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江州举子
一队人马赶在太阳落山的最后一刻进入江州城内，引得道路上回家的百姓一阵奇怪，队伍中好几人身上带伤，透过马车帘子还能看见里面半死不活的躺着个人，应当是赶路过程中遇到了山匪，莫非是附近又出现劫道的了
队伍停在了一家客栈，客栈低矮破旧，屋子内一股霉味，让林大小姐捂着鼻子皱了老半天眉，店家一直歉意说江州靠海，空气中水汽较多，不管怎么打理都有霉味，最后林大小姐还是要店家换一床新的褥子，才住进去，谁叫她拉着队伍已经把江州的客栈逛了个遍，这已经是最后一家了，再不住就没地住了。
城中一处院落内，举子张修世正将搬着桌椅放下，今日去街上卖字的他终于是有了五十个铜板在手，这竟让一个年逾不惑的举子难得开心，回来的时候顺道花了几个铜板买了几个肉包子，让家中久不知肉味的老娘尝尝鲜，等到时再挣了些银子再给她老人家买只鸡来补补。
城中百姓都说张修世没那做官的命，别看他当初顶了个神童的称号，十岁院试得了个案首，十三岁乡试得了个解元，年纪轻轻顶了个举人老爷的称号，当时的知府大人可是亲自来拜访的，张家门前当真是一时风光无两，却不曾想十七岁那年参加会试根据试题写了一篇《时局论》，说什么世家争利，百姓艰难，逃亡者众，惹得当时的丞相大人大为肝火，直接在他的卷子上点了墨水，说试卷污涂，不予参阅就给打发了，后来便是次次会试落榜，年月一混便已经四十了，最初几次落榜还有人带着礼物上门勉励，后来次数多了，便也有闲话了，慢慢的门庭冷落，随着老头子焦虑而终，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官员空缺也轮不到他。
有回一个县差个知县，世人都以为他会柳暗花明，得了这个候补，结果让一个缺了牙七旬老举人去补了缺都没他的份，以至于都已经有人当街嘲笑他了，尤以他的二婶为甚，见着就是一句穷酸腐儒，空顶着个举人功名，还不能下地，人家女子是宁愿嫁个庄稼汉，也不愿嫁给这个张家举人老爷，就准备断子绝孙吧。
“你说你这孩子，买这些来干什么，留点钱来当作进京参加会试的盘缠不好吗？”张修世进屋拿出温热的肉包子递给老娘，老婆子见此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娘，孩儿念您已经许久没吃过肉了，特意买来给您尝尝鲜的，你就吃了吧”张修世见自己的老娘不高兴，赶紧回道。
“老婆子又不是没吃过肉，还尝个什么鲜，这个一看就不好吃”老婆子努努嘴，嘀咕着说道。
“娘，您快尝尝，这是城东杨家铺子的，知府大人都经常吃他家的包子呢”张修世拿出一个，半跪在主位旁边送到自己老娘的嘴边说道。
老婆子咬了一口，细细的咀嚼着，然后将张修世的手推开，说道：“不好吃，不知道这什么陈家铺子杨家铺子，老婆子吃不惯，你吃了吧”
“娘，您这，孩儿路上吃过了的”张修世连忙说道。
“你吃了也要吃，老婆子不喜欢”说罢，老婆子就把半跪的张修世推开，起身要回房歇息。
张修世见手中被咬了一口的肉包子，立即无赖的说道：“娘吃过的这个孩儿不要，还请娘自己吃了”
老婆子见自己的孩子这么大了竟还学幼时那般耍无赖，悠然笑道：“好，老婆子把这个吃了，你下回可不要给我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了，多浪费钱呀”。
看着自己的娘把那个包子一口一口的吃下去，张修世也笑了起来，在老娘去歇息以后，他掌起油灯，在桌子上抄起书来，这个可以拿去卖钱，城里他的字最为好看，抄书错字也是最少的，所以许多人愿意买他的，那些人认为印书局印的书，字看起来太过呆板，哪有人写得好看，灵韵自藏其中，张修世抄到一句诗词时手腕不自觉的用了点力，这点力或许他都没发现，却让那几个字在这一篇中让人尤为眼前一亮。
纵横千里独行客，何惧前路雨潇潇。
一夜无话…
抄了大半夜书的张修世起了个大早，他将抄好的书放进书箱，然后搬个简便的桌子就出门了。
来到人流最多的街上，将桌子安好，摆上字画，研好墨后趁没人来时就抄一会书，一个早上过去，卖了五本书，挣了十个征品通宝，又帮人写了六幅字，得了七个铜板，一共十七个，生意比昨天差了些，张修世把铜板放进怀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后又开始坐下抄书。
“哟，这不是咱们江州城大名顶顶的张大举人吗？”才开始动笔抄书的张修世抬头看去，就见江州有名的无赖马五带着几个同样是无赖的人朝他走过来。
“怎么咱们的张老爷也开始有雅兴来沿街叫卖了”，马五拿起一本书胡乱的翻起来，实在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又丢到一边，又拿起一幅画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卷起来就丢给了身旁的一个无赖。
“马五，你可是来买字画的”张修世停下笔问道。
“买字画？嘿，老子又不识字，买你这个酸儒的字来作甚，这个画嘛，倒是能挂在家里瞧瞧，叫人看看我马五也是有个雅兴的人”马五轻蔑的瞥了一眼张修世，然后又将几幅画卷起来扔给那个无赖，笑嘻嘻的说道。
“一幅画三个铜板，您买的多，我收您两个铜板一幅吧”张修世只想这个无赖赶紧走开，在这里让别人不敢来而影响到自己，便向马五说道。
“我呸，谁见过我马五在这街上买东西花过钱的，真以为你是官老爷呀？老子没收你的摊位费用就已经是善心大发了，还他娘的跟老子讨价还价”听到张修世话，马五当时就不高兴了。
“把这些画都给爷收起来”马五又对几个无赖说道。
见着几个无赖前去收画，张修世赶紧阻止，却被一个无赖一把推开，张修世又去抢夺被他们拿走的画，马五便不乐意了。
只见他一脚踢倒张修世的桌子，狠狠的说道：“他娘的，给你脸不要脸，既然你不要脸，你这摊位就别想摆下去，老子不敢打你，但我看谁敢来买你的字画，还真把自己当爷了不成，一个落魄的酸儒，还想卖出二两骨气不成，我呸”
“你你，欺人太甚”张修世气得指着马五连连说道。
“嘿，爷还真欺人太甚了，你又能拿我如何呀，我的张大举人老爷”马五一脸傲然的说道。
“马五，你太过分了”街上围观的人中有一个人实在看不过去，指责道。
“哟，咱们这什么时候出了个仗义的人呀？”马五转过身朝那个说话的人走去。
“怎么，你看我不舒服不成？不舒服你打我呀，打我呀？” 马五近身，向那人逼过去，连用胸膛撞了那人几下。
“你你”那人连连后退，一时有些慌乱。
“呸，怂人一个”马五将那人推开，又转身回去。
他又指着张修世的摊位说道：“兄弟们，给我砸，砸的时候小心点，可别伤了咱们的举人大老爷，伤了可是大罪啊，哈哈哈”
“我看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