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良驹
“大小姐。”
南宫燕迟疑了下,在家中只有红玉和刘伯如此唤她,她踟蹰间以为是在叫她。那个年轻的男人走上前唤道:“大小姐。”
南宫燕的眼睛瞪大了看着他,她低沉地说道:“我明明是个男子,你这样唤姑娘的称谓,我堂堂八尺男儿……”
“大小姐,我是刘端,四年前还见过,可还记得?”刘端说。
“刘端,你怎么在这儿,你为什么一眼认出我的模样?”南宫燕愤愤不平。
“说来话长,我今天在这里等李大人下朝,原来那个马车夫的父亲殁了,回家奔丧去了,管家让我顶上。我原是没认出您,只觉这衣服和我家小姐前几日做的太像了,多多瞧上了几眼,没想到真是大小姐。”刘端说。
刘端原是南宫权的小厮,这人离开南宫家已足有四年有余,南宫权介绍他去了李府,算是谋了一个极不错的好差事。故他还把南宫家当作主子般称呼。
他说:“小姐刚才东张西望是在找谁吗?小的来这儿好几个月了,可帮小姐找找?”
南宫燕沉吟半晌,磨磨叽叽地问,“翰林院在……哪个方向?”
刘端没有胡思乱想,直截了当地说:“在城南的西边。”他指了右手边,“一直往这条路走上一炷香工夫便是了。”
南宫燕谢过后,往城南的方向走了几十米,刘端追上前来,“今日有部分翰林官员随太子爷去了大明宫,不在城内了。”
“大明宫离这儿远吗?”南宫燕眉毛挤成一团。
“要是没有熟人带路,怕是找不到那地方。”刘端说。
南宫燕噙泪,“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我帮……”刘端的余光扫到了大批出了宫门的群臣,“大小姐对不住了,我得先走一步了。”他飞毛腿似地跑回马车停放的位置等候李大人。
南宫燕停留在原来的位置,远远看见那个而头发花白全身官袍的男人进入马车,慢慢驶离直到最后的影子也看不见了。她才放声在原地大哭,刘端告诉她的消息仿佛宣判了她和赵炎的死刑,终生不得见,不为伴。
她感受到了绝望,可内心又不甘心。毫无头绪的南宫燕照着原来的路线一步一步往回走,饿极了,她顾不得形象,蹲坐在路边吃塞在袋中的那半块胡饼。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掌重重拍在她的肩膀上,南宫燕疼得哇哇大叫,扭过头欲要骂人,一看脸立即偃旗息鼓了,她起身低下头,“大……大哥。”
南宫权从头到尾扫视南宫燕,“你在这做什么?你哪来的衣服?”
南宫燕支吾其词,“我……我也不知道。”她知道完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完结的终点。她开始委屈地抽泣。
南宫权停止了盘问,“先回去吧。”
他又说:“这件衣服快破了,你要是喜欢男装,下个月哥给你置办几件。”
她保持着委屈的模样点了点头。“我不是喜欢男装,我觉得这衣服好,可不能浪费扔掉,穿出来看看。”她笑嘻嘻地。
“等等,我的良驹在桃花楼的马棚,我们一块儿去取,骑马回去快些。”
南宫燕一把鼻滴一把眼泪抱住了南宫权,嘟囔道:“还是大哥对我好。”
南宫权轻轻推开了南宫燕,“你的鼻涕,我这衣服是特地穿出来见李大人的。”虽然他一直给李家大公子做事,可一直都没见过李大人本人。
“李大人,是刘端引荐的吗?”南宫燕问。
“你怎么知道这些?唉,我发现你好像有事瞒着我……”
马棚的管理员松开了缰绳,南宫燕踩着马镫一溜烟就上去了,“我刚刚见过了刘端,还有我穿的衣服是哥你的。”一说完,快马加鞭离开这儿。
南宫权摇了摇头,他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件快破了的衣服朝妹妹生气的。那天刘端私底下特地见了他,要让他在某个地方见一见李大人,李是正四品正议大夫。他在静思默想之际,只闻前面传来了一个男子的骂声,“你没看路吗?那么急,我的马都给你撞到了……”那男子越骂越起劲,声音愈发大了。
南宫权上前一看,吊着的心放下去了,他还以为是闯祸精南宫燕。
“哥,他们两匹马撞上了,两个人都要对方赔钱。……”南宫燕娓娓道来始末。
南宫权把南宫燕拉出了人群,“良驹呢?”
“我拴在酒楼对面的柱子上了。”
两人走近一看,马匹早已经消失了。南宫权强压怒火,和颜悦色说:“快去报官。”
南宫燕从出门到现在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当家中的唯一良驹被她弄丢时,她的心中才升起来千万丝责备的情绪。“对不起,哥,对不起。要是知道这样,我就不出门了。”
六天后,刘伯在清理家中的马厩,一只瘦得皮包骨的瘦马趴在那里苟延残喘。刘伯上前翻了翻它的眼皮,摸了摸它的毛,“这不是良驹,你怎么瘦成这样?”
刘伯把这几天做的干草放在石槽里,良驹啾啾几声,虚弱地匍匐到石槽边细嚼慢咽。刘伯迈着快捷的步子走到堂屋告诉南宫夫人马儿回来的消息。
“良驹自己回来了。”南宫燕扔下手中的列女传,提起襦裙便往马厩跑。一看到良驹,她蹲在地上,抚摸马儿的背部杂乱肮脏的毛。“良驹,良驹,可别怨我,我不是故意把你弄丢的,你回来了可得向大伙儿解释。”她说完,在马儿的背部隔了一定距离亲了一口,算是对它的奖励。
她对走过来的刘伯说:“刘伯,良驹这些让我来照顾,我要弥补弄丢的亏欠。”
刘伯答应了离开了马厩。
“好,等你吃完了跑了,我就帮你洗个漂漂亮亮的澡……”南宫燕整天儿忙忙碌碌照顾这个虚弱的家伙。
南宫燕掏出她自己个人仅有的家底,在下雨前请砖瓦匠给良驹做了个宽敞明亮的可以遮风挡雨的马厩。
她指着良驹的大脑袋说:“现在我可算是在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了,你以后到阎王那儿可不能再告我的状了。”南宫燕边说边放了新鲜的干草进入石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