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以物易物
“看来以后还是要小心行事。”
“獬豸……罗掌柜想必已经看穿了汝的伪装，汝的身份只怕……”
依旧顶着柳渊的脸行走在街道上的沈延，此时已是慢慢理清了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那罗掌柜已经看穿了他顶着一张假脸，可他分明可以直接告诉方锐，却是传音给自己。说他是看中了自己这个人而拒绝了卖孔家一个人情，那无疑是沈延自己往脸上贴金，他区区一个初相境，方才还伪装成魂引境，哪儿来这么大的潜力？
这么看来的话，那便是那罗掌柜压根儿就不认识他，也想不到他便是孔家暗探如今监视着的沈延，纯粹就当看一出好戏，这才未曾当面拆穿了他。
“无妨，罗掌柜多半不会透露我的身份，还是早点去济元商街吧。”
这是他计划的第一步，灵犀丸的到手就是撬动一切的支点，也是他从知天下那儿获得的情报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刻。
在从知天下老头那儿得知烈阳心的情报之后，他便想出了这一场以物易物的大戏，之后便再度前往了知天下，获得了他易物计划最核心的部分——可以交易的人群。
通过他人对某个事物的迫切需求来无形中提升这个事物的珍贵性，从而换取一个客观价值更高的事物，以此类推，如同滚雪球一般，他手中的筹码便会越来越重，直至足以换取到烈阳心。
甚至可以的话，他还能从中获取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事物，易物计划的好处便在这里。
不过半刻，他便来到了济元商街，面前是一家名为聚缘房的丸房。按理来说，丸房多是一些律魂师自己开设的，且炼制律丸最忌干扰，一个不慎便是前功尽弃，所以丸房大多是些小店铺。可眼前这聚缘房，却是人来人往，而且店面大得不像话。
“这般规模……哪怕是比起阳神阁也不遑多让啊……”
念头至此，沈延眼前突然出现了那个贱笑的蓝衣身影。摇了摇头，他上前了两步。
“劳烦禀报刘老，柳渊前来相见。”
门口的小侍很快便进去禀报，伴随着一阵浓郁的元材气息，面容枯瘦的刘老小跑着走了出来。
“柳小友，哎呀你让老夫好等啊。”
“这不是来了么？敢问那其余的元材可备齐了？”
“备齐了备齐了，就等柳小友了。”
二人相伴而行，直直走入丸房深处，只见一片空地中摆放着一口暗金色的大鼎，上面雕刻着百兽图腾，颇为神秘。一旁的空地上摆着大大小小几十方木盒，刘老袖袍一挥，那木盒的盒盖齐齐打开，顿时香气四溢，而最大的那方木盒之中，一枚核桃大小的金色律魂珠散发着刺眼的金光，隐隐有着虎啸传开。
“柳小友请看，这便是所需的元材和律魂珠，不知小友可否满意？”
“天玄叶，苍骨木，还有一枚将级的光魂珠……不错，刘老费心了，看来这灵犀丸的方子物超所值啊。”
“这是将级光律兽阳神虎的律魂珠，虽是费了一番心思，但为了灵犀丸，都是值得的。”
眼见着刘老的口水都快淌地上去了， 沈延也不再浪费时间了，当即从玄玉中掏出了一卷皮纸，上面工工整整地记录着灵犀丸的制作步骤以及所需元材。刘老如获至宝，逮着那张皮纸仿佛逮着自己年轻时初见的老婆。
见刘老已然没有了搭理他的意思，沈延默不作声地去了门口等待。炼制律丸最忌打扰，既然他也无事可做，为他护法也是顺手的事。
“孤倒是好奇，汝若是想治好汝父，为何不钻研律丸之道？”
“术业有专攻，我不见得在律丸之道上就有天赋，有收服木魂这条明路，我何必再去寻求一条虚无缥缈的途径？”
“汝倒是门儿清。”
“行行出状元，修炼一途就够我摸索的了。”
二者都不再言语，静静等候着灵犀丸的诞生。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一股奇异的香气从背后飘来，让他因为等待而略显倦怠的心神为之一振。
“看来是差不多了……”
他回过身去，刘老拿着玉瓶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本就枯瘦的面庞此时更是面无血色，如同轻飘飘的一炷炊烟，下一瞬便要随风而散。
“柳小友……幸…幸不辱命……”
“辛苦刘老了，这方子便送给刘老了，也算是答谢刘老炼制之恩。”
“一码归一码，这方子的价值哪怕一百枚灵犀丸都拍马不及，这律房里尚有些元材，柳小友若不嫌弃，随便挑吧。”
“挑就不必了，我也就直说了，我想要的是那炽衍芷。”
“只是炽衍芷？”
“斗胆再要刘老一个人情。”
“哈哈哈……那有何难？”
刘老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色的令牌，递给了沈延，沈延看去，却见那令牌上，简简单单刻着一个“刘”，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这是……”
“这是我聚缘房的令牌，有此物做凭证，柳小友再来聚缘房，凭此令牌可随时让小侍唤我过来。”
再度客套一番之后，深渊便马不停蹄地带着这灵犀丸朝着通璜鬼市赶去。他剩下的时间不多，若是在易物计划收尾之前烈阳心便被送去义卖，他的一切努力便白费了。
通璜鬼市，诚金当铺。
“唉，柳小友怎么还不来啊……”
“掌柜的，那人神神秘秘的，真的靠谱吗？”
“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若他不来，兽律之事也就只能从长计议了……”
当铺内，大腹便便的掌柜背着手，焦急地踱步。于他而言，无论前日的那位柳渊是不是在诳他，他都抱着一丝希望。今日已是约定交易灵犀丸的日子了，却迟迟不见人影，莫非是……
“让掌柜久等了，幸不辱命。”
门外，沈延大步流星地迈步进来，将手中的玉瓶抛给掌柜，掌柜仿佛见到自己的亲儿子被人抛上了天一般，刹那间竟健步如飞，伸出肥短的手指堪堪将那玉瓶抓在手里，迫不及待地打开瓶口木塞，奇异的香气瞬间萦绕脑海。
“我就知道柳小友神通广大，若不嫌弃，何不赏脸吃个便饭……”
“现在才未时。”
“呃……”
“在下有急事，那字画还望掌柜尽早取来。”
眼见面前的柳渊丝毫没有与他客套的意思，他那套相互推崇的商业话术失了用武之地，不禁撇撇嘴。即使心有不舍，他也只得招招手，方才与他交谈的小妾走入厢房内，取出了装在木筒之中的字画。
接过那字画，沈延作了个揖，转身便走。
“与那刘老买卖人情，与这掌柜却不说半句闲话，汝分得可真清啊……”
沈延租了匹快马，赶路的途中，兽神突然便发此感慨。
“可用的人情自然要争取，似这般无用的人情，继续客套徒耗精力。”
“嗯……”
勒了下缰绳，沈延胯下的马渐渐慢了下来。
“怎么了柳前辈？”
“汝这利用他人的心思……无碍，至少能活得舒畅。”
“柳前辈是觉得我利用他人、算计他人、甚至坑害他人，有伤人和？”
兽神继续沉默，但沈延猜得出祂的心思。
“人有好坏，但再温良纯善的好人，也会伤天害理，再十恶不赦的恶人，也会爱人敬人。”
沉默片刻，沈延眸若死水。
“若我强到一剑开山、世无敌手，即便是面对孔家，我也能一笑付之；但我太弱，弱到不得不算计孔家、算计温府、算计所有人、甚至是……”
算计你。
“我想活着，想活着修至九魂齐备，修至世间巅峰，唯有这样，我才能医好我爹，才能护佑我爱的人，我敬的人，在此之前……”
眸中，凶光如剑，胯下，快马如雷。
“靠着这颗脑子，哪怕算尽天下人，我也不会犹豫。”
京城，国子监。
孔青魇盘坐在地，膝上横着一柄泛着青光的长剑，手中的绢布细细地擦拭着每一寸纹理，从孔雀尾羽般的剑镡，到翠如翡玉的细长剑身，犹如在为自己心爱之人沐浴更衣，狭长的眉眼中尽是爱惜。
“青阙，果真是一把好剑，难怪孔助教这般喜爱……”
面前，留着山羊胡子的绿衣老者目有艳羡，不禁开口称赞。
“杨司业既不修剑，再好的剑于杨司业而言不都是无用之物？”
孔青魇笑了笑，仔细擦拭过后，便将那锋锐无双的剑收入鞘中。细细啜饮了一口面前的清茶，二人沉默片刻，孔青霄忽然抬起头，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而又叹了口气。
“唉……”
“嗯？因何叹气？”
“让杨司业废了那么多功夫，未成想小弟竟然还是输给了沈延，在下惭愧……”
“人算不如天算，沈延此子颇为狡诈，孔助教也莫要放在心上。”
二人话术相交，心里都如明镜似的，孔青魇有事相求，但二人都默契地没有将此事戳破。
“他即将步入总试，杨司业……”
“以孔助教的能力，就是把他给……”
杨司业的手掌横在自己的脖颈之前，目光狠厉。
“没那么简单。”
孔青魇摇了摇头，目光中难得地露出几分阴鸷。
“这京城里，除了我与温府，还有一方目光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