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试后
京城，孔府。
“大公子，那沈延通过初试了。”
“知道了，下去吧。”
那人挥手，密探退了下去。那人叹了口气，一口喝尽面前的酒，面上并无意外。
“你猜到了？”
在他面前，浑身肌肉的壮汉嚼着肉片，目光投向眼前气息内敛的青年。他是孔府两位供奉之一，是一位武律。
“意料之中，若他连初试都过不了，那便太过无趣了，”青年笑笑，手指敲着面前的茶杯 ，“但我没想到，青霄竟然差点败在初试之中，若非曹供奉出手，我孔家的颜面便被他丢尽了。”
“要我出手吗？”方锐的眼中透着凶光，“煌州离京城有段距离，路途凶险不为过吧？”
“不用，便让他来京城，我亲自对付他。”青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突然问道，“对了，温府那边……”
“还是老样子，以事务繁忙为由，拒绝了。”
青年斟满的酒溢出了几滴，他放下酒壶，酒水倒映出一对阴沉的双眸。
“温清颜，你会回心转意的……”
煌州，沈府。
“这是哪儿？”沈延睁开眼，面前一片迷雾。
“难不成……我死了？！”
沈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面前陡然睁开一双硕大的眼睛。
“放心吧，汝没死，这里是汝的意识深处。”
“前辈，初试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
“那就好……”
沈延松了口气，却又一脸奇怪地转向兽神。
“柳前辈，您能不能……化个形啥的？”
“嗯？”
“这俩大眼珠子，看得怪慎人的……”
沈延很诡异地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嫌弃，随后便被拉出了自己的意识深处。
“汝该醒了。”
一阵天旋地转，沈延睁开了眼睛，熟悉的香薰味钻进鼻子，让他辨认出了自己的厢房。他支撑着坐起身，却发现床边趴着一个蓝袍身影。
“狗儿？”
沈延慢慢地在被褥里转过身子，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斜倚着打量林琅的睡颜。有一说一，林琅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安静下来的时候倒的确是个美男子，面白如玉，皓齿朱唇，不过林颂涛竟然没给他订亲，这倒是让沈延有些意外。
他知道，林琅和林颂涛之间并不算和谐。
商人重利，在林颂涛眼中，一切都可以用价格来衡量，哪怕是林琅，不出意外的话，林琅日后定会成为一方富贾或者豪门权贵的乘龙快婿，比起夫妻感情，林颂涛更在乎亲家能给阳神阁带来多大的利益。
沈延正盯着林琅的脸想七想八，林琅的睫毛却抖了抖，随后睁开了眼。看见沈延坐了起来，他登时有些手忙脚乱。
“你你你……你怎么坐起来了？！躺下躺下！”
按住林琅乱挥的手，沈延没好气地给他扔了个白眼。
“你慌什么？小爷的身体好着呢，我能不清楚？”
沈延松松垮垮地披着身白袍，站在床边穿着衣服，他一边挽着发髻一边问道。
“我睡了多久？”
“大概六个时辰吧，本公子特意跑来照看着你，就这么在你床边趴了一宿，怎么样，感动不，以身相许吧？”
“去你的吧。”
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沈延总算是收拾妥当了，早有婢女烧了热水，他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把自己掇拾干净了，这才与林琅一起跑到正厅去找沈沧溟。
“狗儿，你怎么不参加初试？”
“我？得了吧，阳神阁那么大的家业等着我接手，我若是去了京城，岂非舍本逐末？”
沈延没有再问下去，对于林琅来说，阳神阁更像是一把枷锁将他锁在这煌州，脱不了身。二人做了这么多年玩伴，他岂能不知林琅的洒脱性子？但林颂涛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不可能让林琅前去国子监的。
或许，这也是林琅的悲哀吧。
沈延赶到时，沈沧溟正与人喝茶，沈延见状，立刻行了个礼。
“见过凌主考。”
“无碍，我不在意这些虚礼，这次登门拜访也只是顺道来看看，”凌青山挥了挥手，看向沈延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伤势如何了？”
“已经没事了，多谢凌主考关心。”沈延拍了拍胸膛。
“曹生眠那老家伙，竟然对你下手，这可坏了国子监的规矩，放心吧，国子监不会放任不管，”凌青山的面色阴沉了几分，片刻后却又挂上了笑意看着沈延，“你小子有些魄力，也有些手段，日后若是在国子监遇上了麻烦，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想办法。”
“多谢凌主考，在下也只是走了运气，”沈延笑了笑，旋即话锋一转，“凌主考，为何那孔青霄会前来煌州参加初试？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京城四族的人不用参加初试吧？”
“我也不知，孔青霄前来参加初试，是国子监的司业给的指令。”凌青山摇了摇头，面上竟是有些阴沉与忌惮。
沈延很明智地没有多问。竟能让国子监的司业走后门，看来这孔青霄的大哥，势力远超他的想象。一想到自己还没去京城便得罪了孔家的人，他便有些郁闷，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既然你已通过了初试，我便与你讲讲这总试的规矩。”
涉及到正题，沈延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坐在沈沧溟身边，屁股还把他往边上挤了挤，惹得沈沧溟撇了他一眼。
“总试将在我国子监武院的武斗场举行，总试的考生分为四类，最多的一类便是上下九州选拔出的通过了初试的人才，第二类是京城本地的符合规定的考生，第三类便是皇室的皇子公主们，第四类则是其他王朝以推举信推举而来的各朝天骄。”
沈延皱了皱眉，但他没有说话。没想到京城的人不用参加初试便能获得总试的资格，但这也正常，京城作为玄律王朝灵气聚集之地，人才济济，即便不参加初试，参加总试的京城之人也大多都不弱于上下九州的考生。
让他没想到的是，其它王朝的人也会前来玄律王朝参加总试。
“为何其它王朝的人会来我玄律王朝参加总试？”
“这是圣上的旨意，玄律王朝建国三千余年，早在千年以前便已是苍乾古陆的霸主，其余的王朝无不以我玄律王朝为尊，本着海纳百川的包容原则，这也是玄律与其他王朝的交流手段，实际上嘛……”
凌青山没有多说，但沈延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不愧是圣上，这等魄力着实让人佩服。其它王朝的人才来到了国子监，自然是要谋求玄律王朝的职位，保不齐是为了给自己的王朝做准备，一步步地渗透进玄律王朝的朝廷是最好的办法。
但换个角度来想，这样一来，各国的人才便尽数被玄律王朝所掌控，即便造反，圣上只要立刻解决了朝中的混乱，那些王朝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看似引狼入室，实则生死予夺，帝王之术，果真凶险。
“圣心不可猜，不要说出来。”
凌青山提醒过沈延，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随后接着说下去。
“武门分为内外两院，进入武门后，第一天会安排考生抽签，分作乾坤坎离四组，随后各自安排厢房居住；第二天，各组内便会抽签对决，各组前一百二十五名便是胜者组，获得了留在国子监的资格，其余人便得打道回府了。”
“第三天与第四天，各组剩余的人会根据组内的境界排出名次并安排考核，相同名次的四人会有六次对决，从而决出名次，这样一来，每个考生的名次便得到了排列，而前五名则可直接进入内院，由内院六丞直接教导，不再由博士和直讲教学。”
沈延心算一遍，不禁感叹国子监的效率，只需四场便能决出名次，以境界决定名次固然有些武断，但却能保证大部分的公平。
“敢问凌丞，总试何时举行？”
“一月后。”
“一月后……”
凌青山还需回国子监参与总试的安排与布置，并未久留，只剩下沈延和林琅与沈沧溟一同品茶。
撑着下巴沉思片刻，沈延拿定了主意。
“爹，我想今日便启程，前往京城。”
听到沈延的话，沈沧溟并不是很惊讶，只是浅嘬了一口茶。
“这么着急？”
“距离温长虹邀请我已经过了三周了，若再拖下去，怕是说不过去了，我去京城先待上一段时间，先打探下情况。”
“也好，早点去京城对你之后也有好处。”沈沧溟背着手踱步到沈府门前，不高的背影却透着股说不清的意味。
“爹……”
沈延的话卡在喉咙里，沈沧溟却是转身走向自己的厢房，取出一枚貔貅环塞进沈延的手中。这貔貅环却与沈延的不大相同，金黄的环身上镶嵌着紫色的线条，看上去颇为华贵。
“京城米珠薪桂，不比我煌州物价低廉，我沈府这些年在煌州的田产商业倒也攒了不少钱，用这紫阳貔貅环，你去京城能换到十万玄银，在你入国子监之前，这些钱财够你花了。”
沈延接过紫阳貔貅环戴上，目光中的惊疑越发明显。
“爹，你一年的俸禄也才三千玄银，这十万玄银，不会就是我沈府的所有积蓄了吧？”
“我沈府以前好歹是将军府，而且煌州的田地店家有近四成属于沈府，你也太小瞧自己的身家了。”
看着沈沧溟略带鄙视的眼神，沈延有些沉默地发现，自己活了十六年，头一次发现自己家竟也算是富贾之地。
沈延没打算收拾行李，两枚貔貅环和玄玉就够了，玄玉里塞着两套换洗的衣物，以及沈府的符节，免得被客栈的掌柜赶出去，其余的一切都可以在京城买。
不过，在离开前，他答应赵见崇的事还得去做。
煌州城门不远处的客栈里，沈延站在稍房的门前，敲了敲木门。凌青山走前，沈延问他赵见崇的下落，凌青山说初始结束之后，竟无人寻找昏迷的赵见崇，他便给赵见崇安排了一间客栈住下。
“吱呀……”
木门被打开，露出屋内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沈延？”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我帮忙的事了吧？”
听到沈延的话，赵见崇的面上，埋藏已久的恨意慢慢浮了上来。
“我要赵府，在煌州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