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墨镜
梁歆放学后一路上就琢磨着,这次被叫家长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回家还有的折腾。
果然,她一到家门口就见梁父并没进屋,而是在门口抽烟,见她回来黑着脸瞪了她一眼。
梁歆低头进屋,梁父也掐了烟跟在她身后,他“砰”的一声甩上了门,就黑着脸一屁股坐到了饭桌前,一手翻过桌上倒扣在红色塑料盘里的红底白花的塑料杯子,又粗声喊道:“暖水瓶呢,我不说就放桌边吗,又拿哪去了?”
梁母一边解围裙一边小跑着从厨房出来,压着声音:“瞎嚷嚷啥,放东子那屋了,他做作业,我怕他口渴。”
梁母又看了眼站在门边不动地的梁歆怪道:“你不洗手吃饭,杵在那干啥?”
梁歆闻言刚要溜去洗手,就被梁父粗声喊住:“吃饭,我看你就是每天吃饱了撑的,才会一天天的不学无术还知道早恋了。”
梁歆不高兴了:“我再说一遍,我没早恋,就是场误会,我更没有不学无术,我要考大学。”
梁父黑着脸还没说话,梁母急了:“你们这是说啥呢,歆歆,你早恋了?你跟谁早恋,不会是啥混混吧,你没被人占啥便宜吧,你是要急死我啊你!”
梁歆:“”
下一步她估计就要把出轨、堕胎安排上了。
“砰!”梁东一把推开门,站在门口没好气道:“你们干啥呢,还让不让人写作业了?”
梁母连忙安慰:“不吵了,我们不吵了,你写你写。”
梁东得逞地微挑了下眉,冲梁歆眨了眨眼,梁歆却压根没功夫理他,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梁东手里还拿着的那只笔——一只崭新的钢笔。
梁歆看不出这个年代钢笔的牌子更不认识型号,但她心头莫名一跳,上前一步,一把拽过梁东手里的笔,梁歆把笔握在手里打量一番,确实是只新笔,又见笔杆上刻着白色小字英雄571,梁歆想起白天张玉说六块钱刚好能买支英雄571。
“这笔你哪来的?”梁歆握着笔的手都颤了颤,心里念叨着不会吧、不会吧。
“我那天上你抽屉里找东西看着的,我就借来用用嘛,嘿嘿,姐,你咋下血本买了只新笔,别说,新的就是好用。”梁东嬉皮笑脸道,完全没感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梁歆裂开了,四分五裂,怕什么来什么,梁东拿的这支竟然真是原主买给许家兴的笔!她只恨她咋就不能原地晕过去,也好过直面这狗血的人生。
梁歆回想起自己白天都干了些啥——当众在食堂暗指许家兴骗财骗感情,还闹得从学生到老师都知道了。这站在许家兴的视角看,自己就是个因为爱而不得心理扭曲的女变态吧。
梁歆想起自己自以为和渣男飙戏,演得不亦乐乎,结果,竟然完全是自己一人在戏精!
梁歆本以为自己得把这炮灰堂妹的剧本演成装逼打脸大杀四方的大女主,万万没想到她倒确实是逆天改命了——从女炮灰改成了女神经。
“你拿我的东西都不跟我说一声!”梁歆恼羞成怒跟梁东急了,她肯定梁东没和原主说过,这既然是表白礼物,如果他说了原主不可能同意。
“不就是只笔嘛,小气,我还你还不行。”梁东看梁歆神色不对,小声嘟囔。
梁歆一听这个害她丢人的臭小子还敢说什么不就是只笔嘛,气得一巴掌打在梁东后背上:“你还有理了你!”
梁母连忙拽开梁歆,心疼的摸着梁东后背道:“你干啥啊,多大点事啊,犯得着吗?”
“东子用了就用了,你也不像东子爱学习,放你那也是浪费。”梁父也在一旁没好气道。
梁歆气得拿着钢笔的手微微发抖,看看梁东,又看看梁父梁母,恨声道:“我看我是不是饭也别吃了,我也不学习,吃了也是浪费粮食。哦,我是不是还不该呼吸啊,浪费空气!”
梁歆说完就摔门回了屋,梁父梁母面面相觑,梁母心虚的嘟囔:“这孩子,咋气性这么大了。”
梁歆晚饭都没出门,任梁母在门口敲门她都理也不理,她当然不会饿着自己,下了狠心决定今天犒劳下自己吃点好的,在系统商城逛了又逛,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花五积分买了包巧克力夹心的饼干。
梁歆一边对照课本接着做五三上的数学题,一边恨恨地咬着饼干,一码归一码,她虽然知道是自己冤枉了许家兴,但她当众说超过许家兴还就非要超过他了,她还不信了,她拿着二十一世纪的智慧结晶还能输给他!
梁歆吃完饼干又拿剪刀把包装袋剪成碎片用纸包起来准备明天带出去扔了。
上床睡觉前她自我安慰地想:幸亏她积分不多,要是积分多东西买的多,每天不用干别的了,天天剪纸玩吧。
第二天餐桌上,梁歆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个鸡蛋和白面摊成的饼子,梁母别别扭扭道:“专门给你摊的,东子都没有。”
梁父也不自在地咳嗽一声。
梁歆明白这是梁父梁母跟她求和的意思,她也就吃了鸡蛋饼不再计较了。
后面几天梁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学校里虽然关于她的风言风语更多了,她也专心学习只当大家讨论的人不是她,唯一觉得对不起许家兴,因为有流言说许家兴收她礼物欺骗她感情。额虽然更多是说她因爱生恨栽赃陷害的吧。
梁歆几次想找许家兴道个歉,再问问他想怎么办,需不需要她澄清一下。但梁歆几次去堵他他都跑得比兔子还快,梁歆摸摸鼻子,也只好先放下这事了。
终于到了礼拜日,这时候一周只有礼拜天一天休息,梁歆也不敢出去逛逛,还是闷头在家里死啃数学。
下午梁父梁母上梁爷爷那去看看,梁歆在屋里看着书,听见客厅里传来那种译制片特有的配音声“哦,这家伙老得可以进博物馆了!”
梁歆循着声音出屋,发现梁东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正盯着电视,梁家有个十二寸大的黑白电视,虽然平常看个新闻都时不时滋啦啦地出现“雪花”,但在这会已经是很值得炫耀的事了,梁歆的二伯母李水花每次来瞅见电视都要酸上几句。
梁歆一看,好家伙,这不是施瓦辛格吗,这会竟然就有国外的片子引进了,她有些好奇:“这是啥片啊?”
“加里森敢死队。”梁东头也没抬。
梁歆跟着看了一会,没多大兴趣,她看惯了现代五花八门的电视剧,吃惯了大鱼大肉哪里会对这种清粥小菜感兴趣。
梁歆正准备回屋接着看书,看见电视里一个黑西装大背头带墨镜的壮汉出场,她突然心念一动:“这个墨镜挺帅的啊,百货大楼能买着吗?”
“百货大楼当然买不到了,不过哎——好!”梁东说着看到要紧处叫了声好,不搭理梁歆了。
梁歆语气做作,拉长调子道:“可惜了,买不到啊,我还想你生日买个送你呢,你带着肯定帅。”
梁歆说完就利落地转身,只等着梁东来拦她,梁东果然一把拉住她,这下来了精神,电视也不看了,讨好道:“别啊姐,百货大楼虽然买不到,但是小摊里偷着卖呢,这墨镜现在可火了,说是只有鹏城那边能进着货。”
梁歆:“那多钱一副啊?”
梁东讨好地笑:“嘿嘿,不算太贵,一般一块五六毛吧。”
“这还不贵,我一个月零花钱才五毛!”
梁歆嘴上抱怨,心里却是一喜,她琢磨着倒卖墨镜没准是个办法,她欠的债还没还呢,得抓紧想办法了,想着就急匆匆往屋里去。
梁东在身后叫唤:“别走啊姐,你还给不给我买了啊?”
梁歆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调出系统商城,一搜索墨镜出来一堆,梁歆挑了半天,挑了个材质是普通塑料,造型寻常,也没啥logo的,最关键的当然是——价格便宜。
这样一副墨镜拿到现代估计摆摊都不好卖,但是在这会儿相信不会没有销路。梁歆喜滋滋地算着账,一副墨镜十积分,她不准备零售,虽然零售赚的多,现在也改革开放了,允许做点小买卖,但是现在大家普遍对这事还是小心谨慎的态度,更何况她还是个在校学生,更得小心点才是。梁歆准备以一块钱一副的价格批发,她现在有245分,留下备用的,花200分买二十副卖了,转手就是二十块钱!
二十块啊,她现在一个月零花钱才五毛,二十可是四十个月的零花钱了!
还完债她还能剩十四呢。梁歆琢磨着要是卖大米四十分才能赚一块四,200分只能赚七块不说,那么沉的大米也不好脱手啊。越琢磨她越觉得这买卖可行,准备一会就出门去找找,看看哪能偷着卖出去。
梁歆正想着,客厅的电视声突然没了,梁东像是回屋了,不一会儿,梁父梁母就开门进屋了。
梁歆:“”
这小子还真是神了。
晚饭时,梁东几筷子飞速扒完,回屋抓起书包就往门口跑,边穿鞋边急匆匆道:“我去同学家做作业了啊,他还等着我呢。”
梁母给梁东手里塞了两个橘子,嘴里叮嘱着他慢点骑车,梁东应着,嘴甜道:“妈,你放心吧,我肯定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大学给你们争气。”
梁母送完梁东,喜滋滋地接着回来吃饭,梁歆也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她也得抓紧,免得天黑不安全,吃完饭梁歆借口去找陈慧问作业也出了门。
梁家就一辆自行车,被梁东骑走了,梁歆还欠着债哪舍得掏钱坐公交,唯一的交通工具就只剩两条腿了。秋天的傍晚晚风很硬,梁歆裹紧了脖子上梁母织的藏蓝色毛线围脖,边走边打量着街道两旁的店铺。
街边有家国营饭店,梁歆走近点透过窗户望进去里面人竟然还不少,四人的方桌屋里摆着七八桌,方桌四周是长条的板凳,屋里坐着五六桌人。
梁歆在寒风里裹紧围脖吸了吸鼻子,隔着窗户看人家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感觉自己趴着窗户看人家吃饭活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怕一会别再有好心的大爷给她个馒头,赶忙接着往前走。
走出去好远,路边除了看见了一家写着滨市棉纺织品经营处的商铺,一家写着南市街理发女部的理发店,还有几家卖杂货的小卖部,此外再没见别的商店。路边摆摊的也并不多,多是卖些包子、烤地瓜之类的小吃,还有几家修皮鞋的。
梁歆怕迷路一直顺着大道走的,走得脚都酸了也没找着什么可能收墨镜的地方,她也不知道梁东所说的小摊是在哪,正打算先回家,回头打听清楚再找机会出来,就见几个年轻男女骑着自行车说说笑笑拐进了道口的一条小巷。
梁歆脚步一顿,在巷子口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番,见那巷子里像是有招牌闪着亮光,门口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跟大道上的清冷完全像两个世界,梁歆咽了口唾沫,抬腿走进了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