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横生霉事,结案获赔
今天有不少大爷大娘来买煎饼果子,一买两三个,估计是全家的早食。黎闵见状,对这排队的人说:“谁自家有鸡蛋的,可带鸡蛋来摊饼子,少一文!”
此话一出,便有排队的人出声询问,“还能自己带鸡蛋?是真的吗?那放两个鸡蛋行么?”
“行!对,大家用自己的鸡蛋,想放几个放几个。”
立时有几个人离开,回家拿鸡蛋去了。
“离得近就是好,我下次吧,回去怪麻烦的。”
“就是,哎呀,小后生也不早说呐。”
黎闵:“对不住了,我这也是刚变通过来,您下次记着带。”
过了早市,发现确实没有昨天那么忙,俩人给自己好好地做了早午饭吃。
这会快到午时了,黎闵卷着饼子,正要将油纸包好递给唯一的客人,突然从斜边窜出来几人,其中一人一脚狠狠踹向黎闵,扬起手就要往黎闵头上招呼,突然而来的袭击让所有人都吓住了,黎闵挨下一脚,便反应迅速地往旁躲了去,让那拳头落了空。
客人回过神来,听到黎闵冲着他说了句“麻烦您,请您帮忙告个官府!”,便大叫着“打人了打人了!”,不知往哪跑去了。
剩下几人开始打砸起摊子来,牧章拿起椅子防卫,“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你们!天光大亮竟敢打砸!”
“老子找了你很久了,个逞能的小玩意,老子的事你也敢管!”说话之人满身酒气。
黎闵认出来了,是上次那个家暴的蠢货。黎闵一边格挡,一边朝牧章那边移动,把他护在身后,哪知,牧章生猛地一凳子就想啷在其中一个瘪三身上,黎闵赶忙拦住。
“奶奶的!打!上上上!”
“敢对我们军哥动手!踢死!”
黎闵悄声说,“别还手,东西不值钱,护住自己要紧”,接着转头大声说:“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个打老婆孩子的窝囊废,看你那个蠢样,头肿得跟骚猪似的!”
张军听了这话,酒意越发上头,不管不顾地冲上来,要打黎闵。
“怎么的?真是个烂吊,低等的东西!“
“说你是狗东西都是侮辱狗,你就是泡骚烂的尿!”
张军被激昏了头,越打越打不着,狂躁的踢着地上的锅炉桌椅,面糊撒了一地。黎闵见状,靠上前去,张军于是冲上来,俩人扭打一起,牧章着急地冲上来帮打,突然不知怎么地,黎闵被甩在了地上,爬都没爬起来。张军托着手嘶嘶叫,又要冲上来,牧章顶上前把他踹开,去扶起地上的黎闵。
只见刚才的客人领着一队差衙快速地从另一端跑来,“怎么回事?谁人胆敢闹事?”,差头指挥众人迅速地捉拿住四个酒徒烂臜,“都拷起来!”,又对着黎闵两人说,“怎么回事?请你们一并上官府讲个明白!”,留下两人收拾残局以免挡路,便收队走了。
黎闵虚弱地靠在牧章身上,暗想,“来得及时,那位客人真是好样的。”又强撑着身体,请旁边卖菜的老伯帮忙照看,过后再给报酬,那老伯看他被打的惨样,连连应声。
黎闵靠在牧章身上,将事情缘由始末,经过变化,都说了个明明白白。镇主簿听罢,“我已听明,现下还得询问另一个当事者,且等。”
又问:“张军,你从实说来,为何当街打人?”
张军此时脑子还是未清醒,大着舌头,“这小子,踹我!敢踹老子!多管闲事,要他好看!“
来回便是这几句,主簿不耐烦了,转过头问其他三人,“你三人又为何打砸人摊子?这当街行凶,是活腻了么?“
那三人酒已醒多了,支支吾吾,说了实话,“……就是想为兄弟出一口气”,心里暗恨,早知道就不为了几个酒钱吹牛了,被张军这斯蠢货害惨了。
主簿又将家暴当日的群众和张军妻子叫来,一一询问,又问了今日目击者,同副在一旁记录案情。
这边,老医师对黎闵作伤情诊断,黎闵嘴唇苍白,轻捂着心肺,低低地哀叫。
牧章着急地询问,“大夫,怎么样?严不严重?”
“稍等,”医师老头不急不缓,“脉象有些虚弱,有皮外之伤,不过,按理不该如此之疼痛。”
“一年前他跌过山崖!躺过一月有余,大夫,烦请您再仔细诊断,我怕……”牧章着急地说。
“跌过山崖?伤了哪里?药方子还记得么?”
“伤过头部,腿也断了,药方子我并不知道,是他家人叫的大夫。”
老大夫深思一会,说道:“我并未诊出内伤。”
黎闵有些想笑,这是他难以控制的习惯,在越严肃正经的场合就越想笑,好歹才忍住了,睁开眼,对老中医说:“老大夫安,我并无大事,只是心有些发紧罢了。”
两厢对视,黎闵缓慢眨眼,老中医点点头,“头部是人体最精妙的部位,伤过……有暗疾也未可。我给他开两副方子,你先抓半月的量,过后记得找医馆复诊。”
“多谢大夫,”牧章向老大夫作揖,又掏出钱袋子付诊金。
“多谢大夫,”黎闵轻咳了一声,向他道谢。
“不必多谢,我是受命官衙的。”老大夫缓缓收好医箱,他的医馆受命与官衙,有打架斗殴等案件时,需得出诊鉴伤,今日来报的差衙说是人被打得站不了,他这才过来,往日都是徒弟出诊。
小药童将医箱背好,跟着师父去主簿那边出裁定伤情案了,老大夫给黎闵定了个丙级二等伤情,算是全了他的打抱不平之心。
王席上位后,出了较为详细的裁定伤情律例,以辅佐案件判定,大大提高了判案效率。以往只有死亡、重伤、轻伤三种伤情,界定模糊,裁判处罚也因此变动极大,其中不少的冤假错案皆由主判不公造成的,不利稳定。
伤情裁定律例由上面那位提出,太医院联合刑部核准督办,出了甲乙丙丁四级,每级一、二、三等的伤情划分,作为量刑的辅佐。由各级官府命定的医馆诊断,若不服判,可自行寻医诊断。
按律例,以黎闵的真实伤情,应该判丁级一等就差不多,最多不过丙级三等,要知道,一条胳膊彻底被打断是丙级一等而已。
黎闵不知道判丙级二等意味着什么,他还来不及了解到律法知识,而且不是法律工作者也没法理解,不过在看到主簿听到丙级二等的伤情时更加严肃的脸色,黎闵大概知道这老先生是在帮他们大忙了。
这里早已没有见官下跪的律例了,当然也没有座,那三个蠢的此时或站或蹲,还有一个烂醉的歪在地上。黎闵因为是伤者,有方医馆的小凳可坐,牧章扶着他。
主簿听罢伤情,来问黎闵二人对判罚有什么意见。
“请主簿为我们做主,赔偿我可以分文不取,只求这几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肆意打砸他人,闹事街头,影响恶劣,这极严重的败坏了我镇形象。此外,如果顶格处罚,可以给其他品行不端的人一个告诫,律例不可逾越,也可以鼓励百姓见义勇为,倡导社会优良风气。”
主簿看着黎闵,点点头,便开始拟判决案书了。半个时辰后当庭宣判:
“今有审张军、蒋李克、蒋伍克、何荣四人当街打砸、害人致伤一案。主犯、从犯四人均为里横县圩三镇人,主犯张军因六月七日殴打妻子被阻拦,怀恨在心,于六月廿二日,以付酒钱为利诱,伙同蒋李克、蒋伍克、何荣三人打砸圩三镇百利村民黎三闵、黎牧章二人之吃食摊,主犯张军暴打黎三闵,致人伤残为丙级二等,造成黎三闵、黎牧章二人财物损失约一千三百文。黎三闵、黎牧章二人因伤自卫之举,尚在合理之中。
按大扶朝律例,殴打他人致伤者,按伤情不同,判半年至十五年牢狱刑。今判主犯张军牢狱刑一年,劳改刑二年。从犯蒋李克、蒋伍克、何荣三人,劳改刑一年。
判主犯张军赔偿黎三闵、黎牧章二人财物损失七百文、医药费三百文;从犯三人各赔偿财物损失三百文、医药费一百文。限期半月交付画押。
此判。
案判者:里横县圩三镇主簿李章衡。”
判书一式七份,犯人和原告一人一份,镇衙留档两份,只需签字画押镇衙的两份。张军的妻子代领,她的脸上尽是愁苦,却也并未泣哭,看着黎闵,想上前跟他说些什么,却被人挡住了,一下不敢再上前。
虽然当庭宣判,事情却没完,主犯张军会直接被押送县牢,而其他人则需在一旬之内到县衙确认裁定。镇衙是最低一级的办事处,有判案权力,却仍需县衙过文书。如若犯者有异议,也需得上县衙复告,镇同副严肃地宣告一众事宜。
若黎闵、牧章两人在半月内未收到赔偿,可请复执,由官府出面,抄卖犯人家财以交付,家破人亡者另议。
如此,这案件便暂时了结。
等出了衙门,已到黄昏时刻。这案件审理真算是神速了,因为证人都在镇上,传来问讯很快,否则只怕还要拖上几天。而且,竟然不需给好处费,这事就办了,穿越前辈治理有方!
两人回到摆摊的地方,那老伯正蹲在地上呢,旁边是他们的推车和东西,地上都打扫干干净净,黎闵如约递给了老伯八十文。
“老人家,住在什么地方?我们送您一道,天黑回家恐有危险。”
“不必理会我,我就住镇上,你们快回吧,快回吧。”老伯拿着钱很是高兴,这抵得上他一日多的摆摊了,他摆摆手,劝二人快回。
黎闵两人见状,告别一番,推着自己的车走了,牧章强烈要求黎闵上小推车上坐,他来推,黎闵拗不过他,反复强调自己没大事,能走能动。牧章是一个字也不听,一副你不坐我就不走的架势,黎闵想了想,就坐上去了,做戏做全套吧。
先去药铺抓两个方子的药,牧章就赶快推着小推车出镇牵牛回家。食材是全洒在街道上了的,因此拉上黎闵也不算重,半大牛犊还是拉得动的。
两人紧赶慢赶回家了。
到家天已经黑透了,黎闵家满院子的人,看见小牛拉着车进来,大人们忙迎上去,“今天怎么这么晚回?出什么事儿了么?
“三闵怎么回事?怎么坐着车回的?”
“······吃过东西没有?”
除了牧章母亲爷奶,黎闵大伯和他儿子来了,还有牧章小叔一家也在。
黎闵挪下车,一一叫人,“没事没事,我跌了一跤,看大夫耽搁了一个时辰,麻烦大伯和堂哥了,天晚了,大家快回吧!”
牧章:“是,是,让大家担心了,大伯您快回吧。我把东西卸了就走。”
“哎,走了走了,”黎闵他大伯带着堂哥走了,“好好的!”
牧章叔叔还是一脸担心,牧章好声地解释,“叔,您回吧,真没事。”
“真没事?”叔不信,“你可别扛着,跟叔好好说,叔给你想办法。”
牧章哭笑不得,“我是真没事,过后说啊叔,天晚了,回去休息吧。”
牧章叔叔见状,应声走了。
应付走了人,黎闵叹口气,“还有饭么阿妈?我们没吃饭呢。”
“有有有,一直热着呢,东西放下,你们快去吃饭。”
黎闵有点头晕,拉着牧章进堂屋吃饭去了,爷爷奶奶跟着照顾,打热水给两个人洗漱,又给盛饭盛菜。今天回家没见人,黎母做的晚饭,给他们留了一份,迟迟不见人回,给他们一直温着呢。
黎闵端着饭碗,一边大口吃饭,一边拿杯子倒水喝,奶奶赶忙接过水壶,给两个人都倒上,“慢点喝,慢点喝。”
“饭够不够,再下点面条?”
“够了,爷,”牧章咽下口饭,“您别忙。”
“是的,爷爷,我们赶紧吃完就洗漱休息去了,今天挺累的。”
三个大人在外边打水洗刷工具,三个小鬼头在堂屋盯着哥哥们吃饭,三小脸担心。黎闵和牧章吃完了饭,奶奶接过碗去洗了,不要他们动手。
“明天就休息一天吧,睡够了再来对账,”黎闵打着呵欠,拍拍牧章肩膀,“对不起,是我的事情连累你。”
牧章:“我们是一起的,赚钱也是一起,不要这样说。”
黎闵感动地点点头,又冲着爷爷奶奶说,“爷,奶,和牧章回吧,今儿让二老担心了,快回家去好好休息,啊。”
牧章走之前把药方子和抓的药都交给了黎老爹,说明了用量。
“这是?怎么抓上药了?”黎老爹神色严肃,“跌跤很厉害吗?”
“这,伯父,您还是问三闵吧,”牧章显得很为难,还是让三闵自己跟伯父讲明吧,“您一定记得熬药,按着方子给他服用。”
“哎哎,那你有事没有?”黎老爹把牧章一家人送出院子,“你也别瞒阿伯。”
“我一点没事,这就回家歇息了。”
“好,快回……”
这半天兵荒马乱,黎闵已经有些感知不到了,他只觉头晕晕的,身子重重的,被踹腰侧一脚,本不觉着如何疼,这会好似发痛起来。
面对老爹老妈询问的眼神,黎闵已经打不起精神来好好叙述了,“我太困了,老爹,阿妈……明天休息,我明天再给你们说明白……”
两位家长也是心疼,护着他回屋躺下了,黎闵感觉洗漱的力气都流失了,但是爱干净的习惯强令他无法彻底“关机”,无奈只能打来热水擦洗全身,再把脚搓干净,换上睡衣,这才一头倒过去。
洗脚水只能劳烦老弟去倒了,吨重厚的疲惫感侵压而来,黎闵昏睡过去。
第二日早晨,老妈煎好了药,来哥俩屋里叫人,怎么叫都不醒,只听黎闵闭着眼,“唔,唔,”地轻喃,老妈就把药碗子对准儿子的口,捏着他下巴灌下去了,倒也喝完了整碗,只是还不醒。
四舍想让哥哥送学,也没能唤醒他,把窗布单给他遮好,遗憾地让阿妈送回学堂去了。
窗外的阳光一分分的加强,山林田园里逐渐响起蝉鸣,叫声穿透了屋墙,床上的人却没被打扰半分。黎闵就这么一直睡,侧着身体微蜷缩,把头埋在薄被里,寂静的房间,安详的一个人。
上午牧章来了一趟,在屋外叫了几声,没听到回应,轻轻开了房门,看到黎闵还在睡,便走了,想着下午再来一趟吧。
今早,他已经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与了家里人,把一家人吓了一惊,听到案子已办结,担心两个孩子被报复呢,牧章安慰了许久,老人家才定下心来。
黎老爹和黎阿妈对黎三闵还是比较有数的,从小还算机灵,认为这回相比上回磕破脑袋应该不算大事,况且已经看过大夫,就没担忧的留下照顾,只给做好早食,把药喂了便除草去了。
等到午时将近,回了家没看到人,才知道人又一睡不醒了,保不准两次情况不一样,黎老爹忙又去请来村大夫。
村大夫把了脉,还是道,“人无大碍,有些皮外伤,身子也有些虚弱,让他睡够了就行。”
黎老妈把正在喝的药方子拿给大夫看,中年大夫点点头,“嗯,开这药方子的人想必行医多年,医术精湛,按照这方子服用就是。”
黎老爹连连道谢,付了诊金,将大夫送了回去。
睡梦中的黎闵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自己身轻如燕地飞到了一栋二层小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