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长得挺磕渗啊
自矜陌上繁华盛中，歌舞升平，笙箫齐鸣，在座的无一不欢声笑语，畅所欲言，乐在其中。
来此的客人，或寻欢作乐，或谈笑风生，或商讨国事，或寻音觅友。
小二皆穿着整洁，以礼待人，毫不马虎。
沈安宁点了一大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哈喇子直流。
“小姐，这，吃得完吗？”沁悦担忧问道。
沈安宁一拍手欢呼，眉开眼笑：“齐了！来来来，吃！”
上辈子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更未尝过山珍海味。
决定了，这辈子为了享乐，一定要活下去！
在沈安宁的命令下，沁悦感动涕零，吃上了人生第一顿价值连城的佳肴。
两人大快朵颐，全然不顾他人异样的眼光，还以为这俩人是饿死鬼投胎。
吃得正香，小二端上一盘泰山赤鳞鱼，色泽鲜美，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鱼香。
沈安宁下意识伸过筷子，突然手就僵在半空中：“我没点鱼啊？”
小二微笑着恭敬弯腰解释：“这是楼上那位客官吩咐赠予您的。”
话毕，小二转身离去。
每个楼层是呈“凹”形，只是凹陷处向左，好巧不巧的是，秦陆离与柳文清位于凹陷的位置，而沈安宁与沁悦坐在角落凸出的地方。
从三楼那个位置，恰好能清楚看到沈安宁这边的一举一动。
沈安宁是背对而坐，自然没看到他们，沁悦是在她对面，微微抬头，就发现秦陆离正怡然自得品茶，目光始终落在沈安宁身上。
“小姐，是王爷！”
“废话，我当然知道。”
三楼的，就只有瘟神和柳文清。
否则方才就不会不要命似的冲下来。
“他什么意思？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
沁悦被那道寒冷视线震得心生畏惧，咽了一口唾沫：“小姐在说什么啊？”
沈安宁品尝美食的心情受到了影响，面色冷下来，咬牙切齿：“他是刀，我是砧板上的鱼肉，真是不给活路。”
楼上。
柳文清对秦陆离的举动表示疑惑：“你为何要赠她赤鳞鱼？”
闻言，秦陆离面不改色，眼眸深邃得让人无法揣测他的想法：“你看这紫竹桌，还放得下盘子吗？”
确实，桌上摆满佳肴，毫无空隙，多一个茶杯也放不下，何况是一个大盘。
所以，只是单纯没地儿而已。
“我听说，这二小姐喜欢吃鱼，以往可没少亲自捉鱼去将军府献殷勤啊。”
柳文清声音低了几分，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薄唇轻启：“别误会，我对你的王妃，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呵呵，文清生得如此惊世绝尘，若我是女子，定也心动。”
他刻意的打趣，听得柳文清眉头一蹙，绝美的脸庞竟多了一抹红晕，颇有一番清冷出尘的韵味，语气嗔怪道：“别胡闹。”
二楼。
“好你个秦陆离，当我怕你不成？”
话毕，她抬起赤鳞鱼，毫不怜惜，重重摔在地上。
霎时间，浓汁飞溅，玉盘破碎。
“我还真怕你……走，去一楼，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沈安宁实在忍受不了那道刀子般的视线，仿若暗处有人用冷箭瞄准自己。
她猛地起身，贴墙而走，速度不减反加。
沁悦匆忙跟在身后，嘟着粉红樱桃小嘴：“小姐，这饭是非吃不可吗？”
在此偶遇王爷，原以为小姐会放弃，乖乖离开这鱼龙混杂之地，谁知她不肯死心。
“我真服了，哪儿都有这个瘟神。”
沈安宁不满抱怨，到达一楼后特地挑选了秦陆离视野盲区的位置，招呼小二过来再上一桌子酒菜。
柳文清难得展眉一笑，在他清新脱俗的气质的衬托下，万般吸睛。
“陆离，看来这准王妃，不是很喜欢你啊。”
他嘴角抑制不住上扬，欣赏着秦陆离难看的脸色。
秦陆离冷下脸来，闭口结舌，眸底的寒意深了几许。
沈安宁，你可真是个不怕死的。
这下完美了，无人打搅，能看美人起舞，又能安心吃食，沈安宁很满意这个位置。
歌舞正好告一段落，繁华盛中安静了些。
偏偏这时，来了个不长眼的。
她邻桌一个身着靛蓝色锦缎袍的男子不屑地瞅了一眼她满桌的食物，出口讽刺：“二小姐好大的胃口。”
沈安宁本就因见了脏东西心情极度不美丽，当下不耐烦扭头看看是哪个作精。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瞪大双眸，满脸嫌弃：“啧啧啧，长得挺磕渗啊，贼眉鼠眼的。”
“哈哈哈！”
此话一出，引得一二楼的客人哈哈大笑。
秦无木恼羞成怒，被气得绿了脸，指着沈安宁破口大骂：“沈安宁！你恬不知耻！你鼠目寸光！”
“哦哟，本小姐算是小刀划屁股开了眼了，头一次见有丑得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
“哈哈哈！不讲武德啊！”
“沈小姐果真名不虚传，啥都敢说啊。”
“不过她说的也没错啊，这三皇子着实长得……”
“不堪入目，哈哈哈！”
哄堂大笑之中，秦无木怒气达到巅峰，竟无言以对。
结结巴巴半天，才说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嘴巴伶俐有什么用？丞相府二小姐又如何？男尊女卑，以后给我二哥做了王妃，照样得卑躬屈膝给他提鞋！”
沈安宁像是看傻子一般无奈摇头：“啧啧啧，让你多读点书不相信，这下吃了没文化的亏了吧？”
这句话又是引得众人捧腹大笑，盛秦谁人不知，三皇子秦无木，无才无脑无能，被称为“三无”，这下算是触到他逆鳞了。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伸出手指着沈安宁，怒目圆睁，只是长得着实丑陋，眯缝眼，塌鼻梁，厚嘴唇，皮肤暗黄，身材羸弱。
若不是知道这是三皇子，谁会想到这居然和拥有绝世容颜的秦陆离是同一个父亲。
而楼上的秦陆离，眯了眯眼，周身散发出寒冷的气息，似乎动了杀念。
秦无木这个废物，竟当众将他搬出来，对面可是那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沈安宁，脸都被丢光了。
动怒的同时，他竟有些期待沈安宁会如何应付，是迫于皇室的威压，还是口无遮拦继续嘲讽？
柳文清倒显得轻松了不少，嘴角勾出迷人的弧度：“陆离，今日的美人确实好看，难为你费心了。”
“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本小姐破例给你普及一下，咳咳！”
她大声清了清嗓子，准备把自己在某音补充的知识搬出来，好好治治这个知识白痴。
沁悦小心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小姐，要不算了吧，若得罪了皇室……”
“嘁！本小姐怼天怼地怼空气，还怕一个傻子？”
她完全不把秦无木放在眼里，高声娓娓道来：“听好了！男尊女卑，并非男子尊贵，女子卑微。「男尊女卑」出自《易经》，指的是男子要公正无私自强不息，女子要谦卑慈祥厚德载物。
另外再给你补充一下，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是「女子无才辨是德」，意为女子若无才学，能明辨是非也是一种美德。
不是「最毒妇人心」，而是「最毒负人心」，自古以来负心之人最狠毒。
「糟糠之妻」，不是说妻子如糟糠一般低贱，而是指愿意同丈夫一起吃糟糠的妻子。
「无毒不丈夫」，并非不狠毒找不到丈夫，而是「无度不丈夫」，指男人没有度量不算大丈夫。你，听懂了吗？”
一串逻辑清晰的话喷涌而出，听得众人目瞪口呆，迟迟缓不过神来。
她的话颠覆了这些自诩读书人几百年来的认知。
整个繁华盛顿时鸦雀无声，有些人吃菜的动作顿在空中，张着嘴巴一动不动。
半晌后，繁华盛如同炸开了锅，人声鼎沸，议论声此起彼伏。
“不是说二小姐从不肯去崇文馆吗，怎么会知晓这些？”
“谣言误人呐！”
“依我看，能道出这般言论，二小姐必定学识渊博啊！”
“是啊是啊，今日这繁华盛，不枉来一趟。”
……
沈安宁抚胸顺了顺气，饶有兴味注视秦无木二楞二楞的模样。
她潇洒饮尽一杯大红袍，补充道：“女子，从来不是男子的附属品。嫁为人妻，当与丈夫举案齐眉，共享天伦之乐，而非卑微讨好。以后你这等目光短浅之小人，莫要戴着有色眼镜去批判每一个女人，因为，你、没、资、格！”
最后四个字铿锵有力，振奋人心，所有人纷纷站起来，热血沸腾，鼓掌叫好。
掌柜正站在柜台之处，满脸惊喜，似是发现了宝藏，不停催促身旁的小厮：“二小姐的言论，都记下了吗？”
“记着呢记着呢！都记下了！”
那小厮手执毛笔，动作流畅，将沈安宁方才的话全写了下来。
沁悦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替秦无木感到悲哀：你说你没事，惹她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