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茶楼
顾晨一边回味威士忌在喉咙间灼烧的火辣，一边叹了口气：“我就没有什么厉害的故事，与你们卡塞尔学院不一样，九望的生活没有那么多姿多彩。中国上下五六千年历史的影子下是九望那些掌权者挥斥方遒的舞台，我们这些分家外姓出生的目的就是成为宗家可以使用的‘器具’然后维持宗家的地位。”
楚天骄撇了撇嘴：“一听就很无聊，我以为这种大家族里的深宫里院的剧情只有电视上才有。”
“艺术来源于生活但是高于生活，但是艺术需要逻辑而生活不需要逻辑。”顾晨自嘲地喝了口酒，“所以别人的奇特经历才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楚天骄颔首示意顾晨继续。
顾晨仰头看着房梁：“我算比较幸运了，宗家是巫家，对我们这些外姓家族并不苛刻，大长老们反而花大量的时间研究药材、毒物、蛊术还有炼金术之类的，三内姓中巫家是比较低调的一家，两外姓的咸家专研言灵和炼金术，我们顾家则是更擅长占卜和医术。”
楚天骄给彼此加上新的酒问道：“就我所知，国内的混血种比较偏保守一些，传承千年的龙族秘辛不可谓不深奥，但是很少派遣族内子弟外出，顾老哥怎么大老远跑来这里，不应该在神农架采药或者道馆里占卜之类的。”
顾晨笑了笑：“就像每个班级都有调皮捣蛋的坏学生，我在顾家也算一个没少挨罚的刺头。也有可能是受我恩师的影响，云师虽然年纪很大但是确是一个极富探索和改革精神的维新派。哪怕在家族中也被很多长老排斥，但是他从不在意，反而经常教育我们要敢于接受新的事物，反对固步自封，哪怕是西方欧美的东西只要能改善自身都可以拿来使用。”
楚天骄竖了根大拇指：“这就是19世纪魏源提出来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哪怕是现在也毫不过时。”
顾晨点头道：“不同的思想争斗由来已久，历朝历代都打得死去活来，保守者固执地认为我大华夏文明泱泱千年，自己的知识和技术还没有参悟透何必浪费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异族甚至是蛮夷的知识。哪怕鸦片战争、甲午战争、八国联军强行轰开我们的门户，他们依旧如守财奴般盘踞着身子守着自己的财富。”
楚天骄露出几分鄙夷：“下场可想而知了。”
顾晨叹了口气：“有些家族传承太久，沉淀的岁月足以磨平他们所有的锐气，千年累计的财富和见闻也足以他们漠视普通人社会经历的各种苦难。外敌入侵算什么，烧杀抢掠算什么，只要新的庄家粉墨登场，他们依然可以在阴影中从容地统治混血种世界。比起黎民疾苦，他们更在乎的是能否贪婪地搜刮更多可以延长寿命、提升血统的药材和珍宝，有些保守老妖怪哪里活得还像个人，简直是趴在龙族遗产上苟延残喘的吸血鬼。”
楚天骄对顾晨这在九望里可谓大逆不道，足以穿琵琶骨的话语点头称是，感觉很对自己胃口：“有保守派就有维新派咯？”
顾晨喝了口酒道：“是的，维新派话语权在近代取得巅峰地位的契机恰好是刚刚提到的各种侵华战争，越来越多的年轻且有抱负的混血种觉醒并加入维新派，甚至有的清朝官员也弃暗投明加入到爱国革命的队伍中来。比如我经常听云师提到的满清武官路山彦，据说和你们卡塞尔学院创始人梅涅克关系很好，不过后来发生什么事情就不知道了。”
楚天骄听到“路山彦”的名字表情微微一动但是没说什么，又问道：“我听酒吧老板提过你拖家带口在这里待这么久找那群老鼠的麻烦就是要给你的恩师报仇是吗？”
顾晨咔嚓一声咬碎了嘴里的冰块，眼底流淌出悲伤又愤怒的情绪：“那是一个卑鄙的背叛。云师是炼金术宗师但是从来没有大师的架子，他喜好云游四海结交各路同道好友。十年前他传信给我们在欧洲认识了一些华裔混血种成立的名为‘茶楼’的同好会，组织钻研一些混血种和炼金领域的难题，五年后他兴奋地告诉我有了技术性的突破。刚好我和我的妻子计划去欧洲旅行，结果我们到达的前一天，他们居住的修道院被炸毁了，我们甚至来不及见云师的最后一面。”
楚天骄默然给眼眶有些泛红的顾晨倒满酒杯：“是那些被称为‘纳吉尔法’的人做的吗？”
顾晨仰头将酒水全部灌进喉咙里，声音有些嘶哑：“我们到的时候已经迟了，但是云师不知是提前预感还是有所防备，用我们九望特有的‘祝灵术’将一些信息留存在修道院地下室里的几具青铜器上，我们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顿了顿，顾晨主动抢过一旁威士忌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个同好会鱼龙混杂，有点类似那种‘猎人公会’性质，一些志同道合的人接到某些有关龙类或者混血种的研究课题后聚在一起研究，一旦研究结果有所突破会获得各种悬赏奖励。云师和一些在欧洲认识的朋友研究一个课题在五年后有了突破性进展，把我们召过去的原因之一也是想一起去求证他们的成果。”
“谁知道被人捷足先登还杀人灭口了。”楚天骄叹了口气。
顾晨眼睛里充满血丝，每当想到那座被航空炸弹洗地一般炸成废墟的修道院，心里总是一阵揪心疼痛：“云师留下的其他讯息不多，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只知道是一伙在欧洲寻找各种炼金武器的混血种逃犯。”
楚天骄放下手中的酒杯作思考状：“原来如此，所以你盯上了这伙人。这个我在执行部同事那里听说过大约在五年前，密党联合一些其他的欧洲混血种势力发动过一场规模很大的清洗行动，目的就是剿灭一些暗地里走私、贩卖、抢夺龙族文明产物以及炼金武器的纳粹余孽，我也是这次行动才知道他们的名字是‘纳吉尔法’，啧啧啧，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晨咬了咬下唇：“是的，后来我们长居欧洲做了各种调查，我们自己也一直留人在那个同好会中收集情报。后来分析这些纳吉尔法的成员是长期隐藏在同好会中，一边发布他们有需求的研究课题一边在接任务的团队中埋藏‘特洛伊木马’，等到研究有所突破之时突然背后捅刀。”
楚天骄皱了皱眉：“难道他们铤而走险闹这么大动静只为省下悬赏金？”
顾晨摇了摇头：“不，这个‘茶楼’不是简单的赏金猎人俱乐部，反而更像是一个学术论坛。很多千奇百怪、天马行空的混血种相关研究课题在里面公开悬赏，但是有能力接下课题的需要有一定的实力和资格。云师在九望是很有名的炼金大师，虽然中国的炼丹师、炼金术士在国际上名声不显，但是因为‘茶楼’有一些华人混血种大人物的支持和背书，所以云师和一些朋友就接下了某个课题。‘茶楼’的课题很多时候涉及到混血种研究秘辛，一般官方会派监事参与监督但是不干涉研究成果，如果研究有了突破进展，研究团队可以选择不公开甚至自己处理研究成果，只需要向‘茶楼’上缴一笔不菲的‘封口费’即可。”
楚天骄颔首道：“我懂了，因为混血种研究的特殊性，某些研究成果公开或者贩卖可能会造成不可控的成果，有些有底线的研究者会选择隐瞒成果或试验进度。对于他们而言，悬赏反而无关紧要，发现某个研究课题有价值，然后解决它是更有意义的。但是那又有一个问题，发布悬赏的人岂不是成了冤大头了，自己花了佣金悬赏，有人接了研究出来了反而没有自己份？”
顾晨解释道：“‘茶楼’是个双向担保的平台，悬赏者登记了悬赏任务后需要放置一笔‘奖励金’作为有团队解决课题的悬赏奖励，但是想接课题的团队也需要付给‘茶楼’一笔等额的‘承诺金’，如果他们选择将研究成果给到悬赏者，他们会获得这两笔奖励。而如果他们觉得这个研究的价值超过这两笔钱那他就可以选择自己处理研究成果转而放弃‘奖励金’和‘承诺金’，而不管是否达成‘茶楼’都会从中抽取一部分作为佣金。”
楚天骄不禁翻了个白眼：“好一个空手套白狼，一边花钱找人办事，一边可能钱都不要东西我要拿走，感情最后稳赚不赔的只有这个‘茶楼’。”
顾晨无奈地耸了耸肩：“这些混血种的研究者们脑回路就是这么奇怪，你可以在这个‘茶楼’里看到无数千奇百怪的悬赏课题，当然你也不是随便什么课题都可以拿去悬赏的，平台也不傻。你如果想在平台悬赏，提出的课题必须是合理且有可能实现的，如果是一眼看上去就千奇百怪的古怪课题，悬赏者自己需要提供可行性证据或者合理性猜想才可以。”
楚天骄随口问了句：“那尊师参与的项目是什么课题？”说着又给自己调制了一杯简单的威士忌鸡尾酒，这东西方结合的配方用到了蜜瓜力娇酒来调味，配合水蜜桃汁，将小清新的味道发挥到了极致。
“临界血限的基因损失片段修复和编辑试验的可行性研究。”
“噗！”楚天骄还没咽下去的孟菲斯女王(queen of memphis)全部喷了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