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灵犀草
京城南侧,武宣门。
年轻的守卫还过通关文牒,抬眼望去,进城之人如长龙一般延绵不绝,不由得暗自叫苦。
“这么多人,怕是待得宵禁了都难以放行……”
“这不挺好么?人不多俺们哪儿来的收入?”
“啥?”
满脸络腮胡子的守卫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劈手拿过那小贩手里的通关文牒,随意扫了两眼就丢了回去,旋即伸出手。
“入城费。”
“啊?入…入城费?”小贩傻眼了,讪笑着挠了挠头,揣着明白装糊涂,“小的没听过这东西啊……”
“少废话,入城费一玄银,少一个子儿都进不了城。”
“一玄银?!”
小贩愣在原地,他身上的盘缠早已在路上花得差不多了,正指望着入京交易,此时哪儿拿的出一玄银?
“军爷,这一路奔波的,小的哪还凑得出一玄银啊?”
“没有?那请回吧。”
“诶诶诶……小的还有些私房钱,一玄银这便奉上。”
小贩咬咬牙,从兜里东掏掏西掏掏,东拼西凑地交出一袋纹铜,胡子守卫掂了掂,大手一挥,给他放了行。
“大哥……”
“看见了吗?没这笔收入,老子犯病了才来干这守关的晻臜活计?”
“这……这合适吗?”
胡子守卫将那钱袋丢给年轻守卫,沉甸甸的钱袋落在手中,将他升起的一丝恻隐之心压死在怀里。
“轻轻松松便到手了一玄银,这得折俺们多少俸禄?拿着这钱,你家里老娘也能买些上乘的元材治病。”
“可这……”
“世道如此,俺们要活得更好,就得如这般吸他人的血。”
胡子守卫再次接过一玄银,朝他扬了扬,年轻守卫沉默不语。
二人这般收取着所谓“入城费”,不知过了多久。
“一玄银,快点。”
“军爷啊,行行好吧,老朽不过一介菜农,委实凑不出这么多钱啊……”
“凑不出?那便请回吧。”
看着眼前鬓染风霜的老菜农,胡子守卫却并未留情,挥挥手便不再搭理。
“老朽此次来京便是为家里的小儿买些元材方子,若是进不了城,只怕小儿性命难保,还望军爷行行好。”
胡子守卫接过另一人的钱袋子,丝毫没有搭理眼前风烛残年的老菜农。老菜农心一横,抱住了胡子守卫的胳膊。
“干什么?!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啊!”
“军爷行行好吧……让老朽进城吧……”
“松手!”
“军爷……”
“晻臜东西……”
胡子守卫举起手中的长枪,正欲横枪暴打这不识好歹的老菜农,老菜农见状,连忙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千钧一发之际,长龙之中,一道黑影如疾风突至,一把抓住了守卫的长枪。
胡子守卫惊于他的速度,当即止住了动作,从他手中拔过自己的长枪,后退了两步。
“你是何人?”
“他的入城费,我会代为交付,别难为他了。”
“你代为交付?你以为你是……”
话音未落,两道如刀芒一般狠厉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刺得他不由得住了嘴,再低下头,便看见了那藏在黑袍里的刀锋。
“可同意?”
“既……既然你愿意当这冤大头,那便随你,两玄银,一个字儿都不能少。”
丢给他两玄银,他接过通关文牒,踏进了这寸土寸金的京城。城门内,车水马龙,极尽繁华;城门外,民如蝼蚁,命如草芥。
“门内是天堂,门外是人间……”
他抬起头,眼前似是浮现出少年的背影。
“沈延,这便是人间啊……”
而此时,药王居内。
跟随着方锐,沈延一路穿过了药王居的外堂,来到了药王居的内室,一股浓郁的异香瞬间传入鼻腔,让他为之一振。那是诸多元材所散发出的香气混合而成的奇特气味,其中不乏平时难得一见甚至千金难求的高等药材,此时竟是汇聚一室,这药王居果真是底蕴深厚。
“孤嗅到了诸多元材的气息……嗯,虽然不算高等,但是……”
“不算高等?那是多高等?”
“比那锦织云溪莲低上两筹吧。”
“啊??”
坏了,到头来,原来他沈延才是乡野村夫。
“罗掌柜,别来无恙啊。”
方锐开口招呼道,浑厚的声音宛如虎啸一般传开,不过片刻,只闻风声呼啸,一身着黄袍的老者便飘然而至。这老人一身出尘脱俗的打扮,目光中却又透着商人的精明,倒是颇为怪异。
“又一个符律境……”
听闻此语,沈延一边悄无声息地后退,一边将自己的律元压制得死死的。两个符律境,若是不小心露出点破绽,方锐只怕是要一巴掌灭杀了他。
“呵呵,原来是方供奉,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老人作了个揖,目光移到了一旁的沈延身上,见他才魂引境,不由得自觉奇怪,能跟在方锐身边的魂引境,倒是少见。
“这位小友是……”
“路上碰见的,对我脾气,加上你这儿应该有他需要的东西,便带过来了,也算给你送一桩生意。”
方锐指着身后的沈延,沈延当即作了个揖。
“在下柳渊,请问可有灵犀草出售?”
“灵犀草?这可是稀罕货,”黄袍老人上前两步,倒是颇为好奇,“不知可否告知你要此物有何用?”
“我修行遇阻,只叹天赋不佳,便想走兽律一途,听闻这灵犀草服用后可增加与律兽神交的可能,所以便想购置此物,还望罗掌柜相助。”
沈延说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因为这都是真的,有破绽才有鬼了。
他购置灵犀草便是他以物易物计划的第一步。真正需要灵犀草的是通璜鬼市入口处一家当铺的老掌柜,那当铺颇为阔绰,掌柜的精于行商之道,但修炼天赋不佳,欲修行兽律,他不过是借着柳渊这一身份套用了他的故事罢了。
兽律最重要的便是与律兽交流,在律兽与相魂结合之时,若是律兽的律魂反抗,轻则神交失败,重则当场相魂破碎,就此跌出修炼之途。而灵犀草的强悍之处便在于,它能将神交的成功几率提升至八成左右,对于兽律而言,这便是绝对的神物。
当然,灵犀草能有如此神效,自然也不会是寻常之物。灵犀草与神阳花相伴而生,而神阳花对于火律兽的成长可谓是效果甚巨,在神阳花的周身五十丈之内,赤火律元会相当浓郁,所以灵犀草的周围大多有着将级甚至帅级的火律兽守护。
“唔……修习兽律,倒也不失为一条道路,但想必小友也知道灵犀草的珍贵之处,所以……”
&34;诶诶……行了老罗,你那套抬价的话术就收起来吧,就当给我个面子。&34;
罗掌柜叹了口气,没好气地撇了眼方锐,对着沈延举起了五根手指。
“既是如此,那老夫也不多言了,一口价,五千玄银。”
“成交!”
“???”
罗掌柜倒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毕竟五千玄银可不是小数,他能答应得如此果决?
沈延面色不变,与罗掌柜对视着。罗掌柜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似是看出了些什么,沉思片刻这才开口道。
“小友好魄力,来人,呈上来。”
罗掌柜收回审视的目光,挥了挥手,早有一位侍女捧着一方木盒呈了上来,沈延接过那木盒,小心翼翼地将那盒盖掀开,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灵木律元瞬间萦绕,差点引得他压制不住体内的赤火律元。
只见木盒之中,一株草叶静静躺在其中,那草叶的叶脉翠绿,叶片竟是宛如琉璃一般翠绿而透明,若有若无的金色玄光萦绕其上,那股奇异的香气直冲脑海,似乎连带着自己的精神都振奋了不少。
“是真货吗?”
“孤观这气息,是真货。”
罗掌柜微微一笑,当即开口。
“这便是那灵犀草,不知小友可否满意?”
“不错,多谢罗掌柜。”
话落,沈延也不废话,从玄玉之中取出满满一袋的玄银,递给了一旁等候的侍女,侍女掂了掂,对着罗掌柜点了点头,罗掌柜这才朝沈延作了个揖。沈延看着罗掌柜,二人都笑得很灿烂,他知道罗掌柜笑是因为赚了五千玄银,但罗掌柜却不知道面前的柳渊在笑个啥。
难怪修习兽律,这一眼瞧去便不甚聪慧的样子……
“还望小友多多光临。”
“一定一定。”
沈延向二人作揖过后,便将那木盒收进了玄玉之中。他当然要笑,虽然这灵犀草至多值上个四千玄银,但由灵犀草炼制的灵犀丸,那可是有价无市的稀罕物。
那当铺掌柜怎可能买不到这灵犀草?只叹灵犀草虽能提升至八成的几率,偏偏就剩下那两成几率,掌柜愣是不敢赌。可沈延早就已经查阅了古籍,这灵犀草配合其余几味元材可以炼制灵犀丸,灵犀丸可以将那八成的几率提升至十成,有此物在手,那掌柜便再无顾虑。
“多谢方大哥助我寻得此宝,那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沈延也不想再与方锐这等危险人物有所纠缠了,以免多生事端。方锐回了个礼,便向着药王居深处走去。罗掌柜瞥了眼已经背过身的方锐,对着沈延的背影喊了一句。
“柳小友。”
沈延回过头来,罗掌柜喊了一句。
“慢走。”
沈延笑着点点头,再度附上面具,只一瞬间,面具后便是冷汗直流。
被律元裹挟着的音波传入耳中。
“老夫相魂为獬豸,专破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