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想说便不说
傩戏集中在东西两市附近，杂耍灯火也聚在此处。
人群从里到外，越来越少。
陆薇一直在往人群之外走，偶然能看见某些人家门户打开，院中燃着驱邪的篝火。
原本漆黑的夜，被百姓家中的火光照亮，陆薇忽然有一种走在临近打烊夜市的感觉。
身后的人跟得很紧。
但他的脚步声甚至比不上庭燎燃烧的熊熊声。
咻！
陆薇刚想拐弯，身后猛然飞出一支袖箭，她的心脏骤然一紧，凭借身体的本能躲开，连忙往暗巷跑。
同时快速撒出一瓶毒粉，并给自己塞一颗解药。
这是她特意问萧显要的。
一成的武功虽然比普通人强，可谁知道来的人实力如何？
陆薇必须尽自己所能，做好防备。
咻！
第二支箭射来，险险从陆薇的肩膀擦过，割破了兄长今天才送给她的新衣服。
陆薇没有远程武器，只能尽量躲避，等对方箭支耗尽。
但她并非只守不攻。
荷包里还有一把铜钱，陆薇像打蜡烛一样快速将铜钱飞出去，虽不至于伤到对方，至少能干扰袖箭的瞄准率。
况且，在药粉的作用下，对方的敏捷性会大幅度下降。
巷子左右寂静无声，既无人说话，也没有燃庭燎，漆黑的只能看见对面一个模糊晃动的黑影。
铜钱撞击在对方的身体上，一开始是清脆的金属相撞声，后来都成了闷响。
想来对方以为陆薇手里有暗器，连忙用兵器格挡，谁知竟是毫无杀伤力的铜钱，干脆连防御也放弃了。
陆薇默默数着射出来的袖箭。
在原主的记忆里，百年楼的袖箭有三种规格：12支、18支、24支。
数量越多，箭支体积越小。
脚下的箭支长约四寸半，应该是18支箭的规格。
第十七支！
第十八支！
黑暗里传来机扩被打开的声音。
他在装箭！
陆薇趁机丢出去一把皮影刀。
噗嗤~
锋利的皮影刀直接刺破了对方的脸颊，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发出了一点人声。
陆薇没有一点迟疑，直接冲过去扣住对方装了袖箭的手臂，用力往反方向折，同时狠狠地揣在对方的裆部，又一拳锤在皮影刀刀柄上，将那嵌在脸窝子上的刀又刺进了几分。
陆薇的动作非常快。
快到对方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陆薇反剪着手臂，重重地压在地上。
皮影刀与地面再次接触，伤口瞬间扩大两倍，冷风裹挟着血腥味打在陆薇脸上。
“你是谁！”陆薇用另一只皮影刀抵在对方的脖颈处。
“猪巴……嘟……”此人显然伤了舌头，说话都不利索。
但陆薇还是听出那三个字是：诛叛徒。
百年楼的人。
陆薇还想再问点什么，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声和犬吠。
她顾不了太多，直接用皮影刀割破了此人的大动脉，迅速翻墙逃离。
这个人她带不走，一旦被别人找到，陆薇杀手的身份就暴露了。
既然存了杀她的心，就该有被反杀的觉悟。
她靠在冰冷的院墙边，心跳得很快，双腿发软。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可不知为什么，刚刚那个动作她仿佛早已练过千百遍。
她似乎真的百分百继承了原主的武功。
即便只有一成，她也能将之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意识到这些的陆薇只觉得脊背发凉。
诚然，她不愿意成为别人的刀下鬼，却也同样不想变成视人命如草芥的杀手。
巷口的人带了狗，犬吠声越来越近，随着一声惊呼和踉跄，巷子里的死人已经被发现了。
陆薇不能再停留，她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猫着腰走进了更加漆黑的地方，几番辗转后终于远离了那个巷口。
新衣服破了几道口子，身上还沾了血。
陆薇不敢去程家，只能绕了一些路，去亲仁坊。
可亲仁坊靠近东市，附近有傩戏，这会儿人群还没散。
贸然出去只会引起百姓的注意。
怎么办？
陆薇躲在暗处默默观察，忽然看见了人群里的萧显。
小徒弟拿着鬼面具想给师父戴上，然后被师父嫌弃地丢开了。
她捡起一块石子朝萧显丢去，石子飞过某位小娘子的头顶，正好砸在萧显的肩膀上。
他蓦的侧头看来。
陆薇挽起袖子朝他招手。
他连忙疾走过来，什么也没问，却是先把陆薇的袖子拢回去，然后摸到了湿粘的袖口。
“等我。”
萧显飞快离开，不久带着一件斗篷出来，直接盖在陆薇身上，甚至给她戴上了帽子和鬼面具。
萧显自己也戴上鬼面具，隔着斗篷抓着陆薇的手腕。
如同许多来游玩的百姓一样，挤入了拥挤的人群，又随着人群继续往前走，终于走到了亲仁坊坊门口。
和许多玩累了要回家的人一样，慢悠悠地路过燃着火光的房舍，回到道观寮房。
“可有受伤？”萧显急问。
陆薇摇头：“没有。”
“手破皮了。”
“小伤。”
巷道空间有限，陆薇躲避袖箭时不小心撞在了墙壁上，擦伤了一点。
“你先更衣，我去拿药。”
萧显的药很清凉，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涂上以后原本火辣辣的手背变得凉悠悠的，但又不会觉得冷。
“道长，你给我的药用完了。”
“我又做了一些，一会儿给你拿。”萧显轻轻将棉纱放在伤口，又托起陆薇的手掌缠了两圈。
动作轻柔，仿佛那不是人手，而是一层轻轻一碰就会化掉的冰。
“道长不问我用在哪儿了？”
萧显抬头看着她，目光温和：“你想说吗？”
“不想。”陆薇诚实地答。
即便她已打消了对萧显的疑虑，却也不会将所有事都告诉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不管是出于防备，还是不愿意牵扯无辜，不想说就是不想说。
“那便不用说。”萧显包扎完，淡然地收拾药箱。
“谢谢。”陆薇笑着，眼中倒映着烛光，和萧显的脸。
萧显回以微笑。
倏然！
陆薇脑海中闪过一个危险信号。
刚刚那个杀手，似乎太弱了。
既然是来追杀叛徒的，高层不可能不了解原身的实力。
派一个新手来，岂不是故意送菜？
原身杀楼主时现场只有他们两个人，高层应该不会知道陆薇武脉被废。
要么，他们从罗家得到了一些情报。
要么……
楼主根本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