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赌约
温府之中，顶着温长虹的目光，沈延表面处之泰然，但心中早已嚷开了花。
“柳前辈，您说我何苦放着一个未婚妻不要，不远千里跑来退婚呢？”
“……”
“不说话了？您方才不是挺话痨的吗？”
不再理会闷不作声的兽神，沈延依旧面不改色地微笑着，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慌张与尴尬，想来，只怕早在温清颜送那药物来之后，他这一出戏便早就被温长虹看了个通透。
“说来也是巧合，但晚辈事出有因，家父对晚辈向来严厉……”
“别编了，你背后都快湿透了。”
“……”
沈延挂着快要垮掉的微笑回过头来，对上温清颜意味不明的眼神，本就已经被汗打湿的衣服此时更是犹如刚从水中捞出一般。温长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转，当即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旋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我还有要事，你们两个年轻人先聊吧，那个谁，门口那个，方才不是说有要事禀报吗？”
“啊？回禀家主，在下没有……”
“放屁，我听的清清楚楚……”
温长虹嘴里一边咕哝着一边脚底抹油地跑了，独留下面无表情的温清颜，以及早就在心里骂开了花的沈延。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温小姐，在下……”
“为何骗我？”
沈延抬眼，正对上温清颜剪水般的双眸，内心好不容易提起的底气顿时虚了大半。眼见着沈延一副心虚的样子，等了半天都听不见开口，温清颜吐了口气，握起一旁的金弓，纤指拈起箭壶里的翎羽箭，起身迈步，瞄准了角落里的木桩。
沈延回过头来，只见温清颜搭箭于弓，阳光之下，她提气拉弦，庞大的赤火律元朝着镞头汇聚，不过一息之时，那镞头上便已闪烁起耀眼的光芒，隐隐有着尖利的鸣唳传遍四方。
沈延转过头来，打算说些什么缓解气氛。
“温小姐……”
“虽然不知你为何要诓骗于我，但接我一箭，此事就此翻篇。但你日后若不能给出个解释，这婚约你退不掉。”
沈延心头一紧，身体瞬间紧绷，不待他开口，温清颜便陡然转身，双眸之中闪烁着赤光，火焰缠绕的箭镞对准了他，紧捏弓弦的手瞬间一松，那只被灌注庞大律元的羽箭瞬间遁破空气，宛如流星追月。羽箭离弦之际，金色的火翼自箭杆上张开，那一箭的速度陡然暴涨，不过半息时间，镞头便已直逼沈延面门。
电光火石间，沈延握住刀鞘，赤火律元顿时涌入刀中，他挥臂一摆，刀柄精准地击打在箭杆之上，原本直击面门的一箭堪堪擦过他的耳畔，将身后的墙壁洞穿，可那箭杆之上却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烬璇刃卡在刀鞘之中不停地抖动着。
“好重的箭……”
沈延的手不停地抖着，他将手背到身后，缓缓站起身来。
“观她眼中的赤光，她已步入降魂境了，可能在降魂一重左右，这一箭甚至未曾拉满，汝便已无法硬接。”
“降魂境一重……”
眼前的温清颜站在烈阳的光芒之中，持弓玉立，英姿飒爽，看见沈延接下了这一箭，她双眸中的赤光缓缓散去，将那把金弓搁在墙边，她莲步轻移，站到沈延跟前。
“能在孔青霄手下过了初试，你倒是有些手段。”
顶着温清颜的目光，沈延面色有些发红，略有些尴尬地退后两步，轻咳了两声。
“咳咳……温小姐谬赞了，我这般三脚猫的功夫，自是不能和你相比。”
“不管怎么说，你与他的博弈，你已胜他半子，”温清颜转过身去，纤指轻搓，一缕火焰便在指尖升腾而起，精灵一般地跃动着，“一场初试，你便得罪了四族之一的孔家，孔家重商，京城半数的店铺都在孔家名下，你在这京城只怕是寸步难行。”
说到这儿，温清颜柳眉轻皱，连带着指尖的火苗也跳动不已。
&34;为何孔青霄会找上你？还特意赶到煌州，大费周折地参加初试？&34;
“……”
沈延无言以对，就因为温清颜，孔青霄才与他缠斗了数日，到头来，她竟不知道二人为何相斗。
“在此之前，我在京城唯一认识的人，只有温小姐你，我想，或许与你相关。”
“与我相关？难道他是听了孔青魇的嘱咐……”
“孔青魇？”
沈延喃喃自语，眉头轻皱，又是一号人物被牵扯出来了，同样姓孔，孔青霄却要听他的吩咐，难道……
“孔家的长子，天阙四才之一，算是孔家年轻一代的顶梁柱了。别看孔青霄那般嚣张跋扈，在孔青魇面前，他大气都不敢喘，”话音至此，温清颜眉间多了几分厌恶，“此前，孔家曾派人前来温府，想要为孔青魇说亲，被爹赶回去了，后来孔青魇又亲自上门提亲。孔青霄找你的麻烦，多半也是因为孔青魇的缘故。”
“说亲？温将军……怎么说的？”
温清颜语气淡淡，沈延就不是那么淡定了。他猜到了孔青霄千方百计地找自己的麻烦是因为这档子事，可他没猜到事情竟然到了这种地步。他原本以为那孔青霄是一时见色起意，谁知竟然还牵扯出了一个用情极深的孔青魇。
“爹自然是没答应，那孔青魇明知我有婚约在身，竟还是这般纠缠不休，真不知是锲而不舍还是没脸没皮……”
敏锐地察觉到沈延语气的细微变化，温清颜搓灭指尖的火苗，脸上挂着些许的戏谑。
“不过既然你想退婚，或许孔青魇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人家实力超群，温府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
沈延竟难得地无言以对，他不想退婚，可若是不退，自己一年后就需洞房，按兽神的说法，那一年之内自己就得收齐九魂，到达人极境，这等修炼速度简直闻所未闻，若到时九魂未收便破了童子之身，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若延迟迟不肯洞房，只怕是要落得他人笑柄，连带着败坏温府的名声，保不齐会有人碎嘴，说温府招了个阉人做女婿……
“柳前辈，你的事，我能对温小姐说吗？”
“汝若向他人透露了孤的存在，让他人知道了汝怀抱收集九魂的秘密，怀璧其罪，汝怕是性命难保。”
沈延沉默无语，他不想在得罪孔家的时候又得罪温府，国子监也不可能顶着两大家族的压力保他无虞，到时在京城只怕是举步维艰。
“我对那孔青魇没什么兴趣，温府也无需与那孔家沆瀣一气，可你执意退婚，我温府脸面也不好看。”
虽然不知道沈延为何执意退婚，温清颜也不想深究。若是苦苦哀求沈延不要退婚，那无异于将温府的和她自己的脸面弃若敝帚，她红唇微抿，不过片刻便有了主意。
“不如，我和你打个赌，你若是赌赢了，我便亲自上门，退回婚约，保全你沈府的脸面；若是赌输了，你便不要再提退婚一事。”
“赌什么？”
“就赌一月后的总试，你能否拔得头筹。”
“不赌。”
“？”
温清颜有些愕然地抬头，看见沈延满脸的鄙夷。京城人才济济，惊才绝艳之辈更是如过江之鲫，更何况还有九州各地的人才前来，甚至还有外邦子弟，此番总试，只怕是龙争虎斗，白刃相接，拔得头筹岂非痴人说梦？这等赌约，结局定是满盘皆输，他自然不会答应。
“若是不赌，为了爹的面子着想，我温府只怕是要逼婚了，这乘龙快婿，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眼见温清颜越发冷冽的眼神，沈延知道，这赌局，他是不得不接下了。
“沈延，经过孤细细探查之后，这温府中，有一种可以助你觉醒第二个分魂的元材，汝务必拿下，否则，只怕是找不到了！”
“温府内？！”
“那种元材，名为九寒澜湮珠，是觉醒水魂寒鲤的必要材料，鲛人泪生于深海之中，诞生自人极境的律兽湮海磲，唯有湮海磲一族的王者湮磲王才能孕育，经历数十年才能凝成一颗九寒澜湮珠，乃是百年难遇的顶级元材啊！”
兽神叽里呱啦的一通话灌进脑袋里，沈延听得越发心惊胆战，人极境，湮磲王，百年难遇，这几个词语，足以说明九寒澜湮珠是多么难得。但也正因如此，九寒澜湮珠这等异宝，现在的他绝对不可能拿到手，此事只能从长计议。
“既然温小姐已经说到这份上，我若不接倒是落了下乘，行，我和你赌，就赌我能否独占鳌头。”
直视着温清颜的双眸，沈延应下了这场事关自己命途的赌约，旋即告退。
目送着沈延离开温府，温清颜沉吟片刻，转过头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额上落下几道黑线。
“别藏了爹，他走了。”
随着温清颜的话语落下，温长虹从墙角后转过身子，目光中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有魄力的小子，拔得头筹，不愧是少年意气。”
听得温长虹的话语，温清颜嘴角挂起一丝神秘的笑容，目光中多了几分戏谑。
“他拿不到第一的。”
“可别阴沟里翻船啊闺女，那小子能战胜孔青霄，即便是取巧，那他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啊。”
面对着温长虹的疑问，温清颜再度拿起墙边的金弓，弯弓搭箭，瞄准了庭院角落的木桩。
“若是我参加总试呢？”
闻言，温长虹一愣，思索片刻便明白了温清颜的想法，面上顿时多了无奈的苦笑。
“你若想去，那便去吧。”话落，温长虹苦笑着摇了摇头，背着手离开了庭院，“能让我家闺女参加总试，小子，该说你幸运呢，还是倒霉呢……”
庭院之中，温清颜眯起一只眼，目光落在那远处的木桩之上，伴随着纤指松开弓弦，尖锐的破风声响起，那只羽箭不偏不倚地射中木桩的中心。
“沈延，这赌约，你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