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选边站
“那边上午找王晨蕾谈话了。”
沈飞看着菜单，耳朵听着张溱给他报告敌情。最近一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和张溱一起午餐，张溱会把她打听到的杨冬的动向报告给沈飞。
“说让王晨蕾跟他过去管映像季，p9的级别。”
“王晨蕾不会去的，她根本适应不了大厂，当初要不是我摁住她。她在阿尔法顶多待半年。”
“万一她现在想求稳定呢？你不是说她最近工作状态一直不好吗。听说是感情出问题了。”
“她谈恋爱了？”
“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是异地恋，而且还是姐弟恋，是个十八线小艺人。哎呀，她不会为了捧男朋友去大平台吧？”
“捧人哪有那么简单，她现在就算跟着去，一个p9能调动多少资源？而且自己都还没站稳脚跟，怎么活动。”沈飞嘴上对王晨蕾有十足的把握，可心里不免对这位老部下打了问号。
张溱吐了吐舌头，自认很傻很天真，可她很清楚，她已经在沈飞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沈飞对她的信任正在迅速升级，这些年她一直用心经营她和沈飞的关系，小心翼翼地向沈飞靠拢。就连婚礼也是她向沈飞表忠心的小舞台。为了把沈飞邀请到老家当证婚人，她凑齐了一大巴的同事朋友，这些同事朋友或是沈飞的亲信，或是沈飞的旧相识，一路上陪着沈飞跟旅游似的。她几次想加快靠拢的脚步，可是沈飞身边那群核心干将始终是她越不过去的障碍。这一次，杨冬正在以利益为饵去瓦解沈飞的团队，她要抓住机会，冲刺进入沈飞的核心圈。
服务员端上两份鳗鱼饭定食，其实张溱不爱吃水产海鲜，但是她愿意去了解沈飞的喜好，和他保持一致。滑溜溜的鳗鱼皮沾着甜鲜的照烧酱，沈飞夸这家的鳗鱼新鲜，她也不知道鳗鱼新鲜的标准是什么，不如问问沈飞，分享热爱的事物最能让人愉悦。
“这家鳗鱼饭吃起来是不太一样哦。”
“其实是因为季节，夏天的鳗鱼最好吃。虽然冬天的鳗鱼最肥，但是鳗鱼在淡水生活，脂肪会有土腥味，太厚的脂肪反而会影响鳗鱼的鲜味。夏天的鳗鱼才最有活力，肉质紧实，也没有太厚的脂肪，就算只是稍微烤一下撒一点盐都很好吃。”
“老板，你这样特别像个美食家。”
“食物可以教会我们世界是什么样的，也可以帮助我们去了解人。”
“深奥。我一直就只知道好吃和不好吃。不过我现在知道鳗鱼为什么好吃了。”
沈飞笑笑，他没有留意到，自己内心一角有一处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男人都热衷教导可爱的姑娘。
张溱的手机响了一声信息提示音，她看了一眼，兴奋地把手机递给沈飞：“杨总要找我谈话！”
“看来你还挺有价值。”
“这几年跟着您也不是白混的呀。我要注意什么吗？”
“我没什么好提醒的，现在是考验你的时候了。”
“老板你太冷漠了。”
“这是信任。”
张溱毫不掩饰她的开心，这是得到崇拜之人认可的开心。沈飞突然觉得，这棵小豆芽还挺动人的。
下午三点，张溱身处杨冬的办公室，正襟危坐地面对仍是她老板的杨冬。
“杨总，您找我。”
“知道我为什找你吗？”
“不……不知道……我犯什么错了吗？”
“你别紧张啊，放轻松。”杨冬为他小小的恶作剧而得意，他喜欢操纵别人，更喜欢欣赏被操纵之人的情绪反应。他知道张溱根本不可能完全放松下来，这也是他要的效果。
“你没犯什么错。”
张溱没有接话，她用眼神回应杨冬，等他接着往下说。
“银河成立的时候你就在吧？”
“嗯，我跟沈总一起从阿尔法辞职出来的。”
“我看你一直都在做渠道，觉得自己干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不错吧。现在全国性的平面、电视、网络媒体我们都有很好的关系，投放广告的话我们基本可以拿到50的折扣，软性的推广稿件和专题、专访，我们可以保证完全满足客户的需求。”
“你们部门现在几个人？”
“算上我一共六个人。”
“我看你还是高级经理。我记得沈飞说原来有一个渠道总监的人选，后来没入职，总监就一直空缺。怎么没提你上去？”
张溱心想：“来了，这是要挑拨离间了。”她装傻说道：“杨总，你别开我玩笑了，你们两位老板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干啊。而且，沈总教我的本事我都还没学完，哪好意思升职。”
杨冬心想，这姑娘言必提沈飞，是在向他宣示她对沈飞的忠心，不过迫切宣之于口的忠心未必就如她所展示的那么牢靠。
“你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职业规划？”
“缩小一点范围来说吧，你5年后希望在职场上做到什么位置？”
“5年啊……我没想过这么远的事，就想把现在的工作做得更得心应手一些。”
“其实你挺有潜力的，不能只看眼前。也是银河本身的局限导致了你每天疲于应付眼前的问题，让你没机会思考个人的发展。”
“公司挺好的呀，真的已经给我很大发展空间了，我原来都不知道渠道是要干嘛的。”
“银河给了你很好的入行机会，但是之后发未必还能给你足够的发展空间，这是公司规模导致的局限。你现在可能还没有切实的感受，但以你的成长速度，最多再过半年，你就会觉得不舒服，憋屈。”
张溱刚想说什么就被杨冬制止了。
“你先别急着否认，听我说完。我和沈飞已经决定把银河的业务进行拆分，我会带着一部分业务和团队去飞路集团，我过去之后会把飞路的文娱板块做到行业头部，这个目标是我和飞路的jeff总一起定下来的。团队过去之后，人事任命和薪酬待遇都会由我来决定，我希望你跟我过去，负责文娱板块的全部推广渠道，职级是p9。”
杨冬的条件确实让张溱有一瞬间的动摇，她在银河无论怎么努力，一直都矮王晨蕾一头，她和王晨蕾几次闹矛盾闹到了沈飞面前，沈飞都是表面上把一碗水端平，关乎实质地位的人事任命却倾向王晨蕾。然而现在，杨冬给她的条件却是和王晨蕾同级，她心中的天平险些就倒向了杨冬。她想起了沈飞的微笑，那个让她有勇气来到北京的微笑。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
“杨总，这太突然了。我没想到您对我这么认可，我怕达不到您的期望。”
“你不是这么没自信的人吧，我看你脾气挺冲的啊。”
“主要是现在家里面给我生孩子的压力，我得先完成这个任务。”
杨冬没想到张溱会用这个理由拒绝他，飞路集团p9的总监职位，无论平台、职级、薪水，都比张溱现在在银河文化要高出一大截。照他平日里的观察，张溱是一个争强好胜的职场女性，她绝不甘心于渠道部高级经理这个职位。而张溱天天加班，动不动周末还要搞部门团建的作风，怎么看都不像把家庭摆在第一位。也不知道沈飞给了她什么许诺，能让她这么死心塌地，也有可能她是欲擒故纵想谈到更好的条件，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姑娘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我都忘了，你去年结的婚吧，难怪家里要催。你现在的工作强度也不小啊。”
“是啊，就现在这样，家里都意见很大了，我如果再换个更忙的工作，还要去适应全新的工作环境，我肯定就焦头烂额了。”
“肯定会有适应过程，不至于那么严重。你不用马上回复我，可以考虑两天再做决定。我是希望你能一起去飞路，不过最终怎么选还是你自己决定。”
“谢谢杨总赏识。杨总，我多嘴问一句，你和沈总一定要分家吗？”
杨冬思考了一下怎么回答张溱的问题，他想，张溱多半会把他的回答传给沈飞，不如借此让她带个话。
“从我个人来讲，我还是希望能跟沈总继续合作。或者是沈总和我一起带着团队去飞路，或者是沈总仍旧留在银河，跟飞路达成战略合作，这是我设想的两个方案，无论哪一个都能给银河带来更多收入，让大家的日子更好过。沈总有不同的看法吧，我们还在讨论。”
“我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没什么，公司应该对核心团队保有透明度，你有什么问题、想法，随时都可以和我沟通。”
张溱不再多问什么，她知道这位精明的杨总已经把他想对她和对沈飞说的话说完了，接下来再问什么，也不过是得到些模棱两可的回答。
沈飞听完张溱的汇报，决定召集他的核心团队一起吃个饭。晚上7点半，收到通知的人陆续到了江湖菜的大包间，沈飞已经提前等在包间里，平时的饭局，沈飞不是最后一个到就很难得。一共来了12个人，黄浩然、王晨蕾、翟欢、陈子建、孙利明、柯珂、邓小卷、张溱、谢莹、叶楠、王建宇、岳姗姗。沈飞看人齐了，就吩咐服务员上菜。他一向喜欢跟团队打成一片，年少时对于武侠世界的迷恋让他在行为上始终脱不了江湖气，在内心深处他仍旧以郭大侠、杨大侠、乔大侠作为自己的行为榜样。振臂一呼、呼朋引伴、快意恩仇，那才是他向往的生活。
在坐的12个人中有三分之二都已经被杨冬约谈过，即使没有被约谈的那三分之一，也都知道银河文化正深陷分家的风波中。大家都猜到今晚的局一定事关分家，只是沈飞不提，大家就如常吃喝、闹酒、聊聊圈里的最新八卦。闹了一个小时，气氛逼近酒酣耳热，沈飞举起眼前的酒杯，大家自觉安静下来，他灌下一杯酒，眼圈浮起一圈红，说道：“今天叫大家来，是要聊一下最近公司的情况。我和杨冬要分家。”沈飞停顿下来，观察在座各位的反应。黄浩然站起身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啪一声放下酒杯，冲着沈飞说道：“沈老大，我跟定你。”张溱紧跟着也站起来，拿起近前的酒给自己的酒杯斟满，两眼直直看进沈飞的双眼深处：“老大在哪儿我在哪儿。”说完就把酒干了。第三个站起来的是孙利明，他早年在沈飞手底下当记者，为人冷静成熟，眼下是银河文化的业务副总裁。孙利明喝干一杯酒，平静地说道：“不用多说，这杯酒就是我的决定。”陈子建和柯珂是一起站起来的，他们一个是平面摄影师，一个是银河的策划总监，两个人从同事走到了恋人，陈子建看了眼柯珂，柯珂了然这是让她当代言人的意思，她示意两人把酒喝完，说道：“老大，我和子建能在一起是因为你和银河，我们不会离开这个家。”
“你们一个个都这样，要我这种喝不了酒的人怎么办啊？”说话的是艺人关系部的经理翟欢。沈飞看看翟欢，没说话，把自己面前空了的酒杯再次斟满。翟欢看看没人要帮她救场的意思，只好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点酒，正要拿起来，张溱就在一旁借着酒劲儿说话了：“翟欢，你这也太少了，养金鱼呢？”
“张溱你别起哄！我酒精过敏。”
“年会的时候你不也喝了吗？还给沈总杨总都敬了酒。”
“你没看到我喝完的样子吗？肿得跟猪头似的。”
“行了，张溱别勉强了。”
沈飞一开口，张溱立马闭了嘴，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翟欢喝了一小口酒，接着她被打断的话头说道：“老大，只要你需要，我就留下。”
翟欢还没坐下，沈飞就看向他的助理叶楠说道：“让服务员给我拿瓶矿泉水。”叶楠转身出了包间，翟欢没趣儿地默默做回自己的座位。
王晨蕾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她拿着倒满酒的酒杯，已经有些摇晃地走到沈飞身旁，说道：“老大，这杯酒我敬你。”说完一口干了杯中酒，又给自己倒满，继续说道：“银河成立的时候我就在，我现在最希望看到的就是银河越来越好，我不能再失去银河了……”话还没说，王晨蕾就哇哇大哭起来，谢莹过来摸摸她的头，要把她手中的酒拿走，她一把推开谢莹，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酒，喝下半杯漏了半杯，喝完抱住谢莹哭个不止。
王晨蕾这么一闹，表忠心的戏码就被打断了。不过剩下的几个人，沈飞不太担心，邓小卷是公益部的高级经理，杨冬对公益并无兴趣，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找邓小卷谈话。王建宇和岳姗姗是业务骨干，对各自的领导柯珂和谢莹都已经表过忠心。谢莹是公关部的总经理，懂业务会管理，杨冬很早就想拉拢她，可谢莹拒绝去大机构工作。当初谢莹在阿尔法已是一个部门的小领导，以她的能力继续晋升不成问题，可她主动找到沈飞表示要跟随他创业，理由就是不愿受大机构繁杂规则的束缚。沈飞对谢莹的唯一担忧就是，也许有一天她会带着团队自立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