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斑陆离其上下
举案齐眉，天伦之乐……
她是这样想的吗？
秦陆离短暂陷入深思，又很快清醒过来，没有过多在意。
不过是古板的说辞罢了。
生在权贵之家，就没有“举案齐眉，天伦之乐”之说，一切所作所为，皆为权势铺垫。
权势之争，尔虞我诈，阿谀奉承，一言一笑，真假难辨，稍有不慎，坠入地狱。
柳文清看出他神情的变化，口吐莲花：“盛秦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秦陆离浅浅扫视柳文清。
“二小姐好气魄！”
“盛秦有此女，千载难逢！”
……
称赞之声层出不穷，沈安宁厚着脸皮招手示意：“别夸别夸！基操勿六，基操勿六哈哈哈！”
她安心坐下，心情大好。
沁悦眼冒红心，满脸崇拜：“小姐，您可太厉害了，大人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唉～本小姐向来行事低调，哈哈哈。”
歌舞之声响起，鼓乐喧天，繁华盛再次陷入一片欢闹声中。
沈安宁早已饥渴难耐，尽情享受，好不快活。
兴致正高之时，方才端鱼的小二再次走过来，他俯身在沈安宁耳边道：“小姐，三楼那位客官邀您一同进餐。”
“我不……”
“他说您若是拒绝或者逃跑，明日便亲自上府。”
……
沈安宁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拒绝之辞被狠狠咽了回去，心里把秦陆离全家问候了个遍。
“知道了。”
她应声答道，极不情愿起身，神色哀怨，一边上楼一边骂道：“这瘟神得是有啥大病吧？”
自己臭名昭著，以他的性子，应是躲还来不及，不知他哪根筋不对头。
接近三楼最后一个台阶时，沈安宁心里忐忑之感愈加强烈，心跳加速，手心冒出冷汗，思考一会儿如何拍他马屁，好早点放自己离去。
平复心情后，她将愁容转化为微笑，先是回身交代：“沁悦，一会儿他要是敢把我怎么滴，你立马回丞相府搬救兵！”
“哦……”
沁悦不理解，王爷再如何残暴肆虐，但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行事光明磊落，况且小姐是他的准王妃，怎么可能会对她下手呢？
不过小姐既然叮嘱了，必然要察言观色，谨慎行事。
沈安宁说完，转身踏上台阶，结果太过紧张，一个俯身，右脚被绊倒。
“小姐！”
沁悦措手不及，被吓得花容失色，眼睁睁看着沈安宁重重扑倒在地。
“卧槽！”
服了！
秦陆离和柳文清着实吓了一跳，果然，不愧是她，连出场方式都独具一格。
沈安宁强忍疼痛，挣扎起来，跺跺脚，骂骂咧咧拍去衣裙上的灰尘。
抬头之际，入眼即是两人略带同情的视线。
沈安宁面色窘迫，只觉脚趾头来活了。
此刻尴尬得只想挖个洞钻进去。
她踉踉跄跄过来，福了福身子：“见过王爷。”
“坐。”
沈安宁感觉好无助，小步上前，慢慢入座，沁悦则站在她身后，时刻注意秦陆离的神情变化。
桌上早已添了一副碗具，看着满桌诱惑，沈安宁双只是玉手搭在腿上，大口吞咽口水，死死攥紧衣裙，哪敢动弹。
秦陆离眉头上挑，见她此刻全然没了往日的跋扈，很是想笑。
“方才在楼下教训三皇子时，不是气焰很盛吗？”
现在怎么蔫了？
沈安宁挽起耳畔的发丝，低下眼眸，弱弱道：“臣女哪敢啊？那可是王爷的弟弟。”
“这么说，你说的那些，倒是收敛了？”
秦陆离嘴角微微上翘，很享受这样目中无人的她在自己面前低头的模样，让心中生出驯服猛兽的快感。
沈安宁不答，她踌躇几秒，鼓起勇气抬头对上秦陆离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眸，突然咧嘴谄媚一笑：“王爷，臣女掐指一算，今日不宜外出，恐有雷电之灾啊，臣女就不打扰王爷和柳少爷的雅兴了。”
她骤然起身：“告辞！”
迅速转身，巴不得一个闪现逃离这里。
“站住。”
噫！这瘟神有完没完啊？
“呵，看来今天不脱层皮是走不了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安宁索性不装了，大方落座，自顾自倒了杯佳酿一饮而尽，提起筷子，无视三人看奇葩的目光，狼吞虎咽起来。
在她来之前，这桌上的美食丝毫未动，看得甚是可惜。
吃完面前的，她毫不羞涩，直接伸手去抬秦陆离和柳文清面前的，不忘嘟囔道：“不吃就给我，多浪费啊。”
沈安宁吃相算不上难看，但跟优雅绝不沾边，手上沾满剥虾的油脂，唇周糊着浓稠汤汁。
给三人看呆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女子如此用膳。
“嗝～”
吃饱喝足后，沈安宁味蕾得到极大满足，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眼神迷离。
眼尖的小二见状，急忙过来收拾残桌，随后又上了一壶美酒。
沈安宁瘫软下来，背靠椅子，目光下移，欣赏风吟曼妙的身姿，不由得“啧啧”称奇：“此景只应天上，人间难得几回观哪。”
柳文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对她的看法发生了几许改变。
曾经的傲慢不逊、趾高气扬，如今的出口成章、桀骜不驯，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好诗。”
柳文清出口赞叹，沈安宁和秦陆离皆怔了一秒。
柳文清这个谪仙般存在的美男，向来自恃清高，可从未夸过别人一句。
她回以微笑：“过奖。”
“二小姐，可曾听闻引雷之术？”秦陆离冷不丁开口，眼光紧锁在她的脸庞，想要观察出些什么。
沈安宁的笑意顿时收敛，明显僵硬了一秒，又很快笑了出来：“相信科学，不信谣不传谣。”
狗屁引雷之术，只听过afs。
那转瞬即逝的心虚被秦陆离捕捉到，知道她刻意隐瞒，也不再追问，一个眼神，便已然确定是她。
几人皆沉默观舞。
灯火相辉，载歌载舞，觥筹交错，其乐融融，一切看起来是如此和谐美好。
沈安宁触景生情，回想起以往一日三餐都吃不饱的日子，为了一点工钱低声下气，遭人白眼。
心中一阵酸楚，为了弥补内心的欲望，在《陆离传》中，才创造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安宁，锦衣玉食，为所欲为，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啊。
她嘴角不自觉勾勒出浅笑，眼中染上磷光：“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
她没注意到秦陆离的异样，独自轻声重复着：“陆离……”
焯！不对劲！
沈安宁反应过来，一把捂住嘴巴，小心翼翼望向秦陆离。
他的名字来自这句诗不假，但要是他误会自己对他有什么特殊情感，夭寿！
自己一直喜欢读诗诵词，喜欢诗词寥寥几个字，便可将一景一人描述得惟妙惟肖，喜欢其中塑造的意境。
那是我向往的仙境啊。
于是所写网文中人物取名大多来自诗词。
她无辜地眨眨眼，试探性解释：“别误会啊，我说的陆离可不是你。”
“那是谁？”
……
幼不幼稚？
沈安宁无语冷哼一声，选择无视，换了个慵懒的姿势。
心情好了不少，她莞尔一笑，随口唱道：“我以为忘了想念，而面对夕阳希望你回到今天，我记得捧你的脸，在双手之间安静地看你的眼，像秋天落叶温柔整个世界……”
音色如同溪水澄澈明朗，又仿若银铃清脆悦耳。
旋律舒缓而动情，全然不似现有的歌曲，歌词所传达的爱意简单而纯粹。
三人再次陷入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