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九望

    “所以你真和他们合作了？”

    随着四象八卦十六分仪上的阴阳鱼停止转动，周瑕看着正在整理装备的丈夫皱眉问道：“会不会有点着急了，毕竟双方了解还不够深入。”

    一旁的顾洪将一枚枚尖端涂有鲜红色的特殊炼金子弹压进m500转轮手枪的弹膛内。这种被称为手枪中大炮的恐怖武器因为使用的050（127毫米）马格南大威力手枪弹的口径过大，特制的弹膛只能容弹五发，这柄大威力手枪的设计初衷并不是用于军事用途而是狩猎大型猎物。

    “大哥我觉得嫂子的顾虑是对的，密党虽然和我们没有什么矛盾，卡塞尔学院中国分部和我们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这次合作我们可是瞒着宗家内房的，你可得想清楚。”

    顾晨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其实没什么选择了，而且家族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内室的空气凝固了一瞬，三人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九望”是中国的混血种世家，分内三外六九姓，每一个家族都拥有悠久的历史，甚至在战国时期就已经将自己的门客子弟遍布各地，伸出的触须如同巨木根茎渗透进各个领域。

    九望并不是一个中央集权的金字塔反而更像一个松散的联盟集团，上层内三家源于先秦时期的数个大姓，他们各自统御着复数的外姓家族并控制着整个中国混血种话语权。历代内姓掌权人不乏在各个朝代金殿中扮演重要角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佼佼者甚至问鼎过龙椅上的至高位。

    外六家的起源复杂，战国后有些内三家扩张势力，分裂出一些子弟开阁建府后自成一家在朝野与宗家互为犄角；有些逃离战乱躲避灾荒后认祖归宗不得独立成家；有些则是宗家势力分裂内部权力分出成员相互 制衡的产物等。

    三内姓掌握着中国混血种传承下来的无数秘辛和高端权力，对各自派系的家族有着绝对的控制。每一个内姓家有数个外姓家族附庸，然而约定俗成的每个内姓控制的正式外姓旁支数量限制在两个。华夏数千年历史的变迁，权力的更迭，家族间的联姻，结盟和仇杀形成了如今“三内六外九望天下”的格局。

    获得内姓承认的外姓旁支也不能高枕无忧，混血种的历史和血统的传承是用充满着弱肉强食的精英制度支撑的，只有足够铁腕和实力的外姓有资格被宗家承认为分家获得高于其他外姓的资源和扶持。默默无闻的外姓家族则会逐渐被淘汰抛弃为其他野心勃勃的外姓家族腾出位置，失败者的血肉和骸骨只会被吞噬殆尽成为孕育新一代混血种家族的养料。

    顾家是内三家之一的巫氏分家外姓，巫姓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商朝。一说来源于姬姓，出自于医药始祖的后裔，可寻到黄帝时代的宰相宰相巫彭，此人天生精通医药之术并能通过观察动物自己采吃植物治伤，他发明了中草药被黄帝轩辕氏敬之为神，封为医相。一说出自于商代官位，商王太戊身边的一位贤臣名为巫咸，又作巫戊，相传他是鼓的发明者，同时也是以筮占卜的创始者，又是一个著名的占星家。他的后代子孙大部分以巫为姓，称巫氏，少部分也有以官名自称咸氏的，而因为战乱、联姻、仕宦等原因咸氏逐渐势微，人口数量锐减逐渐沦为巫家一个分家外姓。

    顾家同理，原也是一个可以追溯到夏朝立国的大姓，后被商部落领袖汤率领军队灭国，亡国后顾姓子孙散布各地，改姓避难者有之，隐姓埋名拜入其他家族者有之，顾晨这一支混血种则也是避难到巫家后通过一代代的内斗和挣扎成为这代巫姓的两个分家之一。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享受着巫家赐予的资源和支持的同时，顾家每个成员也必须为宗家贡献出自己的忠诚、力量甚至一切。

    顾晨是顾家这代混血种中的佼佼者，拥有这一代顾家的“旃蒙”称号。（注：九望将混血种强度以天干十支来评测并赐号每一个家族的前十名：阏逢、旃蒙、柔兆、强圉、著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对应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旃蒙即“乙”可以粗略但不完全地对比为卡塞尔学院的“a”级，主要是用于九望内以实力划分地位和权限。）

    虽然顾晨在这一代拥有家族相当的权力和资源支持，但是颇为古板守旧的宗家并没有给他过多的自由，为了给恩师复仇，顾晨压上了自己在家族的财富、地位和“旃蒙”荣誉。但是在族会里立书叩首的那一刻他坚毅的面庞没有丝毫犹豫和后悔，顾家家主唯有一声叹息送别爱子远赴外乡复仇。

    “我和密党目前只是互相合作，或者说互相利用，各自分享的情报也是有真有假，这是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的事实。”顾晨从兄弟的手中接过上满子弹的m500转轮手枪塞进枪套中。

    “就像我透露的一些我们的部署是有所保留的，还有我告诉守夜人你的言灵是‘血系结罗’而不是‘观天镜’。”望着妻子隐含担忧的眼神，他扯开嘴角笑了笑：“不用担心，哪次行动我不能化险为夷。”

    周瑕咬了咬下嘴唇：“不能过于相信密党的人，哪怕是那个‘守夜人’，他告诉你的炼金知识有些是对的，有些是错的，有些是含糊不清的。就比如他说炼金武器的本质是‘精神重铸，通过‘杀死’金属然后复活诞生‘活灵’重新封印并赋予其新的性质与能力。虽然与我们‘天星楼’的说法有所出入但是对于‘炼金’的解释确实是殊途同归。我不知道他们寻找的所谓圆桌骑士佩剑是多厉害的炼金武器，但是他隐瞒了使用这种级别炼金武器的前提是要获得‘活灵’的认可和效忠必须要有更高阶更纯粹的龙血作为敲门砖。”

    顾晨收拾武器的动作顿了一下：“也就是每次‘风暴中的红龙怒吼’确实有可能是人为引发的？开启的钥匙来自于血统极高的混血种或纯血龙类？”

    周瑕旋转着手中的四象八卦十六分仪：“九望可以用特殊的符咒驱使一定强度的炼金武器，但是高级的炼金武器确实需要高纯度的龙血，根据我们目前手上的研究数据，这里特殊风暴潮的产生频率是最近半个世纪左右才开始异常提高的，在此之前可能是百年一遇。”

    顾洪拍了拍脑袋：“嫂子你的意思是以前的风暴潮可能只是偶尔出现的传说现象，但是最近我们调查的异象很可能是背后有人操纵的？”

    周瑕站豁然起身抱着手臂在屋内走来走去，许久后她还是劝道：“我还是觉得太冒险了，谁知道密党是驱虎吞狼，或者拿你当探路的小白鼠还是存着把我们和纳吉尔法的人一锅端了的想法。”

    顾晨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阳谋，在这里密党比我们拥有更多的时间和资源，他们可以派更多的人来，他们可以花更多的钱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如果有需要他们可以挖穿每一寸的土地，筛选每一个嫌疑人以达到他们的目的。但是我们不行，比起他们我们更急，弗拉梅尔这种老怪物去过中国并非对我们一无所知，他选择这种看似平等的合作方式已经算是在释放善意了。”

    周瑕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又是沉默后轻声说：“我去准备观天镜。”

    顾晨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拥住自己的妻子，下巴顶在她的额上闭眼轻轻安慰：“好，有你在我的背后，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我们都能平安度过。”

    “还有一件事啊大哥，”顾洪丝毫没有当电灯泡的觉悟，压低声音好像担心隔墙有耳,“‘那个东西’怎么办？”

    顾晨眼睛睁开，原本黑褐色的瞳孔被汽灯般明亮的淡金代替：“如果七天内我没有回来也没有讯息传达，你们就带着‘它’立刻返回中国。”

    同一时刻，子弹酒吧。

    老牛仔正坐在吧台前享受着一瓶一看就有年份的葡萄酒：“唔！不愧是小约翰的收藏，这单宁丝滑且亲和力强的风格，想必是杜雅克酒庄的香贝丹园黑皮诺。”

    戴维斯点头道：“副校长的品鉴能力还是如此精准。雅克·塞斯1967年创立了杜雅克酒庄，这是他们香贝丹园产的首批黑皮诺中的一瓶。”

    “不错不错，”守夜人举着酒杯欣赏着灯光穿过葡萄酒液透射出的瑰丽色彩，“小西蒙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要交好那些来自中国的混血种？”

    戴维斯擦拭着手中的高脚杯不置可否：“副校长自然有您自己的考量。”

    老牛仔敲了敲一旁的黑皮诺酒瓶：“顶级的葡萄酒只能出自顶级的葡萄园，然后由顶级的酿酒师去采摘酿造，整串葡萄在橡木桶中发酵无数的岁月才能倒进顶级的酒瓶后放入顶级的酒架贴上名为‘奢侈’的标签。”

    戴维斯似乎理解了守夜人的意思：“但是凡是有例外，有些葡萄品种不错，但是并没有落到好的酿酒师手里，有些酒庄比如塞斯购买的马塞尔·盖野酒庄（domaine marcel graillet），由于酒庄管理僵化，思想老旧导致产出的葡萄酒品质一般，其酿制的酒大都只能出售给酒商处理，是后来的杜雅克诞生成就勃艮第一流的葡萄酒庄。”

    “那雅克·塞斯是怎么做到的？”

    戴维斯想了想，露出了然的神色：“他意识到想做出一流的酒，必须拥有一流的葡萄园，然后通过各种渠道收购了越来越多的顶级葡萄园为杜雅克的葡萄酒的酿造提供了完美的土壤，包括柏内·玛尔·香贝丹园（bonnes mares chambertin）”

    守夜人将酒杯中的紫红色液体一饮而尽，残余的酒液顺着杯壁流下，犹如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