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闹池州府
王亮和柯天凤快步走下齐山，山下就是一望无际的秋浦河，两岸是绵延的湿地，河汊湖港间长满了水草和芦苇。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蒹葭苍苍，鸥鹭斜飞。平天湖畔碧波荡漾，水天一色。
王亮和柯天凤看见一名骑马的鞑子校尉带领几位色目人，正在追赶一位身背布囊手执长剑的大汉，在大路狂奔。只见那大汉一边向齐山方向跑，一边应付几位追赶而来的鞑子，且战且退，却也毫无惧色。看到追兵将至，手臂一挥，反手一剑，就将一位鞑子劈于剑下。另几位追来的官兵，畏于大汉凶猛，不敢轻易近前，遂四面将其包围。那位骑在马上的校尉，手执长枪，往那大汉身上猛刺。那大汉既要全力应付长枪，又要兼顾其他几位围击的鞑子，仓促间，被长枪刺中了小腿，步伐顿时乱了，但还是拼死抵抗，眼看力将不支。王亮和柯天凤齐口同声地叫道：“不好！”他们平时就是看不得鞑子欺负百姓，更何况如此危急之时，不由分说，快步追上前去，杀入重围。
王亮是九华剑法的正宗传人，凭着他跟随师傅李慕白十年苦练，成就的九华剑法，“刷、刷、刷”，剑光闪过，三个鞑子就生生地断了性命，形势立变。那位骑马的校尉立时感到危险，打马退出一丈开外，厉言叱道：“我们是在捉拿朝廷钦犯，尔等何方人士？胆敢与朝廷为敌？”
王亮哈哈大笑：“我等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莲花峰牛皮寨王亮是也！你待怎样？”
那鞑子校尉一听是莲花峰牛皮寨的山大王王亮来了，早有所闻，心中顿时胆怯，自知不敌，只得勉强放言道：“你们等着，我会一并收拾你们。”说罢，调转马头，领着几位残兵，一溜烟地逃回府衙去了。
且说那大汉，闻说是牛皮寨寨主王亮，而且柯天凤恰是自己的同窗好友，一时感激莫名，急忙抱拳叩谢道：“小弟钱清今天得二位兄长相救，真不知如何报答。”
王亮朗言道：“大家彼此兄弟，岂有不救之理。”
柯天凤道：“听闻兄长去大都应试，怎会遇此麻烦？”
钱清叹了一口气：“真是一言难尽，说来话长啊。前番承家父之命，去大都求取功名，谁知如今朝廷黑暗，那些夷狄鞑子更不把汉人当人，甚至连牲口都不如。他们压根就不需要读书人，视读书人为寄生虫，甚至连娼妓都不如。我算看清了，鞑子不除，汉人休想有出头之日，乱世之中，要它功名何用？便在试卷上写了一首打油诗讽刺他们，结果得罪了朝廷，成了钦犯，一路缉拿到此。”
一席话，说得王亮如沐春风。自占山为王与官府为敌以来，虽然平时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甚是快乐，但心中总有占山为盗的嫌疑。今次听到钱秀才如此一说，心中不禁释然，也坚定了他为民除害，与蒙元为敌的信念。便安慰道：“兄弟所言甚是，世道黑暗，即便求取功名，亦是助纣为虐，不如我等好好地闹他一场，闯出一片天地来。”
顿了顿，王亮又对柯天凤道：“八爷，我看钱秀才伤势不轻，回青阳尚有几十里山路要走，一人恐有不便，不如你送他一程，再赶到石宝寨，通知汪寨主，我就直接去池州府会会那些鞑子，等候你们的到来！”说罢，对二人抱了抱拳，竟自朝池州府方向而去。
且说那骑马跑回府衙的鞑子校尉，径直来到达鲁花赤的府邸。其时达鲁花赤刺火儿正与几位幕僚商谈不久前被石宝寨抢去宝物和银两一事，策划如何缉拿汪水龙等一干人。
校尉一看达鲁花赤、府尹几位都在，便哭诉了刚才在齐山下发生的事情，最后愤恨道：“这些山贼也太张狂，如不剿灭，我等将永无宁日啊。”
达鲁花赤刺火儿是个性情爆烈之徒，在马背上也是个驰骋疆场的人物，他的祖父就是随伯颜大军一路横扫江南一线的头领，在池州还没有吃过亏，不巧近日老是遇到这样闹心的事，于是发话道：“先派几名兵卒前去打探，判明情况后立即回来禀报。”
话说被捉拿至池州府牢内的吴天宝，这些天被官府严刑拷打，受尽折磨。一日，达鲁花刺坐在大堂之上，对吴天宝厉声审道：“你是哪里人，从实招来！”这吴天宝虽被拷打得体无完肤，但还是抵死不屈。说道：“我就是九华山下人！你待要怎样？”“胆子还不小，一个蟊贼，也胆敢拦截官府兵马！”达鲁花刺心想：这个人肯定与他被抢的宝物有关，要不然一个人没有理由敢于拦截四五十号人马的官兵队伍。想到这里，便问道：“你是那个山寨的？”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石宝寨二当家吴天宝便是！”这位只知逞口实之能的吴天宝，却无意间暴露了山寨秘密。
“我官府财物就是你石宝寨抢夺去了？”达鲁花刺问。
“是又怎样！是我通知兄弟回去报信，拦截这批宝物的！”吴天宝说完得意地“哈哈”地大笑起来。
达鲁花刺听到这里，真是气急攻心，刷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身，怒言说：“给我押入死牢！”吴天宝被衙役重新押送到大牢后，达鲁花刺已经被气得瘫倒在太师椅上，半天缓不过气来。这时，府尹来到身边，轻声对达鲁花刺说：“老爷，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如此这般呢？”
经过几番议论，池州府衙设计一出恶毒的计谋；于是，就出现了到处张榜告示，悬赏捉拿几个山寨头领，同时宣布对吴天宝开刀问斩的日期。他们想趁机设伏，意在捉拿前来救应的山寨人马，随后攻打石宝寨。
再说王亮让柯天凤送钱清回青阳后，便独自一人先期来到池州城内，进了一家客栈，名曰：黄公酒楼。黄公酒楼坐落在清溪河边的杏花村里，不出一箭之地，就是秀山门。相传，唐朝知府杜牧曾写诗于此：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欲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这首诗却给这家不起眼的酒店带来很大的人气，那些来到池州游玩的文人、官员，还有社会上一些附庸风雅的人士，也都来这里凑热闹，小小的客栈，也就成了池州城内各色人等的集聚之地。
店小二看到王亮来到店内，热情地跑来招呼道：“客官请坐！”
王亮问道：“有好酒嘛？”
店小二高兴地说道：“有有!客官要喝酒，到本店就来对了，这里有杏花村最好的黄公酒，当年杜牧大人还常到本店来痛饮呢！”
王亮听着心里高兴，高声道：“好的，先上一壶酒来，再切一斤牛肉。”
“好嘞！”小二屁颠屁颠地准备去了。王亮来到靠近窗户的一处空位前坐下，举目一看，其它桌前有一些零散客家，在埋头吃饭。中间桌前，有几位壮汉正围拢在一起，胡吃海喝，高谈阔论：“你们听说没有，前几天九华山有一个山大王，带领一帮兄弟，在官道上抢走了府衙很多银两和宝物，还伤亡了护送宝物的官兵。”
“听说官兵这几天就要派兵前去征剿了！”
“还追剿个屁呀！那些鞑子能上得了山寨？那些山寨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奇险之地，只要他们敢去，不需刀枪，仅用石头就可将他们砸死！”
“还听说石宝寨的寨主汪水龙天生神力，有次前去探风的探子回来禀报，说他在山寨前看到一位农夫模样的人，在田里犁田，犁完后，单臂将牛夹在腋下，放在水中清洗，洗完后，又将洗干净的牛夹上岸来，探子看到这人有如此神力，非常惊讶，于是好奇地上前询问，那人只说是汪家的佣人，没什么本事。探子想：佣人都有如此大力气，其主人可想而知了。吓得灰溜溜地跑回去，再也不敢往前走了。”另一位神秘地小声说道。
众人听得开心，哈哈地大笑起来。
王亮听在耳中，也甚是高兴，他心里清楚，这是他的拜把兄弟二哥石宝寨寨主汪水龙，他确有举鼎之力，每次进山烧炭，背下山的木炭，像一座小山似的，再挑到街上去卖，如果堆在那里，他人休想挪动半毫。但这位汪寨主宅心仁厚，平时不显山露水，只带领乡邻耕田种稻，上山烧炭，现今虽占山为王，但从不欺行霸市、为恶乡里，只与官府作对，抵抗那些前来抢掠钱粮的鞑子，那些追缴各种赋税的官员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
正当那几位汉子谈兴正浓时，一名巡视校尉带领几位士兵来到客栈。盛气凌人地到处查看，并训告道：“尔等听好了，近来有几位山寨强盗进城抢劫钱财，掠杀百姓，如有见之者，要及时禀报官府。看到大家只顾埋头吃饭，于是又加重语气重复一遍，说完问道：可曾听真切了？”
王亮抬头看了看那名校尉，正是那位在齐山边吃了亏的鞑子，看来已经惊动了官府，正在四处搜查、缉拿他们一干人等。
整个客栈内无人敢言，只有带刀的鞑子来回走动巡视。那名校尉看到其它桌上的食客都停下了手中的碗筷，唯有王亮将头上帽子压得低低的，兀自低头喝酒吃肉，没有理睬他。鞑子校尉气势汹汹地走到王亮身边，将柳叶弯刀往桌上一拍，厉声叱道：“你听到没有？”
王亮已经吃完最后一块牛肉，正准备将碗中的剩酒喝下。那鞑子忽然认出了王亮，立时露出惊骇的神色，抽刀欲砍。王亮见来势凶猛，来不及喝酒，顺势将手中的酒碗向鞑子脸上砸去，因距离太近，那鞑子面部顿时开了花，血流满面，闷哼一声，捂着脸，痛得蹲了下去。其它几位兵士看到头儿受伤，一齐举刀奔来，王亮见客栈面积太小，不宜近战，顺势跳出窗外，那位受伤的校尉怒声连呼：“他就是牛皮寨的王亮！快追！快追！”几名兵士追至窗外，王亮早已隐遁到川流不息的人流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