?”
“我还不够权威?”他怒了。
好吧。
但事实证明我太轻信他了。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都快下班了,高爷突然打来电话,让我们几个高管都别走,他要过来开个会。我问什么内容,要做什么准备。他说什么也不用准备,就是开个会。
我就让其他人正常下班,几个高管等着开会。一个小时后,高爷带着十几个人来公司,有几个人看起来像一堵墙,而且脸色很严肃,有点黑帮聚会的感觉。
我吓了一跳,忙问高爷怎么回事。
他不回答我,冷冷地说:“大家到办公室开会吧。”
我们蜂拥进了办公室。高爷示意我们坐下,又对着一个戴眼镜的家伙说:“阙总,您也坐啊!”
那阙总也不客气,坐到了我对面。其他几把椅子上,也都坐上了他们的人。
高爷清了清嗓子:“大家都在这儿,我就长话短说了,就两句话:一是我把公司卖给阙总了,协议也都签了;二是剩下的事情怎么安排,听阙总的。”
我们目瞪口呆。这实在是太突然了。我努力保持平静,但没忍住:“高爷,为什么要卖掉公司?这也太突然了吧?我们完全没有准备啊!”
高爷说:“这个问题就不要说了——公司是我的,卖不卖我说了算。”
张总、柳总、赵总、章总,他们几个平时话多得很,但现在就跟哑巴了似的,就连二雷子也低下了头。
我想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我们几个怎么安排?”
高爷指了指阙总:“那你们得问他了!”
阙总扶了扶眼镜:“首先,我感谢大家为公司作出的贡献,至于工作,我已经安排好一个团队来全面接管。”
他一指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冯总,你给大家说说。”
大家一齐看向冯总。
冯总穿一身职业套装,看起来很干练。她微笑着说:“大家的工作成绩都摆在这里,我们是很认可的,不然我们也不会收购。我们的计划是全面接管,所有员工先解除劳动合同,不想留下的,我们按基本工资再加一个月的补偿;想留下的,我们一对一谈,双向选择……”
我一听就怒了,首先是太突然了,另外就是这种做法简直是在污辱人。
那时候我还有点骨气,站起来说:“别双向选择了,我辞职!”
姓冯的愣了一下说:“可以。”
姓阙的阴阳怪气地说:“你自己选择辞职的,那就没有补偿了。”
我一听火就更大了,冷笑道:“三瓜俩栆的补偿,我还真不缺。”
姓阙的脸色有点难看。
张总、柳总、赵总、章总真没种,都这样羞辱了,居然都一声不吭。难道都等着领补偿?为了那点儿钱,尊严都不顾了?当然,现在想起来,我也能理解他们了,人跟人是不同的,而且有时候人生就是一场羞辱,我们的脸皮都应该厚一点儿。
好在二雷子支持我:“我也辞职!”
我心里给他鼓了一万次掌。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
我想起一件事,问高爷:“春天学习,这个名称能不能保留?”
姓阙的抢答:“没问题,这名字不错,也有一定知名度,没有必要改。”
我一下子没了话。如果他们要换这个名字,我肯定会拍案而起,跟他们大吵一架,说这个名字如何好,大家是如何努力创立这个品牌的,这里面凝聚了大家多少心血,现在他们并没有打算换,我一下子泄了气。
就这样吧。
高爷起身跟姓阙的打了个打呼,又看了我们一眼,走了。我很想过去拦住他,质问他为什么一声招呼不打,就这么把我们卖了,但我最终没能迈出那一步。
高爷一走,他们的嘴脸比刚才更恶心。那几个黑衣人采用人盯人战术,形影不离跟着我们,一副黑社会的样子。我毫不怀疑,如果我们稍有反抗,他们会立即出手制服。
真是可笑!
他们就在我们开会的地方设立了一个交接办公室,我们一个一个进去,像过堂一样,填上自己的信息,他们核对一下,然后交上手头掌握的公司的东西,账目、合同、印章、客户信息、钥匙、文具……然后领钱走人。
其他人倒没什么,配合着完成各种交接,该交东西的交东西,该领钱的领钱,章总监却哭出了声。我很想呵斥她,虽然是砧板上的鱼,至少也要有气势,表现得视死如归吧?这里就这么值得留恋?找工作就那么难?
但我始终没能张开嘴。
张总留下了,职务不变。这个我倒是不意外,姓张的管着各个教学点,对新东家很有用。意外的是,他们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快就谈妥。
看他有点得意,我走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叛徒。”他的脸色有些变化,生气地瞪我,我回瞪他。我们对视了十多秒,最后他先怂了。
交接工作一直持续到深夜。我努力到专业,交接了一切跟公司相关的东西,同时表现得满不在乎,全程微笑着,帮他们把自己扫地出门。
我是最后一个走的。我抱着纸箱下了楼,回头看看身后的楼,有好些窗户亮着灯。他们还在忙,估计会忙到天亮。天亮之后,这里就是他们的了。
黑暗中站着一个人,吓了我一跳,细看是二雷子。
我们相视哈哈大笑。
“相总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
“时间这么仓促,还没有来得及想。你呢?”我说。
“一样。”
“想好了告诉我一声。”
“好的。”
“保持联系。”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