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斩首
月光之下,男子一袭素白衣衫,面如冠玉,手中银剑反射着森森寒光,粗犷大汉抬头对上男子的眼睛,却仿佛注视着一柄绝世神剑,那眸中蕴藏的锋锐之意宛若剑气,甚至让他隐隐感到刺痛。
男子转过头来,目光扫过身后少女的面容,最后却定在沈延的脸上。
好浓郁的杀意。
“降魂境……”
粗犷大汉看着眼前的男子有几分忌惮,手中的弯刀不自觉地握紧。虽然他已是降魂二重,单论修为似乎比这持剑男子强上一线,可无论是男子那锋锐无双的气势,还是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剑,都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喜穿白衣,执单剑,锋锐无双……”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子,沈延已经知晓他是谁了。
“剑痴,徐临桥。”
“阁下是何人?此事与阁下无关,烦请离去,否则……”
粗犷大汉释放出强横的气势,意欲威胁,可在他面前的似乎只是一柄剑,而非人,锋锐的剑气将他的威压气势尽数破除。
“徐临桥。”
这般说着,他持剑一甩,一道匹练一般的剑气便在他与二人之间斩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过此线,斩。”
又谈崩了。
“你一个人可拦不住我们两个!”
粗犷大汉面露狠色,抬起弯刀,瘦削男子也凝起了风镰。不过初晋降魂,也敢当这出头鸟,他二人也不是什么土鸡瓦狗。
“这边有三个呢。”
沈延吞下最后一枚蕴律丸,上前几步站在徐临桥身侧,烬璇刃上烈火熊熊,另一边,冰隼再度与少女合为一体,白发飘扬,寒气冲天。
徐临桥屈指弹剑,脆亮的剑吟打响了战鼓。
沈延箭步上前,一记撩剑式被瘦削男人堪堪躲过,可藏在后方的重拳却一击轰向他的腹部,瘦削男人刚想借助那诡异的身法躲闪,可不知何时,自己的脚竟被少女释放的寒气冻结在原地!下一瞬,炽焰自拳上涌动,恐怖的力量从他的腹部传开。
“离火崩!”
一股巨力让瘦削男人足足后退了五步,连脚下的寒冰都碎裂开来,他举起风镰准备斩下沈延的头颅,却见他弯腰躲过,露出后方爆射而出的尖锐冰刺。好不容易用风镰挡下,再低头,沈延已然伏腰收刀,双瞳赤红如火。
拔刀,横斩。
“赤莲爆!”
顿时,烈火层层绽放,将瘦削男人的身影炸飞出去,但他的面前却紧跟着一道猛烈的冰晶风暴。
另一边的战况同样激烈。
徐临桥的剑虽然并非软剑,可再在那刁钻毒辣的运剑下,那剑路千变万化,区区十三剑式却仿佛有无穷的玄妙。粗犷大汉的弯刀下劈而来,他以撩剑式上挑阻拦,手腕一转,便以阴手持剑,一个抹剑便差点割开粗犷大汉的咽喉。
粗犷大汉被惊出一身冷汗,赶忙后撤打算拉开距离,可徐临桥一记刺剑,那剑尖就如毒蛇吐信,寸步不离地朝着他的咽喉刺去。
“该死!魂临,岩龟!”
随着粗犷大汉的低吼,他身后赫然浮现出一只身披重甲的土黄巨龟,土律,岩龟相。那只巨龟一声龟鸣之后,身影便奇异地与粗犷大汉融合在一起,粗犷大汉再度睁眼时,那双瞳竟是尽数化作土黄之色。
这便是降魂境与初相境相比最大的强悍之处——魂临,引得神兽之魂降临己身,以神兽之魂的力量强化自身,以此达到巅峰状态,无论是感知、防御还是力量都会高上一截,不同的神兽之魂还会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特化某方面的能力。这岩龟赋予粗犷大汉的,便是防御力的大幅上升,此时粗犷大汉的皮肤足以与甲胄匹敌。
魂临之后,徐临桥的刺剑便击中了粗犷大汉的咽喉,可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刺剑式却仅仅是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沈延一刀斩开瘦削男子的风镰,目光看向了粗犷大汉土黄色的双眸。
“那便是魂临……”
“吸引神兽之魂附体,尔等人类倒是懂些奇异的门道。”
“待我到了降魂境,柳前辈能降魂在我身上吗?”
“孤非汝之相魂,汝岂非痴人说梦?”
打消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再度挥刀,为少女架住从身后斩来的风镰。
降魂境,不会太远的……
那一边,成功挡下徐临桥的剑式后,粗犷大汉一手拍开徐临桥的剑,手中的弯刀以雷霆万钧之势斩向徐临桥的脖颈,可借着那一拍之力,徐临桥早已退出三丈。望着粗犷大汉土黄色的双瞳,他沉默片刻,旋即便摆出了一副略显怪异的起剑式。
见徐临桥甚至不打算动用魂临与他交手,粗犷大汉怒极反笑,极土律元自刀身凝结,竟是凝成了长达一丈的巨大弯刀虚影,被大汉握在手中,高高举起。
“土律,劈天刀!”
巨大的刀芒宛如铺天盖地的沙暴砸了下来,吹动着徐临桥的发丝,看着那刀芒,他的眸中,似是有着无穷无尽的剑气呼啸而起,下一刻,碧蓝的曲水律元朝着那柄银剑汇聚,直至呼啸的水流宛如毒蛇一般嘶嘶作响,那柄本就闪亮的银剑此刻更是闪烁着刺痛人眼的碧蓝水芒。
化龙剑二,游蛇。
一记平平无奇的刺剑式,可那水芒波动映照之下,那刚硬的银剑竟似是如同蛇一般游动,激烈地振荡着,发出毒蛇吐信般危险的嘶鸣。下一瞬,剑气如虹,那剑身振荡间,无数剑气爆射而出,首尾相衔,如同一条游动的长蛇,迎向那势若劈天的巨大刀芒。
剑气长蛇与那刀芒碰撞,下一瞬,只见徐临桥刺出的剑挽了个剑花,那剑气竟宛若真正的毒蛇一般缠绕上那刀芒,随后腾挪游动,锋锐的剑气将那刀芒迅速消磨成齑粉,最终化为虚无。
“这…这是什么剑法?!”
漫天剑气在徐临桥如臂使指的指挥下,凝作一股朝着粗犷大汉冲去,一路上的瓦片都被那汹涌的剑气掀飞,粗犷大汉双臂合拢,极土律元刚凝成厚实的龟甲挡在身前,那长蛇一般的剑气便轰击而至。
“区区两个小鬼!”
被二人的组合攻势打得心态破碎,瘦削男人体内的朔风律元已然为数不多,沈延当着他的面,又吞下了一枚蕴律丸,这气得他怒吼一声,青色的风罡急速旋转。
一边战斗一边磕律丸,这等无耻至极的行为,当真是把他的心态按在地上摩擦。
“速速将这边解决,那家伙的剑快撑不住了。”
兽神开口,闻言,沈延目光一沉,他早就该失去战力的,靠着囤积的蕴律丸支撑到现在,但蕴律丸已经所剩无几了,即便是一旁负责干扰辅助的少女也已经灯枯油尽了。再这么耗下去,即便有徐临桥相助,他们也得被活活拖死。
望着那旋转的风罡,他提起尚存的全数赤火律元,尽数汇入到烬璇刃之中,时间不多,他只能尽可能脱出身来。随着赤火律元的全数灌注,藏于刀鞘内的烬璇刃此时已是犹如岩浆灌注,可怕的高温逸散而出。
“风律,青罡镰!”
“火律,赤莲爆!”
一刀迎上那疯狂旋转切削的风镰,爆裂的火焰与其相撞,炽烈的火花四处飞溅,双方都在被渐渐消磨,但火焰削减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快,这风镰终归挡不下来,但也足够了。
“刷刷刷刷……”
剑气如虹,一层层地冲刷着那厚实的龟甲,可那厚实的龟甲似乎并无大碍。躲在龟甲后面的粗犷大汉阴恻恻地笑了笑,却听见一旁岩牢中的沈延朝着徐临桥喊道。
“打碎他的护心镜!”
没等粗犷汉子反应过来,下一瞬,剑气之中,寒芒如流星骤降,徐临桥执剑飞身,精准地点在那龟甲中央,那似乎坚不可摧的龟甲却在此时剧烈波动起来!
“铛铛铛铛……”
一寸,两寸,那银剑在粗犷大汉越发惊恐的目光中,摧枯拉朽一般一寸寸地刺破那厚实的龟甲防御,直至携着一往无前的巨力,精准地点在了那护心镜之上。
“咔……”
一声清脆的破碎之声,似乎终止了这场战斗。那护心镜上,一丝裂痕缓缓地攀爬而上,直至贯穿整个护心镜。
就在徐临桥准备击破那护心镜之时,异变陡生。
“铛啷……”
剑身震荡着,直至一声脆响,陡然间碎作数节,在那般摧枯拉朽地刺剑之后,这柄已有裂纹的剑似是已经不堪重负,此时终于破碎。
粗犷大汉的脸上,猖狂的笑容越变越大。
“哈哈哈!天不绝我!”
看着满地的剑身碎片,徐临桥捡起那残剑,似乎失去了神智。他自幼习剑,而今剑法造诣已是面壁功深,可若是失了剑,他这满身剑技又该如何施展?剑修失了剑,就如鱼失了水,此时此刻,他已是近于痴呆。
“该死!”
沈延怒骂一声,思绪如飞,下一瞬,瘦削男人的风镰便呼啸而至,即便他立即横刀抵挡,那可怖的风镰也将他击飞数十丈,“轰”地一声撞塌了高耸的阁楼,断砖片瓦将他的身躯层层掩埋,一时烟尘四起。
同一时间,看着面前已然痴呆的徐临桥,粗犷汉子不屑地嗤笑一声,对打之时他便发现,眼前的男子虽剑招犀利,但也全都依托于剑,失了剑便只是个小鬼罢了。
“太年轻了小鬼!”
下一瞬,土黄的的刀影便排山倒海一般压了过来,狠狠斩在仍旧呆立原地的徐临桥身上,将他恶狠狠地击飞出去。即便同为降魂境,但徐临桥的白衣之上也有了些许血痕。
受此巨力,他不由自主地朝着沈延所在之处飞去,沈延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从废墟之中站起身来抵在他的背后,足足后退了数丈这才化解那后坠的趋势。
见二人已然是失去了再战之力,少女明眸黯淡,此时的她早已耗尽了律元,连玄霜冰翼隼都唤不出来了。
大局已定。
粗犷大汉散去刀影,一边从腰间取下粗壮的麻绳,一边对瘦削男人吩咐道。
“那俩小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干掉吧,不能走漏了风声。”
见瘦削男人步步逼近,沈延从玄玉中再次掏出一张岩牢咒,一掌将其贴在地上,下一瞬,层层岩刺宛如牢笼一般将二人笼罩,瘦削男人释放的风镰撞在岩刺之上,却被坚固的岩刺尽数抵挡。
“好硬的王八壳……”
瘦削男人骂了一声,越发凶狠地驱动风镰撕扯着那坚固的岩牢。沈延知道这岩牢撑不了太久,当即咬牙说道。
“你我配合,先去把那瘦子制服。”
转头一看,徐临桥竟依旧呆若木鸡,他已然是急火攻心,抓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怒骂道。
“剑痴剑痴,没了剑你就当真痴了吗?!”
徐临桥抬起头,正对上沈延透着狠意的双眸。
“没了剑你还是徐临桥!剑碎了又如何?!你要真是剑痴,那就证明给我看!”
岩牢外,风镰如妖袭,徐临桥看着沈延的双眸,呆滞的目光似乎恢复了几分清明,自顾自地呢喃着。
“人非人,剑非剑,人非剑,剑非人……”
“柳前辈,只能靠您出手了。”
“汝决定了吗?孤的存在若被他们得知…”
“汝就要杀了他们。”
“我……”
顿时,沈延的内心犹如乱麻。
杀人,他要杀人了吗?
他能下得了手吗?
似是过了良久。
“您的事,绝不能被他人知晓,否则树敌良多……”
声若惊雷,转身看着已经透出几分亮光的岩壁,沈延的目光之中,终是杀意显现。
“他们必须死在这里!”
“砰!”
终于斩碎了那岩壁,瘦削男人一喜,视野却被不断放大的火刃填满,他虽心惊,但当即便稳住心神,手中风镰朝着沈延切削而去。电光火石间,一股浩瀚而古老的威压如同海啸一般压了下来,尽数冲入瘦削男人的脑海,这威压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仅是瞬间的压制,便让他近乎晕厥,再回过神来,他却惊恐地发现,沈延那炙热的刀刃已经贴上了他的脖子。
“唰!!”
月光之下,火线如虹,鲜血如泉涌。
“那是什么?!”
突然感觉到一股浩瀚的威压,粗犷大汉竟感觉到一股本能的恐惧。那是谁在恐惧?是……岩龟相魂在恐惧?!这怎么可能呢?!
下一瞬,他眼中的土黄色竟如潮水一般褪去。
在这威压之下,魂临竟然解除了!
见沈延杀掉了瘦削男人便单膝跪地,此刻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粗犷大汉悲怆地怒吼一声,提着刀便直冲过来。
电光火石间,岩牢之中,突然剑气如虹,耀眼的剑光将那岩壁斩作齑粉,划过大汉的喉咙,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双眼闭上之前,看见的是自己那已被斩首的背影。
徐临桥提着那半截残剑,看向犹自面带惊愕的少女,二人的目光落在半跪在地的沈延身上。
月光之下,沈延略显机械地回头,那被鲜血沾染的白净面容,无悲无喜。
恶鬼一般的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