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嘉禾日记十三

    k，我发现我亦不知是何时，又是怎样爱上你的。如今，我看见你时，心底柔柔软软，如一面湖中微波荡漾，眼里又一时看不见别的人事。看不见你时，心又觉烦躁不安，只得你出现在我视野中，那心方才能好。我便知那是爱了。

    从前我与这世间千千万二十出头的单身女孩一样，是一边不相信爱又一边期待着爱的。可我又与她们不同，我剪短到刺手的头发，穿宽松粗糙的工装服，被食堂大妈认成男孩的时候还会暗地里觉得好玩。混在朋友堆里，我总是负责在最后拎东西的那个。朋友受了委屈，我也会摩拳擦掌义愤填膺地去维护她们。化妆品和裙子自不必说，那都是与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只是，有时在教室做作业一整天之后，忽然不想再做作业并无所事事，对着朝西的窗户点一根烟，看夜色在烟雾缭绕中漫延袭卷而来，会无端想起一些曾喜欢过的面孔，并发觉“寂寞”那两个字竟是藏在我心底的。

    突然有一天你就出现了，简直从天而降似的。你出现了然后就向我示好。怎么说呢，我那时觉得你这人奇怪，甚至反感你的示好。和你在一起纯粹是因为你向我示好的第二天我跟最好的朋友吵了架，故而堵的气。当时愤怒正上头，我根本顾不上别的，只一心想找一个人来爱我以证明我并非没有人爱。哦对了，从小到大你是唯一一个主动追求我的男孩——算是稀缺物种。

    奇怪的是在一起之后我不再讨厌你，你的行为举止让我反感不起来甚至产生了好感。可你依然让我觉得迷惑。

    你常常看着我说好看，要知道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男生。之前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好看甚至因为外貌会感到自卑。你这样说的时侯我的第一直觉是你骗我，然后就骂你胡说八道并用手堵住你的嘴。我有点讨厌你说我好看，因为我心里是那么自卑。但你依然一直坚持说我好看。k你知道吗，这是多么危险的行为，因为我就快要相信你。

    走在学校里，你总是要牵我的手，天知道我对这个行为有多么难以接受，所以我总是甩开你的手。后来走在你身边时我总是双臂抱在胸前形成戒备的姿势并且总是和你保持三十公分的距离。要知道，我是个短头发的女孩。你发我们的合照在朋友圈的时候我曾看到有人评论你是不是喜欢男生，不管他是开玩笑还是故意，他说的话就像针一样戳进我眼里和心里。我不想你牵着我的时候别人投来异样的眼神。我受不了那样。我多想我们走在一起时看起来关系纯洁，无需猜测，这样便不会引来人们好奇的目光和指指点点。可我心里又是多么喜欢并感谢你会牵我的手呀，这让我觉得幸福与安全，让我想到，爱我的那个男孩，他是多么勇敢，多么值得。

    我这个人心重，想得多，不容易有安全感。有时候你忘记回我消息或只回一两个字时我便会东想西想，猜你是否不再爱我。可是每次再见到你，你看向我的目光让我瞬间就对我们再次充满信心。你看向我的时候好像只看得到我，而看不见别的东西，那目光坚定专注，就像一束追光灯打在我身上，看到你的目光时我就会确信你说的爱并非虚假。

    k，遇到你之前，我并不相信爱情，也无法理解这样的存在。就像没见过ufo的人怎样都无法体会亲眼见过ufo的人。遇到你之后，是你先慷慨解囊，给了我丰盛的爱、无条件的相信和依赖。是你让我看到了世间真有这些事物存在，我才从之前的冷漠怀疑转为相信。也由此，得知了相信也是一种力量，且这种力量巨大，足以填海造山。

    有时候你让我暗暗吃惊，我想怎么会有人如此慷慨地给予爱。我们好像爱了好几世，爱了百年千年，那爱已无需怀疑和论证。

    这段感情的起点随意甚至荒唐，后来我觉得不是所有起点潦草的事情都不会有好结果的。我知道我们会有好结果，就像我知道相信是一种力量。

    想到爱情时，我会想起十三岁的自己，想起她是如何单纯而热烈地渴望过爱情。那时候那个女孩天天像中蛊了似的爬到房顶去看日落，直到暮色四合。在房顶上，天空更加辽阔，远山更近，夕阳带来无名的惆怅，那个女孩总是会想象自己未来的爱人，想他是否在那一排南山之外，在更远的时间中。想他一定会来。天真如斯。

    再大一点之后，某次我问过大十岁的姐姐一个问题，我问她是否每个人都有一个命中注定的人等着他。姐姐对我说，不一定。我那颗向往爱情的心便是如此忽然领悟并释怀的。我惊讶于姐姐的坦诚，也感谢她的坦诚。她的回答，无疑让那个十五岁的天真的家伙拾回了一丝理性的光辉，从而不至于在幻想出的美梦里迷失。由是我得知，生命中并非只有爱情。爱情，正是因其虚无缥缈而被世人过分夸大了。理想的爱人，得之是幸，失之是命，不必过分强求。反而生命中有更多的东西更值得追求，胜率也更大。

    k，正是因此我感恩你的出现，你的到来是一个礼物，我甚至感恩我和朋友的那次争吵，不然我也不会向你打开大门。正是你让我看到爱的真面目，让我得知温柔的人是多么可贵而且难得，那个任性自我的女孩也开始学着爱人，学着收敛坏脾气，并变得成熟起来。我多么希望能和你相伴更久一些，更久一些。

    k，此刻窗外狂风大作，树木掀起绿色的海浪，缓缓地来回地翻滚，屋里却寂静无声。我在心里轻叫你的名字时，能听到很大的回声，我好像是站在虚无中，站在时间的旷野里，站在黑色的混沌中给你写信。你的心脏构成世界的边际，构成厚实的外壁，我的心声在那里回响，回响。而你缓慢连续的心跳，像远方的鼓声一般钝钝地传来。

    k,世界广大，感谢你来做我的茧。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