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阳阳
阳阳醒来的时候，7点的闹钟还没响，她拿起手机一看，6:55，就把闹钟关了。身边的男人呼吸均匀平稳，眉头微微皱着，跟一年前比起来，沈飞的白发多了，眉间的川字纹重了，身上也比原来有肉了。阳阳轻手轻脚地下床，出了卧室关上门。
7:30，阳阳洗漱完毕，汤圆一直老老实实坐在她脚边等待开饭，汤圆是一只边牧姑娘。今天是阳阳的生日，因此汤圆一大早就吃上了一个马鲛鱼羊肉罐头，它的最爱。紫薯、玉米、山药、鸡蛋被一一放进电蒸锅，蒸煮时间被设定为20分钟。阳阳又从冰箱拿出几棵鸡毛菜泡在撒了小苏打的水里，她准备一会儿给沈飞做他最爱吃的小面。在国外生活的这五年，阳阳的厨艺从零进阶到了70分，满分是100分。
虽然是暑假，阳阳还是要求女儿在早上8点之前起床。淇宝不情愿地被妈妈叫醒，睡眼惺忪地抱着妈妈亲了一口，用英文说道：“happybirthdayiloveu,mom”她今年10岁了，在国内接受完学前教育之后，6岁跟妈妈去了美国。美国的中小学虽然也有寒暑假，但是寒假短的可怜，淇宝每年只有暑假才能跟妈妈一起回国。刚去美国的时候，她常常会因为想爸爸闹脾气要回国，后来新环境带来的新鲜感稀释了对爸爸的思念，淇宝恢复了快乐和活泼，沈飞却失落了，有时候不免后悔让妻子和女儿出国。
沈飞是被门铃声叫醒的，9点，应该是他定的鲜花送到了。打开卧室门，沈飞斜靠着门框看着阳阳幸福地捧着一大束玫瑰，52朵香槟玫瑰和33朵白玫瑰，花语是“你是我最爱的人，至死不渝”。淇宝在一边大呼小叫，现场嗑父母的糖。
“爸爸，你太浮夸了！送花太土了！不过真的很甜！”
“嫌你爸土，我看你以后收不到花会不会难过。”
“淇宝的花也由爸爸承包，爸爸不会让淇宝没花收。”
“爸，我求你别。妈妈的生日礼物呢？不会只有这束花吧？”
“暂时保密，晚宴时揭晓。”
“晚宴？omg！还能不能再土一点！”
“要不晚上简单点吧？这种时候大张旗鼓庆祝也没心情。”
“不行！一年就过一次生日，一辈子就一次40岁生日。”
阳阳不再提出异议，其实她很期待今晚的生日宴，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爱人对自己的用心。这次回国她明显感到了沈飞的疲惫，她知道他背负的压力，母女俩在美国的所有费用都要沈飞负担，老家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要贴补。前些年行业大环境好，沈飞的公司银河文化迅速发展起来，可近一年风向大变，行业进入收缩期，公司营收必定受影响。银河文化现在有100多名员工，光运营成本一个月就要200多万。沈飞从来不让她插手公司事务，她只能靠自己的观察和侧面了解去估算沈飞的经营压力。可是，远隔万里的挂念和近在咫尺的扶持之间，终究还是存在相当的误差。这样的误差究竟对他们两人的关系造成了怎么样的影响，阳阳忍不住要想却又不敢深想。她要纠正这个误差，她要和沈飞步调一致，她要为晚上的生日宴好好准备。
司机准时在晚上六点来接阳阳和淇宝。阳阳用整个白天的时间去做了头发、spa、手脚护理，请化妆师朋友化了一个零妆感的街拍妆。现在，她穿着亚历山大王的最新款香槟色连衣裙，上半身的设计简练大方，下摆是不规则剪裁，刚刚好露出了她完美的“膝盖-小腿-脚踝”线条，6公分高的鞋跟适当地拉长了她的小腿，又不至于让她的身高超过167cm，站在172cm的沈飞身边正是一对旗鼓相当的佳偶。阳阳是一个自律的人，生完孩子之后就没有一天间断过锻炼，身材和容貌的状态都要好过大多数同龄人。淇宝这一天都是阳阳的小跟屁虫，跟着妈妈臭美了个够，现在穿着同色系的小洋装，收起了平时的美式作风，乖巧地站在阳阳身边。
沈飞定了四季酒店粤菜馆的大包厢，他的助理下午就去包厢布置场地，沈飞是酒店老板的好朋友，餐厅经理也就有求必应。门口的领位员显然也提前打好了招呼，阳阳一出现在餐厅门口，包厢里就接到通知。阳阳一进包厢，手拉小礼炮的响声、七嘴八舌的祝福声、彩纸屑、花瓣、飘带……一股脑的喧嚣兜头就洒了她一身。她把一屋子人一一看过去，妈妈、表弟马骏、堂妹陈晓月、沈飞的老部下范晓静、沈飞的合伙人张溱、闺蜜佟彤、还有两位他们共同的艺人朋友周宇辰和乔可冉。阳阳纳闷沈飞怎么还没到，明明她出门的时候沈飞就已经告诉他自己在过去路上了，现在人人都到了，沈飞怎么没在？
“我们早到了的，沈飞刚刚接了个电话，有紧急事情要去处理一下，让我们先给你庆祝。他处理完就赶过来。”没等阳阳开口问，张溱就已经走过来小声跟她解释原因。
阳阳直觉是宁馨馨的事又有了新麻烦，她刚一抬眼看向张溱想进一步问问情况，张溱就按住了她的手，用眼神把她没问出口的话压了回去：“什么都别想，好好享受沈飞的用心。”
“爸爸呢？”张溱压下了阳阳的疑问，却忽略了淇宝是个不可控因素。淇宝脆脆的声音这么一问，包厢里突然冷了场，张溱连忙圆场。
“你爸爸被重要的工作耽误了，一会儿就过来，给你妈妈的神秘礼物还等着他亲自来送呢。”
“什么工作那么重要，非得这个时候做？你们不是都下班了吗？”
“好了淇宝，别捣乱。”阳阳拉过淇宝，制止了她的不依不饶。
张溱招呼大家就坐，阳阳是今晚的主角，自然坐在主位，挨着她右手边的座位留给沈飞，随后依次是乔可冉、周宇辰、张溱、范晓静，阳阳的母亲挨着她的左手边，然后依次是淇宝、佟彤、陈晓月、马骏。服务员上前询问张溱是否开餐，她点点头，交待服务员倒酒，在座的每个人喝什么，沈飞带来的红酒先开哪瓶后开哪瓶，她都交代得清清楚楚。阳阳看着她忙前忙后，恍惚觉得她才是生日宴的主人。
沈飞是两个小时之后才来的，他来之前，生日宴的环节基本都已经完结，张溱代表公司送上了祝福，周宇辰说了段脱口秀调侃沈飞和阳阳的20年爱情，乔可冉献唱了一首自己的经典代表作。沈飞一落座先把张溱的车钥匙还给她，然后拿起服务员刚斟上的酒站了起来，面向阳阳。“阳阳，对不起。今晚本该只属于你的，是我破坏了气氛，我自罚三杯。”
沈飞干完三杯酒，范晓静第一个叫好，其他人也跟着起哄，都说沈飞自罚三杯怎么够，在阳阳的大日子让她受委屈，得干掉一瓶才解气。气氛把阳阳架在了上面，再不开心就显得她小家子气了，她起身就抢过周宇辰正往沈飞手里塞的红酒。“你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我一个正主都还没说话呢，你们在这里瞎起什么哄。罚来罚去还不都是罚在我自己家，这一瓶让他一个人干了我还舍不得呢。服务员，把这瓶酒开了醒着，等桌上杯子里的都喝完了，给我们换杯子喝这瓶。”
阳阳说完就拉沈飞坐下，沈飞眯着眼笑意满满地注视着阳阳，在她耳边小声说：“还是你心疼我。”阳阳的心里一下子涨满了幸福，无论沈飞在外面如何雷厉风行，可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像这样撒娇，这紧紧挨着的两个座位就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世界。
“爸爸，给妈妈的神秘礼物呢？”
“你就是向着你妈，我一口饭都还没吃，你就催。”沈飞笑着站起身，走到包厢的衣柜前，打开门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大纸袋，递给阳阳，“你一定会喜欢的。”
纸袋里是一个扁扁的盒子，用米白色压着山茶花暗纹的包装纸包的严严实实，50cm50cm的大小，分量挺沉。阳阳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纸，里面是一个黑色的亚克力盒子，光滑的表面像镜子一样，阳阳看到盒子上倒映出的自己满眼好奇和期待，只有半边脸的沈飞还是眼含笑意地从盒子里看着她。打开盒子，阳阳却有些小失望，那是一张cocochanel女士的黑白肖像照片，经常出现在时尚书籍和杂志上，她去巴黎康朋街31号参观香奈儿女士的故居时也看到过这幅照片，现在这幅常见的照片被装裱在一个普通的黑色相框里。
阳阳一直将同一天生日的香奈儿女士视为偶像，她最初对于时尚的热爱也源自香奈儿。这一点都不稀奇，时尚行业里十个人有九个半的偶像列表里都会有香奈儿女士。阳阳的反应似乎在沈飞的意料之中，他轻声说道，“翻过来，看看背面。”阳阳把相框翻转过来，看到被牛皮卡纸和牛皮胶带固定的相框背面有一个小方块并没有被包裹住，露出小小一方白色的照相纸，上面有极细的铅笔手写痕迹，是一串英文和一个数字“paris,1937，horstphorst，cocochanel”。这串英文和数字明显出自两个人之手，“cocochanel”这两个单词的笔迹阳阳再熟悉不过，正是她的偶像香奈儿女士本人的手迹。这就是她曾经在巴黎的康朋街31号看到的那幅照片，不是复制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