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录像厅
梁歆正要进巷子口，脚步顿了顿，寻思既然是卖墨镜还是带个样品去才好，于是唤出商城面板选择一番，又把手塞进口袋里，一转眼就掏出副墨镜，梁歆一手轻轻一甩，动作潇洒地把墨镜架在鼻子上，很有些气势地迈步进了巷子。
走到近处梁歆才看见闪亮着的牌子上写着录像厅三个字，门口人来人往的，有穿着喇叭裤和西装外套的男青年嘻嘻哈哈的在门口抽着烟，还有年轻的男女在边上暗处拉拉扯扯，像梁歆这样傍晚带着个墨镜的本以为会惹人注目，结果人家连个眼角风都懒得给她。
梁歆在门口好奇地瞅了眼支着的小黑板，上面写了今日放映四个大字，底下贴了几张海报，有国产的少林寺，香港的至爱亲朋还有外国的虎口脱险。
梁歆：嚯，这不就是八十年代的夜生活吗。
梁歆走进录像厅，刷着半截绿漆的墙上贴着通宵放映，还有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的字样，一扇对开的木门敞开着，门口柜台坐着个留着略长的背头，穿着件花衬衣的男青年招呼着客人，正对着门摆着一排排长椅，三三两两坐着人，最里面靠着墙摆着个柜子，上头放着台比较大的电视机，还是彩色的。电视里港台腔调的台词放得大声，屋里开着盏瓦数不高的灯，加上有人抽烟，云山雾罩的。
梁歆迈步想进去，被门口的花衬衣笑眯眯拦住：“靓女，五毛钱看通宵啦。”
梁歆腹诽，这人怕不是香港电影看多了，她是来赚钱的，可别想从她口袋里掏一分钱，嘴上却笑着道：“大哥，我不看片子，我找老板。”
“我就是老板了啦。”
梁歆一下来了精神，也不腹诽他奇奇怪怪的港普了，凑过去神神秘秘道：“大哥，墨镜你感兴趣吗，我这有批鹏城来的新货，质量杠杠的，上海那面卖的老火，现在我这就剩二十副了，你要是看上便宜给你，你这生意红火，顺带脚就能卖了，一点不费事。”
花衬衣看着兴致缺缺，吊儿郎当道：“有没有那么好啦，先给我看看货嘛。”、
梁歆也不扭捏，摘下墨镜就递给他，花衬衣戴上试了试，又摘下来看看镜腿和镜片，手上摆弄着嘴里问：“货倒是还凑合了啦，多少钱一副啦？”
梁歆想留下点讲价的空间，于是道：“大哥，我看你是个实在人，我也不多跟你要，你要是这二十副都要了给你便宜些，就一块二一副吧。”
花衬衣听了一把把墨镜塞回梁歆手里，摆手说：“我也就卖一块四啦，还得偷着卖，才挣这么点没意思了啦。”
梁歆琢磨着把价格降一点，叫一块一，还没开口，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梁歆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今天看书看太久眼花了，刚才往门口去那几个男生里咋有个像是梁东！
她心里觉着是自己看花眼了，但还是回头张望着，那几个男生已经到了门外，就剩下背影了。板寸头，军绿色外套，还有那身高，咋看咋像梁东。
梁歆心里直打鼓，梁东不是去同学家写作业了吗，怎么可能在这，这下她也顾不上卖墨镜了，撒丫子就往门口跑。
花衬衣错愕，在后面大声喊：“哎，老妹儿，别走啊，一块二就一块二，大哥包圆儿了！”
梁歆从巷子口追出去又跑了一阵，奈何那几个男生骑着车子，一眨眼功夫就把她甩出去老远。
她气喘吁吁地掐着腰直喘粗气，脑袋里一时思绪混乱。
梁东，录像厅电光火石之间，梁歆突然想起了《九零年代女厂长》里好像有一段情节是写梁秀秀的一个啥亲戚家的弟弟平日里游手好闲，喜欢惹是生非，一次在录像厅跟人起了冲突打了起来，打急了眼竟然在道上捡起石头就猛砸对方的头，那人被打得住了院。
当时正值九十年代工人下岗，梁秀秀那家亲戚甚至掏不出赔偿的医药费，那个弟弟还被抓进了公安局，她亲戚到梁秀秀面前给她下跪，最后是梁秀秀找人又花钱把事情给摆平了，还让那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弟弟去了她工厂当保安。
梁东之前一直是一副好学生样子，以至于梁歆从来没想过他会不会是小说里那个惹事生非的弟弟。
所以，要是那个亲戚家的弟弟指的真是梁东，梁父梁母未来要下岗不说还要去给梁秀秀下跪，梁东以后要去给梁秀秀当保安？
梁歆想象一下这个画面，顿时气得脑袋冒烟，她穿越一回，要是梁家还按照这个走向发展，那她干脆窝囊死得了。
工人下岗是吧，那她就早早领着梁父梁母发家致富，惹事生非是吧，那她还非要把梁东教成个三好学生了！
梁歆顿时也腰也不酸了，腿也不软了，一口气就跑回了家。
一进家门，梁歆来不及换鞋就冲看电视的梁父道：“爸，东子回来了吗？”
“没呢，东子哪天不是学到挺晚才回家，你当跟你似的。”梁父头也不回地答着，还不忘损梁歆一句。
梁歆都懒得跟他计较了，她早晚用事实让他们把吐出来的话咽回去。倒是梁东，要是那个人真是梁东，骑车回家肯定比她快才是，要是去了别的地方，这会儿天都黑了除了录像厅还哪有地方开门。
梁歆在屋里看了会书等着梁东回来，听见开门声，她赶忙出屋。
“妈，给我倒杯水，今天给同学讲题，嗓子都哑了。”梁东一进屋就嚷嚷。
梁母忙端着水迎上来：“哎，那不行咱以后就在家学呗。”
“我同学物理好，我们能互帮互助，妈，你放心，下次考试我肯定进步。”梁东搂着梁母的肩膀信誓旦旦道。
梁父梁母围着梁东嘘寒问暖，梁歆经过今天录像厅的事咋看咋觉得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又不好跟梁父梁母讲，她没看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也去了录像厅啊，一说她也跑不了！梁歆只好先把这事先放下，打算先找机会搞清楚她今天看见那人倒底是不是梁东再说。
第二天去学校，梁歆照常看书做题，抬头间扫了眼旁边的陆志远，这一看可了不得，陆大学霸竟然没看教科书，手里拿了本《十万个为什么》看得聚精会神。
梁歆：“？”
她能说她的小侄子都不乐意看这个了吗。
陆志远对《十万个为什么》的热爱却持续了一上午，一有空就拿出来看，边看还边圈圈划划，比看课本的梁歆还像那么一回事，自习课时看自习的王老师愣没发现他在看课外书。
去食堂前梁歆终于忍不住问他：“陆志远，你这是”
梁歆一脸一言难尽地瞅了眼他手上的书。
陆志远却很淡定：“下个月学校办课外知识竞赛，我报名了。”
梁歆：“就快要期中考试了，这种活动参不参加无所谓吧，你费这么大劲图啥啊？”
陆志远张了张嘴没说话，他眼神肉麻地望了眼第一排的梁秀秀，耳朵渐渐红了。
梁歆：“”
对不起，是她多嘴问了，看来是图梁秀秀也参加了。
陈慧这时候笑嘻嘻回头，她没看出来陆志远的少男怀春，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图奖金啦，一等奖二十块，二等奖十块，三等奖也有五块呢！”
话音刚落，梁歆骤然起身往外走，陈慧急道：“哎，你去哪啊歆歆？”
“去办公室找老师报名！”梁歆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答道。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学校安排了义务劳动。秋天马上要过去了，落叶堆了一地，偏偏这几天风还大，吹得满哪都是叶子。
每个班级划好片就开始干活，王老师安排男生把落叶装进麻袋里，再由女生拿去学校东边的沟那倒进沟里。
梁歆拎着一麻袋叶子往学校东边去，袋子倒是不沉，就是挺大，拿着怪碍事的。可梁歆也不敢拖着袋子走，在这会儿，编织袋子还是班级固定资产哩，义务劳动结束劳动委员还要一个个清点数目。
梁歆别扭地提着袋子，偏偏旁边陈慧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声跟她嘀咕：“我早就想问你了，怕你难过一直没敢，许家兴真收了你的笔啊，他竟然还装没有这事，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偏偏现在他们还说是你诬陷他，怎么可能，你咋会是那样的人！”
梁歆：“其实嗯”
梁歆艰涩地憋了半天，还没等她憋出来，陈慧又一惊一乍道：“哎，那不是许家兴吗，他周围咋还围着那么多人，切，道貌岸然、斯文败类！”
梁歆顺着陈慧指的看过去，男男女女几个人在树下装着落叶，偏偏梁歆一眼就看着了许家兴，长得帅就是占便宜，不仅在人群里醒目，连被骂那词都跟一般人不一样。
梁歆咬咬牙，抬腿就往许家兴那走过去，这事是她不对，今天咋也得有个说法，要不她心里也挺不得劲儿的。
陈慧都让她造懵了，梁歆走出去好远才反应过来赶忙去追她。
梁歆走到近前，说说笑笑的几个人顿时都不说话了，显然是吃了一惊。许家兴正在往编织袋里装落叶，没看梁歆，张玉在一旁撑着袋子，看见梁歆撇嘴道：“你能不能别阴魂不散的缠着许家兴了，你再纠缠他也不可能看上你。”
许家兴这才猛地抬头，看见梁歆，他心里暗道不好。自打那天之后，他就处处躲着她，想着见不着自己，她可能慢慢就冷静下来，不至于再使各种手段对自己死缠烂打了，没想到今天一个大意还是被她堵到了。
他见梁歆轻咬着嘴唇，眼睛看向地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许家兴心里立刻警铃大作，她这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是看来硬的靠舆论逼迫自己不行，又打算从长计议来怀柔政策想让自己心软？
许家兴一想到她不知道又要搞出来什么事情，太阳穴的青筋都跳了跳，梁歆却冷不丁的大声开口，吓了他一跳。
“对不起，许同学。我错了，我有罪，我对不起你。那天是我头脑不清冤枉了你，影响了你的名誉，你是要我澄清还是要杀要剐你就说吧！”梁歆一咬牙一跺脚把想好的词背课文一样说了出来，然后就跟等待审判的犯人一样蔫头耷脑的等着。
许家兴还没说话，急匆匆赶来的陈慧刚好听见这一句。
陈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