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使命一

    阿金，你变了。我以为你也喜欢我的。下初雪的那个平安夜，你看起来那么快乐，让我想吻你，永远吻你，想抱紧你，永远抱紧你。我们一起长大，我原以为自己了解你，至少可以说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喜怒的缘由。从前或许是，可如今我再不敢那么认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看见我时你总是皱眉，你从不会伪装或掩饰，喜怒都形于色。也正是这样更加令我心痛。就那么讨厌我吗？阿金？

    我猜你可能是喜欢上了别人，可我们一直以来几乎可谓是形影不离，除了我，我没见你身边有其他男孩出现。那么一定是你发生了什么事而你没有告诉我。我很担心。

    自从我们上了初中的寄宿学校，在学校里的每个月圆之夜，我都会失眠。当然，不是像你一样的失眠——我的眼睛当然不会变成那么美丽的金色。只是，从前我几乎每个月圆之夜都会陪你出门疯玩一整夜。如今，已经形成了习惯——一种肌肉记忆。月圆之夜我睡下，可我不再能够合眼。除了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更重要的是因为我知道那个时候你也是整夜睁着眼睛无法入眠。月光照进宿舍，照到我的床头，轻柔地爬上我的脸颊时，我知道我们正望向同一个月亮。你可知道那时我心里的开心与感动？

    我想告诉你，我好喜欢在月圆之夜跟你一起出门啊！我知道那种时候你是真的快乐，我好喜欢见到那样的你。在月光下漫无目的游荡时你的那种快乐我从未在平日里在你脸上见到过，就算曾经有过也已经非常非常久远。有时候，我想着或许你是狼人这件事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世人窥伺这个身份，惧怕他，生怕沾染上有关狼人的一分一毫。可是，那种天生的野性和自由给人带来的快乐比金子更贵重！你能拥有那种快乐在我看来是幸运的，这对你也有好处。村子里的流言和背后的指指点点让你抬不起头，不堪其扰。可能这就是上天给你关的门和开的窗。我从未觉得这是一件坏事，甚至会在心里暗自为你庆幸。

    你知道吗？阿金。你的眼睛第一次变成金色的那天晚上，你是多么抗拒和恐怖，你的眼睛里还有泪花。可那天我注意到你有多美。你的眼睛真像满月。

    这几个月，我发现你的黑眼圈又变重了。我知道你一直都有在喝那个茶，按道理来说，黑眼圈不会那么重。所以我猜你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困扰。这一定跟你对我的态度变化有关系。我不会追问，你的表情和反应传达了你并不想提，我更不会逼迫你。但是我始终都会陪伴你，也一直都会保护你。

    呵，阿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固执，但我知道你值得，并且对此坚信不疑。无论是人，狼，又亦或是狼人，你就是你，永远是跟我一起长大的那个阿金。你的本性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改变，我对你的态度亦是。我喜欢的，就是真实的你。我真想知道你的回答，但我知道不合时宜，也知道，你会有一天，给我答案。

    其实，我本以为那个吻已经说明了一切，可我没想到你对我的态度转变就发生在那个吻之后。现在一想，或许是我太操之过急。

    偶尔我真的会被你伤到了心。好像有人在用钻头直钻进我的心房。可我看看你脸上的神情，我无法责备你。那是一种儿童般的茫然和无助，就像一个迷路了的孩子。那重重的黑眼圈更是让我确信你的确是在某个我去不了的地方迷失了。你的眼眸中闪烁着痛楚，被你藏在那如蝉翼般的睫毛下方，但那逃不过我的眼睛。所以我选择闭上我的嘴，只做你身后的骑士。还好你从未赶走我，也没把我甩掉。

    有一天，我班上的朋友跑来问我咱俩是不是“情侣”关系，我问他哪儿听来的消息，他说是你们班的人传开的。我只跟他说，我们一起长大，就像兄弟姐妹。我好像知道了你这样的一部分原因。流言，又是流言。流言的确猛如虎，但那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我只是担心你，担心你再次被那无尽的流言淹没，再次在流言中陷入阴郁，就像小学初中在流言肆虐的村子里一样。还是说，你现在已经深陷其中，已经在回到阴郁的路上呢？这种想法使我不寒而栗。我见过那样的你，我绝不会让你再次失去你好不容易才触碰到的快乐。

    阿金，如果是这个原因，那么我愿意在学校跟你保持距离，让流言自己渐渐消散。所谓流言，其实也就是这样的运作机制——你越强越不在乎，它也就越弱了。哪怕我有靠近你的冲动，哪怕我心里有更可怕的想要再次亲吻你柔软嘴唇的欲望，哪怕我想随时都能抱紧你，我情愿压抑克制自己的感情，让他们都知道我们只是亲人，我情愿不做你的王子，只做守护你的骑士。如果必要，我甚至可以在你面前故意装作对你毫不在意，只要那能够让你宽心，并不再推开我。

    可我好像仍然看见你在痛苦地挣扎。在你的原生所造成的人格缺陷和你心底的情感之间的苦苦挣扎。我看见它们日夜折磨你，消耗你。我好心疼，但我会忍耐，会等待。这是你一个人的战役，战场是我去不了的地方。我能做的只是相信你，等你凯旋的好消息。

    在村子里面的月圆之夜，我真担心你会躲着我跑掉，一个人不知去哪里游荡一整夜。但你仍旧从你往常翻墙的地方出现被我撞上，带着一双亮亮的金色眼睛。虽然你走在我前面，但你偶尔会放慢脚步等我，让我稍微靠近。我知道月圆之夜狼人的精力常人根本无法望其项背，那比奥运会赛前荷尔蒙充满的运动员更夸张。你肯定不会疲惫或嗜睡，而只是单纯地为了让我跟上你。因此我明白你的纠结和矛盾，因此我从不怪你。

    在学校刻意跟你保持距离一段时间之后，那些流言好像逐渐消失了。再没有人来八卦地问我有关于我俩的关系。我远远地跟在你身后，等待你回头冲我笑的那天。我就是做不到讨厌你，尤其是在我从爹娘那里了解了你因为转换身体所遭受的苦难之后。因为我知道，你精神上心理上所遭受的苦难一点都不比身体所遭受的少。我会永远守护在你身边，当我这样告诉我爹，不知为何，他对我说，这正是我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