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降临
时钟指针往前拨两个小时,斯卡伯勒码头往东南方向17海里处的一座不知名小岛。
小岛西北角有一处天然海港,一艘拖船停泊在此,桅杆随着波涛上下起伏,黑色的旗帜迎风飘扬,甲板上十数个全副武装的黑影如同墓碑般沉默屹立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站在船头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军服,戴着军帽的瘦高身影,黯淡的月光未能照亮他的面庞,嘴角点燃香烟火光和一双流溢着淡淡金意的黄金瞳孔望着远处朝这艘船飞快行进的水线,嘴角勾勒出一丝诡谲的弧度。
“砰”的一声,神情漠然的威廉姆斯将背着的金属箱丢在甲板上,和他同行代号为“渔夫”的黑影佝偻着身子略微向军帽男人鞠躬:“大人,幸不辱使命带回了‘那件东西’。”
“汇报。”军帽男人的视线扫过渔夫,嘶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渔夫感觉后背开始沁出些许冷汗:“我们果然遇到了密党鹰犬的伏击,包括霍夫曼在内的所有傀儡全部损毁,卡塞尔学院执行部方面此次似乎有强力外援,实力超过我们预期。下属依靠言灵脱身后在旁潜伏观察并接应取到‘那件东西’的‘木马’后回归复命。”
被纳吉尔法取了这么一个顾名思义的代号,威廉姆斯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好像一切与自己无关。
“麦尼劳斯和阿伽门农花了九年没能攻下的特洛伊被一只相传是祭祀雅典娜的木马攻破城门,我们这群在密党眼中视为过街老鼠的逆党用了这么一具‘木马’在密党眼皮底下抢回了原本该属于我们的海伦,难道不是一出荒诞的喜剧吗?”
军帽男人吐了口烟,黄金瞳中仿佛万花筒般折射着瑰丽的色彩。
言灵·奥德修斯之言,序列号 73,此言灵可以改变血统强度低于使用者的“认知”,如同脑子被植入了特洛伊木马,城门的攻破只在一念之间。使用者可以扭曲目标的三观五感甚至敌我认知,在不经意之间哪怕对最忠诚的伙伴也会毫不犹豫地捅出致命的一刀。
与催眠不同此言灵不需要精神和语言暗示,而是更高层级的深度意识控制。但是缺点也同样明显,和特洛伊木马攻破伊利昂城之后就付之一炬一样,此言灵在同一人身上只能生效一次。
特洛伊战争在《伊利亚特》中的终结是赫克托耳的葬礼,而奥德修斯的计谋又续写了更多的传奇,化不可能为可能。——亚里士多德
男人语气平淡:“打开它。”
“是。”渔夫上前打开印有半朽世界树的金属箱,十字架形状,剑柄镶嵌红宝石的阔剑印入军帽男人的眼帘,千年的岁月似乎从未在剑身上留下痕迹,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荧光。
“梅里亚杜克。”军帽男人丢掉手中的香烟俯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剑身那仿佛刚刚出炉般精致繁密的古奥花纹,轻声呢喃着,“愚蠢的吟游诗人只知道歌颂那些领主王爵的丰功伟绩,骑士公主们的风流韵事,然而无知的凡人如何能知道他们手中挥舞的武器才是一个个值得深度挖掘的宝藏。”
“可惜,过去半个世纪的研究证明了妳是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贪婪之徒每每妄图分享妳的光辉与荣耀,不够资格的愚昧之举都会被无尽的怒火和风暴化为齑粉。但是在今夜,妳将会迎来自加拉哈德之后千年来的第一任新主人。”
军帽男人嘶哑的呢喃声渐渐变大、亢奋,诉说变成了宣告甚至有些癫狂,帽檐下的黄金瞳流动着炽热的光,仿佛盛满了野心和欲望无法宣泄。
渔夫在一旁看着自己这位有些魔怔的上级,心里抹了一把冷汗提醒道:“大人,过去几十年里我们对于梅里亚杜克的研究每一次都停留在最后一步,之前是我们散布的当地传说没有引起密党的怀疑,但是这次他们已经追上来了,我们是否需要尽快转移?”
男人瞳孔中的兴奋渐渐冷却了下来,扫了眼有些拘谨的渔夫:“虽然不列颠空战后帝国在盟军后方的研究条件苛刻,但是在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内你们这群庸才除了用她折腾了几次风暴潮,吓唬吓唬普通人之外可以说毫无建树,若非这次我接管了你们部门,这次就被密党给后来者居上了。”
渔夫有些汗颜,诚如军帽男人所言,纳吉尔法早在半个世纪前就开始搜集传说中圆桌骑士使用过的武器,就纳粹考古和科研部门分析,很多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武器都是威力强大的炼金武器。梅里亚杜克就是纳吉尔法在北约克郡海岸搜集的传说故事中最接近猜想的目标之一,甚至被当时基因工程研究院首席科学家赫尔佐格作为重点研究项目。
但是渔夫也觉得有些冤枉,1945年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垮台导致大量德裔科学家逃亡,无数涉及混血种和龙族的项目封存,甚至赫尔佐格本人也被苏联秘密控制到北极某区域监管。缺少后续技术、资金和优秀血统人员的投入,虽然他们部门在这个海滨小镇悬崖和附件的海域找到了这柄传奇武器的剑和鞘,但是一直没有人能驾驭这把传说中的武器。每次自告奋勇归剑入鞘的人都未能驾驭住这柄阔剑中的活灵,反而引起水天逆卷折腾出一次次突如其来的风暴潮,每次失败后只能将剑和鞘分开保存在两处地方。
只有被剑承认的人才能驾驭她的锋锐和传说,渔夫甚至怀疑加拉哈德故事中著名的“灾厄之席”并不是说圆桌的某个座位,而是说的这把剑。
(注:在圆桌骑士聚会的大圆桌中有一个专门为寻得圣杯的骑士而留的位置,在加拉哈德出现之前,这个位置一直是空着的,没有人能够坐上。因为不合格的骑士坐上去后,将会有杀身之祸,被称为“灾厄之席”,只有加拉哈德能够安然无恙的坐上去而不受任何伤害。)
男人轻轻盖上装着这柄传说之剑的金属箱子:“只有血统足够优秀的人才能驯服这种级别的武器,去把剑鞘捞上来,‘皇血’会让骄傲的梅里亚杜克今夜成为纳吉尔法船桅上新的风帆。”
渔夫微微躬身,整个过程中,威廉姆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作出任何反应,仿佛自己只是故事外的看客,渔夫也没有和他有任何交流,和甲板上的数个早就准备好下潜作业的黑影上了另一艘快艇向西南方向驶去。
军帽男人又用火柴点燃了一根烟,轻轻拍了拍威廉姆斯的肩膀,淡金的瞳孔中又散发出诡异的光:“亲爱的尼尔森,请用你的能力防范那些企图破坏我们伟大计划的盗贼们。”
原本一脸淡漠的威廉姆斯神情有了变化,转身双手握住船舷,低声吟诵中,无数看不见的藤蔓以黑色的旗帜为中心向四周迅速蔓延出去,行动高效,一如他曾经那样。
“这里是‘火炬’,灯塔的炼金领域开启,将会为你们指引方向,收到回复。”贝克站在他平时工作的灯塔瞭望台上,望着一片漆黑的海面说道,“希望你们两个一路顺利。”
“收到收到,这里是贝塔,副校长准备好热酒,等我回来庆功结束就回国。”楚天骄有些大大咧咧的声音没有被对讲机中呼啸的海风掩盖,清晰地传进任务频道。
“此等小辈,你观之如同土鸡瓦狗,插标卖首尔是吗?”身为中国通且对三国有一定研究的卡塞尔学院副校长很自然地接住了梗,“另外为什么你叫贝塔,而亚历克斯叫舒克而不是阿尔法?”
“舒克和贝塔是我今年回去在电视上看的动画片里两只主角老鼠的名字,我儿子六月份刚出生,寻思这次任务结束给他淘几张碟片回去给他看,他一定喜欢。”楚天骄理所当然地解释道。
顾晨眼角跳了跳,他出国追杀纳吉尔法好几年了,确实不知道这是根据中国童话大王郑渊洁小说改编,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在1989年制作的一部动画作品,很受孩子们的喜爱。
但是这种拿动画片角色名作为代号的随意行为让他对这个“本部执行官”的专业性产生了些许困惑,给人的感觉像是穿着人字拖和背心的街溜子被一群凶神恶煞的歹徒包围,却有着抢过旁边小孩子的玩具把对方全部打的满地找牙的从容。
“如果‘指南针’真的叛变了,舒克和贝塔你们要提防他的言灵·萝影藤画会在远距离就捕捉到你们的位置。”贝克咬了咬嘴唇还是提醒道。
此时顾晨和楚天骄两人驾驶着一艘斯卡伯勒港口临时“征调”的快艇向原计划制定的目标二方向驶去,就老牛仔的判断纳吉尔法抢到梅里亚杜克之后一定会尽快取得它的剑鞘后转移,哪怕他们晚了一步也可以通过炼金物品留下的特殊痕迹追踪下去。
“萝影藤画是吗,虽然序列号不是很高但是兼具血系结罗和真空之蛇的特点确实对我们的跟踪有些影响。”楚天骄挠了挠后脑勺,“舒克老哥我们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对这个代号仍有些不习惯的顾晨翻出海图看了看,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还有十海里左右,我们再前进八海里左右就可以停止观察了。”
“也就是在半径四公里左右的范围等待机会。”楚天骄扬了扬眉毛,“另外老板我再确认一下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回收那把叫什么来着的双手剑是吧。”
戴维斯的声音传入频道:“是的,梅里亚杜克,首要目标就是回收这柄武器。”
老牛仔看了眼酒吧老板:“如果楚专员你有余力的话,可以顺便捉几个活口回来给我们审讯一下,这个你自己做决定,如果完成的顺利我可以向昂热校长为你额外申请一笔奖金。嗯,当弗拉梅尔叔叔给你家孩子的见面礼了。”
“好家伙副校长你的脸果然比传闻中的还厚,”楚天骄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第一次听说要被送礼的人自己去挣还要另外一个人审批拿来当自己的人情来用的。”
“那是当然,你只管带能喘气的回来。”副校长厚颜无耻地承认了,顺便朝戴维斯丢了个“不用谢我”的表情。
“好好好,我会尽量抓活的给你,最好是你们那位‘指南针’是吧。”楚天骄啐了一口接下了这笔额外任务。
戴维斯心里明白副校长的用意,没有感谢的话语,只默默地调配了杯据说是因沙皇尼古拉二世的饮法而得名的nikolaschka白兰地鸡尾酒推到副校长面前。(弗拉梅尔的名字是尼古拉斯)
“舒克兄,停船。”楚天骄突然说道。
顾晨立马拉掉了快艇的引擎看了看gps定位器:“怎么了,还有一海里左右才到任务范围吧?”
楚天骄收敛起脸上的散漫,手伸进了尚显平静的海水里,望了望远处的天空,手指朝船头朝向的方向点了点“差不多了,感觉不需要我们藏着掖着了。”
顾晨顺着楚天骄示意的方向看去顿时脸色也变了:在数海里之外有座一眼到底的无名小岛,这种涨潮就能淹没大半的小岛在附近海域到处都是,但是不能随处可见的岛屿西北角的一处海湾开始凭空出现一股水龙卷。
顾晨再次见到这水天连线的奇特天象,某些惊心动魄的画面再次闯入他的脑海。就在前段时间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是借助妻子的文王卦提前准备并从纳吉尔法的成员手上抢到了他们准备交接的黑色箱子,然而在逃回斯卡伯勒的路上撞上了突然出现的风暴潮差点死在海上。
和眼前的景象如出一辙。
“副校长,我觉得你应该丢掉那瓶该死的酒跟我们一起来的,现在我们面前一股龙卷风在海面上开始形成了,是的没错,我说的就是龙卷风。”楚天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柄日本武士刀,将它绑在后腰上,“这跟我之前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老牛仔没有答话,仰头将杯中剩余的白兰地全部倒进喉咙,朝酒吧老板竖了竖大拇指,在戴维斯讶异的目光中拿起一旁摆着的牛仔帽戴上,推开门大踏步走进漆黑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