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熊熊靠得住吗？
张溱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五点，同事们都在有条不紊地工作，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老板不在有什么变化，可是张溱能感到这种平静下隐含的不安。她本来就是一个危机感非常强的人，总能捕捉到别人没有注意的细节，也许是一个眼神的变化，也许是言语间轻微的呼吸，也许是车钥匙上新换的小挂饰，她热衷于琢磨这些细节背后的意义。很长一段时间，沈飞都说她神经过敏，有被害妄想症。后来事实一再证明她的洞察是对的，沈飞嘴上不承认错怪了她，但是渐渐地也就不说她是被害妄想症了，无论大事小事，越来越爱找她商量。
张溱的助理佳佳跟她一样机灵，远远见她出现在公司门口，就一路小跑到她身边轻声告诉她：“熊大来了，在办公室等你呢。”熊大姓熊，从小就长得圆呼呼，成年后一米八的个头250来斤，脾气好人还聪明，人人见他都爱叫他熊大，真名叫什么倒没几个人记得住了。他比张溱小10岁，比沈飞小16岁，是正在逐步占据社会中坚位置的网生一代。熊大两年前结识了沈飞和张溱，当时他刚刚从一个单打独斗的网络大v转型创业，带着不到20人的团队做舆情监测和维护，虽然私下里他也会得意地自称是水军大都督周公瑾，但如果别人称他的团队为水军，他就能翻脸。当时他的公司是银河文化的供应商，双方第一次合作。熊大和他的团队平均年龄不到25岁，不仅能够紧紧跟上互联网的所有热点，还能创造新的玩法，全员有趣积极，同时工作起来又热情靠谱。沈飞和张溱立刻就接受了熊大的主动靠拢，他们很清楚这个团队正可以补上银河文化目前的短板，沈飞很快就和熊大谈成了股权投资，银河文化成为熊大30的控股股东，熊大把公司搬到了银河文化的楼下。工作之外，张溱和熊大成了姐弟般的朋友，熊大带着张溱融入90后和00后，打王者、打阴阳师、吃鸡，张溱跟着熊大上分，迅速地和90后员工们打成一片。熊大在生活中遇到难事和情感难题也会找张溱寻求意见。
熊大平时有事没事就爱上楼找张溱和沈飞联络感情，他出现在公司一点不奇怪，今天佳佳这样特地跑过来提前通报一定是有异常的地方。张溱停了脚步问佳佳：“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佳佳贴着张溱的耳朵说：“他老想跟我打听沈总去哪儿了。我跟他说沈总送夫人孩子去美国了，要待一阵，他还追着问，说他们是不是提前走了，他记得要月底才走。我就装傻说不知道。”“我知道了。”张溱不再说什么，径直往办公室走去。
熊大一见张溱回来了，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上前：“姐姐，你去哪儿了？我等你快一个小时了。”
“你没说要来啊，也不给我发微信，我要不回来你就一直等着啊？”
“反正他们要有什么事找我，我下个楼就到了，你这里比我办公室待着舒服。”
“嘁，我这办公室是给你装修的吧，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找我有什么事儿啊？又搞不定哪个妹子了？”
“我现在专心搞事业，暂时告别情场。”
“你不是告别情场，是从情场出局了吧。你就不能一头热，只知道对人有求必应，要学回若即若离。”
“不说我了不说我了，我是情场朽木，不可雕也。”
熊大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口关上了门，回身一脸正经地靠近张溱说道：“姐，你实话告诉我，老沈是不是进去了？”
张溱打量了他两秒钟，没有正面回答：“你听谁说的？”
“那就是真的进去了，外面已经传开了。是因为宁馨馨吗？”
“老沈只是去配合调查，说清楚就回来了。”
“他哪天去的？”
“你要去找他呀？”张溱翻了一个大白眼给熊大，熊大呵呵笑着掩饰尴尬。
“姐还能怼我，看来是没大事。外面传得太夸张，我就跟他们说老沈不可能有事。”
“行了，直接说你有什么事吧？看你眼珠子转的哟，在琢磨怎么把话题转过来吧，在我这儿别费劲了，直接说吧。”
“昨天我见了一个投资人，想投我们公司，我就想找你商量商量。”
“什么投资人？”
“是建行的一个基金，5个亿的文化产业基金，可以投2000万给我。”
“开了什么条件？”
“第一年完成利润1000万，第二年2000万，第三年3000万。”
“太高了吧？我记得你们现在一年的利润也就500万左右。”
“这不我就来找你商量了。”
“他们要多少股权？”
“30。”
“30？！我反对第一轮融资放那么多股权出去。而且你想过怎么完成这些业绩吗？”
“我上午刚和四海签了三年的服务包，每年1200万提供集团的舆情监测服务，如果有重大危机事件另外再签单独的服务，集团的影视项目或者艺人需要的话，也另签单项合同。”
张溱心里一惊，心想这个小弟和四海集团签了这么个大单，居然一点风声都没透給她，这是翅膀硬了想飞，而且是想撇开她和沈飞去飞。“你亏了！四海每年的公关费至少5000万，而且这两年他们麻烦事儿不断，这块的费用只会高不会低。你跟谁谈的？”
“amy姐。”
“难怪。amy的权限也就能批这点预算。要是老沈跟石总谈，服务费至少翻一番。”
熊大心知张溱这是吹牛没有成本，银河文化已经有7年没做四海集团的生意了，他才不信沈飞能从四海集团拿下更大的单。这些不屑他一点儿不在面上露出，继续扮猪吃老虎。
“姐，我本来就后悔没找你帮忙，现在你一说完我更后悔了！”
“你活该！”
“姐，他们还有个条件，就为了这条件，我都跟他们翻脸了。”
“什么条件？”
“他们要求他们是第二大股东。”
“为什么？他们不是纯财务投资吗？赚到钱就结了，为什么在意公司的控制权？”
“我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我跟他们说我们的第二大股东是银河文化，公司能做到现在这样离不开银河的扶持，公司的未来发展也要依靠银河，我不可能让银河减持股权，除非人家自己要减持。”熊大顿了顿，瞥了眼张溱，继续说道：“你猜他们怎么说？”
张溱没接话，只是看着熊大。
“他们居然说，他们希望银河文化退出公司，由他们直接向银河文化购买股权。”
一个念头在张溱脑中闪过，她瞬间看明白了熊大在干什么。
“熊大，我记得四海集团有一个小股东也是建行的一支基金吧。”
熊大的眼中一阵惊慌，他躲闪起张溱的目光，张溱不打算放过他。
“说吧，究竟是建行的基金想让银河文化出局，还是四海？哦，对了，也有可能是你想把我们剥离出去，对不对？”
“姐，我绝对不敢有这种念头，你了解我的。”
“我现在觉得我不怎么了解你。”
“真是基金提的，我都掀桌子了。”
“你不愿意就别跟他往下谈了呗。”
“是，我这不是还想求你帮我想想有没有双赢的解决办法嘛。”
“熊大别说了，公司是你一手做起来的，你现在还是公司的最大股东，你想融资，把公司做大，我们乐见其成，有钱赚大家都开心。银河文化投你的时候，你一年的利润不到100万。现在既然有热钱想进来，你也想接，那我们就按规矩来，我们各自回去查查银河文化的投资协议，按照公司章程来推进就可以了。如果真的是那个基金想收购银河文化手上的股权，你约他们来直接跟我谈吧。”
“姐，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你，我明白你的诉求了。你不用跟我解释，要解释你等沈总回来跟他解释吧。我还有会，我就不陪你了，你自便吧。”
张溱说完，抬脚就出了办公室，她心里跑过了一万头草泥马。这些年她已经看多了身边人来人往、见风使陀，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些人事变化已经免疫，可没想到今天又动了真怒。她想，一定是因为非常时期，她才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沈飞不在，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冷静，她不能自乱阵脚。熊大这样的货这个时候出夭娥子，虽然可恨，但也是让她尽早认清合作伙伴的真实嘴脸，免得给她憋更大的坏招。
熊大一个人被晾在张溱的办公室，他感到悻悻的。他一向清楚这个大姐难搞，平日里他就小心应付着，这次的事情他知道没那么好办，可他还是得硬着头皮把事办成。他的未来不能和银河文化绑死，并不仅仅是因为沈飞个人所具有的风险，而是他已经感到银河文化过于封闭的企业文化会在未来阻碍他走向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