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破局
京城，通璜鬼市，未时。
沈延一身鲜衣，大摇大摆地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要多张扬有多张扬。
“看来对那烈阳心，汝已是胜券在握了。”
“大局已定了，这两日内，不会再有第二瓶洗髓天阳散出现在陈涛面前。”
聊到此处，沈延突然叹了口气。
“烈阳心尚未到手，这一时竟然闲了下来。”
“打算去哪儿？”
“不知道啊，闲逛呗。”
沈延抬头看天，流金般的落日为天空披上万里红装，此时已是天色渐晚，但这里依旧车水马龙，他也乐得这般闲逛，戴了那么久的面具，顶着自己的脸竟是有种舒畅的感觉。
就这么边走边逛，买了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其中还有一个颇为精致的泥人，像个小娃娃，颇为可爱。摆弄着那泥人，沈延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暗自发笑。
“你说温清颜那爽利的性子，会喜欢这样的小泥人吗？”
“何不买一个送去温府？”
“有道理。”
想到这儿，沈延挑了个女相的小泥人，多付了些纹铜，让那小摊主送到温府去。
他逛了许久，直到酉时方才起了些许倦意，本想回客栈歇息，可突然间，兽神的声音自脑海响起。
“咦……这股波动，与汝初试之时的罗盘颇为相似……是空间力量？”
“空间力量？！”
沈延的面色变得凝重，看来，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是结界，看来有人想要掩盖些什么。”
听闻兽神的话，思虑片刻过后，沈延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凑这热闹，免得引火上身。
此时的街道上，已经没几个人在外闲逛了，沈延转身便想离去，突然间，一根漆黑的锁链宛如死神勾魂一般直袭面门。电光火石间，烬璇刃从玄玉中闪现而出，带着刀鞘精准地击打在那锁链之上，堪堪擦着他的面门飞过，将身后的推车洞穿。
“呵，还以为你能再沉得住气一点呢。”
“舍得从你那王八壳里钻出来了？”
孔青霄手握着那沉重的铁锏，锏尖在青石地面上刮擦出耀眼的火花。身后，睚眦虚影宛如恶鬼现世，猩红的双眼叫人胆寒。
“沉寂了这么多天都没动静，偏偏今天压不住火了，而且他敢在京城出手……”
沈延双眸微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次可没人来帮你了！”
孔青霄持锏一挥，渊影律元凝作漆黑的狼群，奔腾跃动间黑雾缭绕，犹如来自地狱的索魂恶鬼，势如破竹地碾碎沿路的摊位，直冲着沈延而去。
“影律，群狼噬！”
望着眼前奔腾而来的黑影狼群，木屑翻腾间，沈延眸中，厉色闪过。
炽烈的火焰在脚底爆裂，推动着他的身形飞速暴退，一路疾奔，宛如一道飞速蔓延的火线。但那狼群的速度同样不慢，附骨之蛆一般死死黏在他的身后，几个呼吸之间，那狼群便来到了他的身边，望着身后同样紧追不舍的孔青霄，沈延的律源之中，源源不断的火焰顺着筋脉涌出身体，下一瞬，拔刀出鞘！
“火律，十方幻昼！”
三道赤红人影爆射而出，手持火刀，在狼群之间飞速腾挪，一击便将十余匹影狼斩作虚无，旋即三影叠加，贴回到沈延的身上，随着腰身疾旋，他回身一刀，月牙状的火刃以破竹之势，将身后的影狼斩作灰烬，旋即直冲身后的孔青霄而去。
“影律，黑龙颚！”
硕大的龙头发出低沉的龙吟，巨嘴大张，一口便将那火刃咬住，竟是犹如嚼干饼一般将火刃尽数吞下！
但这一番反击，倒是让两人间的距离拉开不少。眼见着沈延拐进了小巷中，孔青霄低喝一声，漆黑的锁链似毒蛇吐信一般朝着他捆缚而去。刀尖画圈，再次将射来的锁链尽数挑开，这次那锁链却是掉了个头，竟是要再次将沈延捆缚其中。
“啧…这锁链可真烦。”
“此处狭窄，对汝不利。”
“那就上去！”
沈延停下脚步，眼见着那锁链即将把自己捆住，他的拳头亮了起来，宛如黑暗中的烈日。
“火律，离火崩！”
伴随着裹挟火焰的重拳击打在青石地板上，剧烈的冲击将周围的锁链尽数震断，化为虚无。借着这一拳之势，沈延直冲而上，一个鹞子翻身便稳稳地落在了屋脊之上，将战场挪到更为辽阔的屋顶，旋即踏着屋脊一路疾奔。
又是新一轮的追逐。
此时，屋顶上，结界之内。
尖锐的鹰啼响彻夜空，旋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宛如长龙一般朝着面前的二人席卷而去，可二人中的粗犷大汉一个箭步上前，土黄色的极土律元凝结成坚实的土墙遮挡在二人面前，将那凶险的冰晶风暴挡得严严实实。
二人面前，一只半人大小的雪白鹰隼正挥动着覆盖着冰晶的翅膀，冰蓝色的鹰瞳亮起，那冰晶风暴越发地猛烈。
知晓这区区的风暴还无法阻挡他二人的步伐，少女伸手一招，那体型不大的鹰隼便飞回她的身旁，继续如疾风一般前行。
“别逃了，区区玄霜冰翼隼还拦不住我二人！”
土墙挡住风暴的一瞬间，瘦削的男人便鬼魂一般以一种诡异的飘浮之态追风赶月一般朝着少女追去。
“该死！”
少女红唇微抿，纤指接了个印诀，只见那冰隼厉啸一声，竟化作一缕流光钻入少女眉心，少女原本碧绿的双眸染上冰霜，尽化冰蓝，连乌黑如墨的发丝都化为雪白之色。
“伴生秘技，共律！”
下一秒，少女纤瘦的背后生出了一对翅膀，竟是与那冰隼的翅膀一模一样，翅膀扇动间，少女的速度竟快上了两倍有余，堪堪躲过瘦削男人伸来的手，随后将两人甩开不少的距离。
“兽律的歪道真多，不过初相境，看你能坚持多久！”
粗犷大汉伸手一拍，少女的面前竟是凝成一只土石巨手，一把便要将她抓在手中，少女心惊，柳腰旋动，惊险地从那巨手指缝之中钻过，但前方却又是无数巨手此起彼伏，在那冰翼的加持之下，少女不断腾挪加速，险之又险地避开一只又一只巨手的抓握。
“可恶，这样撑不了太久的……”
少女的额前已是香汗密布，思考着脱身之法，一时思绪如飞，竟是未曾注意到那瘦削男人已然来到了身后。
“公主，你逃不掉了！”
少女转头，眸中倒映着不断放大的巨镰。
“风律，妖风镰！”
巨镰如疾风扫过，将那冰晶翅膀卷作碎片，少女失去平衡，狠狠地摔在屋脊之上。瘦削男人扬起手，青色的风链如长蛇般盘旋，就要将少女捆缚。
“得手……嘎！！！”
话音未落，瘦削男人的话语突然噎在了喉咙中，一道赤红的人影宛如巨锤一般撞在了他的身上，将他刚刚凝结的风链生生撞散。
少女眼睁睁地看着那瘦削男人被一个俊俏的鲜衣少年撞飞了出去，那少年看看她，看看愣在原地的粗犷大汉，再看看被他撞飞出去，死没死都不知道的瘦削男人，一时间，气氛尴尬了起来……
“我什么都没看见，要不…你们继续？”
“小子胆敢坏我好事！”
粗犷男人怒吼一声，土黄色的拳影直直打了出去。沈延叹了口气，下一瞬，手中那把腥红的利刃变得灼热，红芒如火，惊雷一闪。
赤红的刀芒将那拳影生生斩散。
“一个初相圆满，一个初晋降魂，沈延……”
“我知道，麻烦大了……”
沈延很是有些无语。孔青霄突然出现，一路穷追不舍，最后竟然突然提速，一拳袭来，仓促之下抵挡不住，愣是一拳给他干到这结界里来了，这样看来，似乎不是巧合……
“我只是路过，我身上还有药，把她迷晕了你们不是更好抓？”
二人相视一番，轻蔑地笑了笑。
“杀了你，药也是我们的。”
“唉……”
他就知道，人家开个结界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自己偏偏看了个明明白白。看了看完全不接受和谈的粗犷大汉，转头再看看那依旧坐在屋顶上不知所措的少女，不禁又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谈不拢。
看着少女站起身来，他转头看向了那两人。
“还有力气吗？那个瘦的交给你。”
“谢谢……”
“别谢我，我是为了尽早脱身。”
话落，沈延摆好起剑式，目光中锋芒毕露。
眼见着突然杀出一人，粗犷大汉越发地愤怒，而此时，那瘦削男人也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他这细胳膊细腿的，被沈延这么猛撞一下当真是有些吃不消，刚刚爬起，他便看见少女的目光锁定了他，那只冰隼此时也被唤出，严阵以待。
“负隅顽抗？”
“十方幻昼！”
人影错落，赤红的锋刃直冲粗犷大汉的咽喉而去，夜色中，寒芒一点。眼见沈延都不愿意多说两句，粗犷大汉从背后拔出一把弯刀，宽阔的刀身挡住了沈延凶狠的一记刺剑式，他嘴角挂起笑容，可下一瞬，沈延那分裂出的人影同样摆出刺剑式与他合为一体，那刃上的力量顿时增大了数倍，刺得他刀身震荡，竟是后退了两步，面上不禁也显出几分认真。
“找死！”
弯刀被挽了个花，下一瞬，裹挟着沙石的刀芒如同弯月一般横斩而来，沈延横刀身前，却被那刀芒上传来的巨力顶得不断后退，飞溅出的沙石打在脸上一阵阵的刺痛。粗犷大汉趁势上前，准备补上一刀，却见那沙石飞溅中，一点赤芒亮起，下一瞬，铺天盖地的火焰填满了粗犷大汉的视野。
“赤莲爆！”
势大力沉的一刀借着爆裂的力量挥出，竟是将大汉下劈的一刀生生阻拦，狂涌的火焰甚至将大汉的衣服都给点燃。大汉身上沙石缭绕，将那火焰扑灭，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弯刀，竟是已经崩裂了一个小口。
沈延阴手持刀，严阵以待。一式十方幻昼，一式赤莲爆，再加上先前与孔青霄纠缠了一番，此时体内的律元已经只剩六成了。再这么挥霍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灯枯油尽。他瞥了眼另一边的少女与瘦削男人，二人一鸟正战作一团。
不过初相一重，却能在初相圆满之下支撑这么久，这便是兽律么……
“她的那只冰隼乃是高阶士级，与那男人差不了多少，二者相辅相成，才能支撑这么久。”
沈延一边闪过大汉势大力沉的一刀，一边思考着破局之法。从玄玉中掏出一张箓咒扔过去，那轻飘飘的符纸被他扔到大汉面前，符文亮起，随后立刻爆开，强大的电流瞬间便在他身上“噼里啪啦”地跳动。
“啊啊啊！狗杂种，你必死！”
“一张玄雷咒竟然还放不倒……”
沈延望着如同疯牛一般冲来的粗犷大汉，只得硬着头皮横刀堪堪架住那再度下劈的弯刀，其上的力量砍得他一个趔趄，在大汉的凶猛攻势下，他只能边退边打地苦苦支撑，但他的律源已经快要见底了。
再看少女那边，虽有冰隼相助，可初相圆满与普通初相毕竟是一加一远大于二的差距，所以她一开始凶猛的攻势也渐渐转为守势，与他一样在苦苦支撑。那瘦削男人的风镰颇为犀利，即便冰隼与少女配合默契，也依旧是伤痕累累。
“柳前辈，这结界有办法打破吗？”
“这结界是那大汉怀里的铜镜凝成的，但这铜镜能被他当护心镜，以汝修为，难上加难。”
听到兽神的话，沈延面色阴沉。本想打破结界，让京城的强者感应到动静出手相救，可谁知连这结界都无法打破，最后的破局之法都被堵塞了。
此时，大汉一记窝心脚踹在沈延胸前，他闷哼一声，被踢飞出去，与同样被瘦削男人击飞的少女落在了一起。看着彼此身上的伤势，沈延喘了两口粗气，强行压下喉中翻涌的鲜血，从玄玉中掏出最后一张箓咒，身后已无退路，他已经准备搏命了。
粗犷大汉与瘦削男人举刀向前，欲要给沈延补上最后一刀，此时，清越的剑吟不知从何处响起。夜空之中，随着一点银光闪烁，白衣人影流星一般落在四人中间。
“咳咳……什么人？！”
烟尘散去，一人一剑，傲立如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