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瞒天过海
京城，客栈。
店小二正擦拭着桌案，却见一群脚夫拖着两辆满载箱子的平板车停在了店门口。
“诶诶，你们干嘛？停在门口咱家怎么做生意啊？”
“小哥勿怪，是有大人在俺们店里购置了这些元材和律丸，吩咐俺们送到这里的。”
脚夫上前作了个揖，将事情交代明白，这才拿肩上的汗巾擦了擦脏兮兮的脸。
“可知那大人姓名？”
“知道，那大人叫沈延，俺当时还觉得奇怪，寻常哪儿来如此之大的生意啊？”
脚夫讨了杯水喝，润了润干涸的嗓子，看了看周围，心中顿时起了心思，压低声音接着说道。
“沈大人说啊，他是来京城参加总试的，自己在京城得罪了些大人物，不敢在外逗留，这才花了大价钱买了这些个增律丸啊养魂丸之类的物件，就在这客栈里修炼……诶，可莫要外传啊，俺看你是个老实憨厚的，这才与你一说。”
&34;原来是沈公子啊……看那谈吐衣着，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想不到在这京城竟也有这般掣肘之处，一山更比一山高啊……&34;
“唉……”
二人聊了半天，小儿告知了沈延的厢房，脚夫便招呼着手下人将那板车之上的箱子搬上二楼，丝毫未曾注意到，二人的交谈早已被楼梯口处一喝茶的伙计听了去。那伙计似是不经意地偏过头来，见那箱子里满满当当的药瓶和元材，当即便认定了脚夫之言乃是真话。
“呵……那沈延初试之时那般耀武扬威，而今来到我孔家的地头便成了软脚虾，怎可与我家二公子相提并论……”
暗自鄙夷了一番，扮作伙计的暗探便饮下了最后一口茶，朝着小二吆喝了一声“结账”，便悄然离去。
而此时，沈延坐在厢房里闭目养神，将楼下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汝这算计的心思……”
“何谓算计？人人都会算计，孔青霄算计着除掉我，那探子算计着邀功，连小二都在算计着如何从我这儿多揽些生意。”
睁眼，目若狡狐。
“我不过是多算了一层罢了。”
在那店内购置这些物件之时，他便一副苦闷之像，那脚夫在他进门前便在夸夸其谈，那时他便估摸着，这大抵是个喜好八卦风言风语的，而今这副苦闷之像，那脚夫又怎能捱得住询问的心思？
于是，借坡下驴，顺水推舟，他便道出了自己招惹他人不敢出门的心思。
此话当真吗？自然是当真，招惹了孔家，出门便有暗探，无论哪一点都未曾作假，千真万确。但这是真相吗？也不算真相，毕竟，他沈延还不至于因为一些暗探便畏首畏尾。
半真半假，非真非假，那脚夫听得云里雾里，虽不知真假，却也信了个七七八八，但那暗探听到，至多信他五成，但待得他来到这客栈，必然捱不住要与那小二一番说辞，再加上那满箱子的元材律丸乃是货真价实，他也就信了七八成了。
脚夫、小二、暗探，无不在他的谋算之中。
但要瞒天过海，还差那临门一脚。
“差不多了。”
门外传来脚夫的脚步声，沈延起身拉开了门，伸手将那箱子一一搬入屋内，随即从袖中掏出了些纹铜塞给脚夫。
“几位师傅辛苦，一些答谢，莫要拒绝。”
见他面如白玉，唇红齿白的模样，出手还如此阔绰，脚夫当即笑开了花，一面毫不客气地将那纹铜塞进裤腰里，一面一个劲儿地答谢。
送走了脚夫，沈延不动声色地斜瞥了眼客栈门口，正瞧见那暗探的衣角飘然离去。
“确定他走了？”
“孤的感应，汝还信不过？”
真相已定，沈延确实在客栈之中，且打算修炼很久。
关上了厢房的门，沈延来到墙边，一手扣在那缝隙之中，竟将那木板拆了下来，穿过那厢房的墙壁，再将那木板装上，便径直来到了隔壁的厢房内。
“沈延，见那老头之时，汝为何不带这玄蚕膜？”
“有用么？以那老头的手段，徒生事端罢了，而且……”
从怀中掏出那状若无物的玄蚕膜，他仔细地附在脸上，压实每一个边角，再戴上那面具。
“沈延在隔壁修炼呢，在下柳渊。”
京城，通璜鬼市。
“按二公子的描述，沈延此子狡若豺狐，怎可能如此畏缩？”
“千真万确，卑职在听完二人交谈后便打算离去，却又怀疑这是沈延的诡计，便在门口暗中观察了一番，确实看见沈延从厢房中出来，客栈外的弟兄也未曾看见沈延从窗口离开，卑职确定沈延全程未曾离开那厢房。”
暗探汇报完，便见眼前的光头男子挥了挥手，他当即领命离去。
光头男虎目微眯，一边盘着两颗铁珠一边沉思着，不知过了多久，宽厚的手掌握住了铁珠，他似是想到了什么。
“难道……”
他敛起逸散的律元气息，汇入人群之中。
而此时，通璜鬼市的一家店铺门口，传来一声怒骂。
“这都没有？你开什么店啊？滚回去抡锄头吧！”
即便是在这喧闹的通璜鬼市，这声怒骂也显得相当刺耳。众人看去，只见一面具男子怒气冲冲，转身便走。此时人群被一股巨力分开，光头男从人群中走出，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心里“咯噔”一声，当即追了上去。
面具男正欲离去，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竟是生生止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朋友，为何如此生气？”
“要你管？你谁啊？”
面具男回过头来，正欲甩下肩上搭着的手，却发现对方简直如同一座大山，不由得声音小了几分。
“呵呵，朋友莫怪，我名方锐，在这通璜鬼市也算是有几分薄面，朋友可否告知名讳？若是在寻某物，或许方某能略尽绵薄。”
“这么说，你是这儿管事的？小爷柳渊，要寻一株元材，名为灵犀草，可这通璜鬼市大大小小几十家药坊，没一家有灵犀草。”
听闻此言，方锐放下了手，心中的怀疑已是降下了三分。方才压在他肩上的手，已是将他体内律元查探了一番，似乎尚未晋升初相境，他出手突然，他不可能反应过来去伪装律元。
当然，还差最后一步。
“缘分啊，这通璜鬼市内，我正巧识得一家药坊的掌柜，想来应是有那灵犀草。”
“我踏遍了药坊都未寻到，什么药坊？”
“柳小友可曾听过药王居？”
他摇摇头，方锐似是早已猜到一般，发出浑厚的笑声。
“药王居乃是这通璜鬼市最大的药坊，莫说是这儿，便是在那济元商街，药王居都能名列前茅，走，我带你去，必不让你空手而归。”
跟在方锐身后，沈延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符律境……多亏了柳前辈的感知，否则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说要寻那灵犀草倒也确实不假，那店家也确实没有灵犀草，但他正要离去之时，兽神的声音突然便在他脑中响起。
&34;小心，汝后方有一人正在接近。&34;
“暗探？不会吧……”
“符律境的暗探？”
“符律境？！”
电光火石间，沈延心思如飞。这种时候有一个符律境接近他，以柳渊的身份，并未遇到过这般强者，那边只能是与自己相关的了，与自己相关的唯有孔家，符律境若是出手，自己马上便要横死街头，所以决计不是暗探，那边只可能是……
孔家的两个供奉之一了。
“原来是他……”
沈延心中了然，早在他第一次以柳渊的身份出现时，兽神便已经感受到了光头男的存在，但他急于寻找知天下换得情报，加上光头男并未出现，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么看来，光头男早在那时便已经注意到他了。
这是在怀疑他吗？想来也是，他来到京城之后便“终日”呆在客栈，而此时通璜鬼市却突然多出了个神秘的面具男子，能把柳渊和沈延联系在一起也是正常，那么……
他迅速地将自己周身的赤火律元压入律源之中，只剩下寥寥几缕游转在筋脉之中，刚好魂引八重。与此同时，他对着那店家的小妹便是怒骂出声。
可怜的店家小妹，被他冷不丁吼了一嗓子，当即便眼泪汪汪地欲哭未哭了。
“对不住了小妹妹，待会儿去你家多买些元材……”
这般想着，沈延依然不动声色地跟在方锐身后，同时释放出稀薄的律元在他身上流转着。
果然，什么都查探不出来。
“柳小友这般好奇吗？”
“嘿嘿……让方大哥见笑了。”
他也并不掩饰，探查这才符合柳渊的性子。一个富贵人家走出的井底之蛙，飞扬跋扈却又平凡弱小，遇上方锐这种强者，怎会不探查一番？
“告诉小友也无妨，我修的是武律，更多靠的是肉身，对于律元的修炼并不上心。”
方锐倒也未曾怪罪，明明白白地便告诉了他。
“我天赋不佳，而今也只有魂引八重，或许修习兽律会更容易一些……”
方锐并未说话，但沈延知道他的话有作用。修习兽律，若非无法吸纳律元，乃是心智不坚之人才会选择的道路，律兽容易噬主不提，这种靠外物提升实力的法子，向来为尚武的玄律之人所不齿。
说出这句话，方锐对于他的提防会再度下降。
“到了，这里便是药王居。”
方锐停在一家宽敞的药坊面前，这药坊飞檐斗拱，雕龙描凤，倒是颇为气派，其上悬着一古木牌匾，上书三字“药王居”，苍劲有力，越发显得此地底蕴深厚。
方锐正领着他向内走去，门前一人便将他们拦了下来，目光放在沈延的面具之上。
“叨扰二位，本店有规矩，不需佩戴面具等物。”
难怪方锐会带他来到此处，沈延了然，心里已是有了答案。这通璜鬼市本质上便是一处鱼目混珠之地，一来此处有夏家支撑，二来朝廷也需要这样一块法律无法顾及的影子，与其四处维护，倒不如将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归于一处，所以能在此处立身的店铺，无不有着自己的本事与规矩。
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他迎着门侍与方锐审视的目光，将那面具缓缓摘了下来。
面具之下，刀削斧凿的面庞宛如坚石，颇为英俊，但却并非那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
方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