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声明

    现在的沈飞，双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床头柜有一个电子钟，9月4日1:36，他已经住进这个小单间半个月了。

    两个月前，杨冬因为经济问题被公安带走调查，他是被飞路集团的内部人员举报，集团的反腐部门掌握了充分证据之后就将他交给了公安部门。杨冬被带走的前一天，他作为飞路集团的代表出席了第5届未来映像季的闭幕式，在这个他一手创办的品牌活动上，他意气风发地展望了映像季未来五年的规划。第二天，他坐早班机从宁波飞回北京，还没出机场就被公安带走了。

    张溱告诉沈飞这个消息的时候，有点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可她的喜滋滋只维持了不到48小时。杨冬已经是飞路集团第三个因为贪腐进去的大文娱高级副总裁，与他相关的项目、公司都被翻了出来，公安依法调查，媒体和网民自发深扒，银河文化和杨冬的关联很快被扒出来。虽然杨冬早就跟银河文化没有瓜葛，可外界的联想能力是挡不住的，沈飞和银河文化被描述成了白手套，和杨冬里应外合挖飞路集团的墙角。沈飞恨不得跟杨冬老死不相往来，如今却被莫名牵连进杨冬的泥潭，他不相信清者自清那套。于是，在张溱的怂恿和安排执行下，银河文化发布了一纸公开声明，否认杨冬与银河文化的关系，强调银河文化是由沈飞一手创立。他们要擦掉杨冬在银河文化留下的印记，过去、现在、将来，一点都不能留下。沈飞亲自修改的声明澄清了外界的谣言，可这样的决绝难免伤了一些人的心。那些人因为不同的原因离开了银河文化，可他们仍将自己在银河文化的那段日子视为重要的旅程，将沈飞视为最有人情味的前老板。

    眼下，沈飞也失去了人身自由。他猜想外界应该已经开始有了关于他被带走的传闻，再有一周淇宝就要开学，按照原计划阳阳和淇宝明天就应该去美国了，希望她们的生活不要受这个意外事件影响。他相信张溱正在想办法救他，她应该会去找赵总，认识赵总快10年了，他知道赵总人脉广泛，平时也好帮人解困纾难。宁馨馨刚出事的时候，沈飞就找过赵总帮忙，可赵总才要出手就得到高人警告“勿管闲事”。现在自己也被牵连其中，赵总应该不会继续袖手旁观，冲着十年的交情、合伙的生意和2000万的债务，赵总也得管。

    白天在那间小办公室里接受询问，对方又一次提到诈骗罪，沈飞想他们并没有切实的证据，不然自己就会被批捕，而不是仍旧在这里配合调查。赵实爆出来的那些阴阳合同和内幕交易都真实存在，老孟曾经想拉沈飞参与到这些生意里，银河文化符合他们的需要——行业领头羊，营销服务费以贵出名——绝佳的溢价第三方。一旦合作，银河文化的账面能有可观的营收，日后进入资本市场可以获得远高于实际价值的估值。这个看似双赢的提议却被沈飞婉拒了，他的理由是双方如果在方方面面都进行深度合作，将会十分危险，一旦其中一方被盯上就会被一锅端。他主张双方的公开合作应该保持若即若离，他和宁馨馨在明面上的共同事业仅限于“心愿”，那是为先天性心脏病儿童募集资金进行手术的公益项目。最初一段时间，老孟对沈飞颇为不屑，他一度认为沈飞和王二一样是怂包。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证明了沈飞的谨慎十分有必要。

    就在宁馨馨拿到影后的第二年，她成了馨爷，她实现了自己曾经立下的flag“我不嫁豪门，我就是豪门”。她作为汉风影视集团的第一大明星股东，前往香港证券所参加汉风上市的敲钟仪式，汉风上市首日，股价涨幅逼近50，宁馨馨一日之间暴增3亿身家，被媒体渲染为娱圈女首富。半年后，有黑料称宁馨馨操纵股市割韭菜，官媒集体发声批评，证监会迅速对汉风的明星股东们集体调查，一时之间宁馨馨的公众形象跌到谷底。虽然调查结果显示大割韭菜的另有他人，但公众们仍然愿意相信为富不仁的是自诩豪门的馨爷，圈子里原本属意于宁馨馨的项目都摆出了观望的态度。就在这个时候，低调运营了五年的公益项目“心愿”高调发布五年来的救助成绩。而从不在媒体抛头露面的沈飞和宁馨馨一起，以“心愿”发起人的身份去了高原和山区进行筛查和回访病童，甚至两个人还一起接受了几档电视和平面媒体的采访。面对公众对于宁馨馨借公益洗白的质问，沈飞更是公开发声驳斥：“难道宁馨馨五年之前就算准了自己要被黑吗？更值得被关注的难道不是’心愿’这个项目？5年来，‘心愿’已经让213名病童得到救治，让尽可能多的先心病儿童可以通过‘心愿’得到救治，这才是我们发起这个项目的目的。”外界扒不出沈飞和宁馨馨有其他的利益绑定，他为公众提供了另一个相对客观的视角看待馨爷。宁馨馨的形象逐渐掰回正面，沈飞在“心愿”项目上付出的五年心血终于令老孟和宁馨馨看到了公益事业对于明星的价值。沈飞相信自己在做正确的事，他在运用明星的影响力吸收富人的剩余财富，将之用于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身上，这是侠义。

    “心愿”的成功让圈内不少明星注意到了沈飞操盘公益项目的能力。彼时刚刚回国发展的黎昕主动提出，请沈飞帮他做一个以他个人名义发起的公益项目。黎昕15岁就被送到韩国做练习生，18岁出道，20岁爆红，22岁的时候他秘密找到国内的靠山，迅速地和韩国经纪公司解约后回国发展。沈飞作为国内最厉害的公关人被介绍给黎昕。黎昕和他的经纪人一开始并没有太重视沈飞，正处于顶峰的黎昕，身边围绕着太多要给他锦上添花的人和事，他看不到在这片繁华后面隐藏的危机。回国不出三个月，有关他的黑料就从国外传到了国内：貌似女友的海外社交账号被曝光，两人的不雅照全网传播。很明显，这是前经纪公司要给他的教训。经纪人带着黎昕来找沈飞，沈飞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为黎昕起草了工作室声明，在这篇声明中，四处留情的黎昕成了渴望纯真爱情的偶像，半年前被这位女生单方面分手后就再无联系，声明技巧性地避谈女生，却给人留下了“黎昕遭遇心机女”的印象。桃色风波过去后不久，黎昕和经纪人就为了公益项目再次找到沈飞。沈飞很快为他找到了合作的基金会，以“昕基金”为名，黎昕作为发起人募集善款，将16岁以下的贫病青少年作为救助对象，所有善款由基金会管理，每月公布善款用途。公开透明务实的的公益行为，迅速提升了黎昕的公众好感度。

    沈飞想起白天的时候那个人问起善款的募集过程，反复地跟他核实细节，他猜想基金会那边多半也已经被调查。他并不担心基金会那边出问题，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运作。可隐隐的不安仍在他心里，在这个小房间里每多住一天，不安就在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