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为了活着
顺着水池的扶梯直下,一个硕大的空间足足有一个足球场般大。
他们把这个深水池划分了多个区域,有娱乐休闲区,这里有一张从富人区搬过来的破旧沙发,即便它破旧,但是里面的鹅绒羽毛依旧那么的柔软。
几台老款街机整齐的摆在由木板立起的墙壁上,他们依次做间隔,把每个区域都隔开。
铁棚盖在头顶,边缘有铆钉焊死,成为遮挡风雨烈日的屋顶,他们会在上头晒点衣服,偶尔还会趴在上面享受日光浴。
再往里走,差不多到了深水池的尽头,那里很宽敞,他们都在里头吃喝睡觉,没有任何区分,他们想睡那就睡那。
没有单人间,这样大伙在一起才会亲密无间。
但是唯独老宋喜欢一人独处,他有自己的单间,可能只占了深水池里头八块砖瓦那么大。
一条网状的睡袋,两头绑在铁柱子上,这个就是他的床。
他的单间没有门,只是用一块白色烂布遮挡一下,曾经他也想给弟兄们都弄起单间,但是弟兄都爱抱在一起睡大觉,也就耽搁了很久没有执行。
老宋不爱抽烟,但却爱喝点小酒,伏特加这种是他的最爱。
原因是他的家乡很冷,一年到头基本都是皑皑白雪,村里人穷,甚至喝不起烈酒,这是他在出了山沟沟之后,才迷恋上喝酒。
“原来这种东西这么暖和。”一个听起来比较稚嫩的声音从男孩口中脱出。
那是年轻时的自己。
老宋摇了摇手中的酒瓶,烈酒在里头晃荡着,掀起了阵阵的微波,老宋即使看不见,但是他能听的这着。
这是烈酒带来的熟悉感,就是这种感觉,他一直都会回味着,每次喝上两口就能浑身发烫,无比温暖的感觉。
“老大!”黄毛进入了单间。
一句老大,让入了迷的他回了神来。
“在想啥呢,大伙都在外头等着你分钱,他们都没敢动,我让他们老老实实的等你出来!”
黄毛满脸的微笑,他也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拿上一捆钱。
“你跟了我多久了?”老宋迷离的眼神,脸上微醺的表情,喝的有点迷糊。
“额…也快十年了!”黄毛顿了顿,他思考了片刻才开口。
“对,十年了,那时候你还没染成黄毛,还是一缕黑发。”老宋摇晃着酒瓶,打了几声嗝。
“说这些陈年往事干嘛,出来happy啊!我们今年要走运了,再来几单这种活,脱贫不是梦!”黄毛兴奋之余,又不由自主的看着老宋。
他老了,他的拼劲早已被岁月磨平。
“还记得当初的规矩吗?”说完老宋拿起了酒瓶,又喝了几口。
“记得!”
“说来听听!”
“不抓老弱病残,不抓妇女孩童。”黄毛说着说着,便知道了老宋的心思。
“我们破了规矩,不过这也算是我最尽兴的一次。”
“毕竟被我们抓上车的都是些败类人渣,他们苦苦求饶的样子让我犯恶心。”老宋又打了个嗝,接着说道。
“唯独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那种不怕死的精神,让我想到了年轻冲锋陷阵的自己。”
“如果他能活着,我一定会还他个人情!这可惜…”老宋说着说着却笑了,但又似笑非笑。
“不过,当我路过穷人街的时候,看着那些围坐在篝火旁瑟瑟发抖的穷人时,我都会问自己。”
“我是不是应该像他们一样,哪怕穷死也不去害人,又或者是狠狠的干一票,让自己绝地翻身。”
老宋看着头顶上缓缓飘落的尘埃,很美,像故乡的雪,虽然代表着肮脏,但外表却与雪洁白。
他貌似想通了什么,嘴角那无奈的笑意,渐渐散去,面无表情的他就这么盯着头顶的铁棚许久。
“老大,我觉得我们从干这行开始就注定是错的,但是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能顶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老宋把手摊平,看着那白花花的灰尘慢慢的飘到手心。
“没错,已经没有退路了。”
“可是我们虽然干这肮脏的勾当,但是我们有自己的原则,就像这些尘埃一样,即使破了一次戒又如何,我们的思想依旧白新。”
老宋又再一次笑了,这次他的笑容很真实,那是发自心底的笑意。
接着他转过身去,将一瓶没有开封的烈酒丢到了黄毛手里。
“喝了他吧,可以暂时缓解你嘴角的伤。”
黄毛看着这瓶烈酒,他没有第一时间的拧开,倒是有一个疑问涌上了心头。
“我不明白,老大你人不坏,为什么在外头非要装的这么凶神恶煞?”
“哈哈哈哈!”黄毛的这一席话彻底把老宋逗笑了。
“傻孩子,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黄毛害羞的低着脸摇着头。
“不明白,只是好奇的问问。”
老宋伸手握在黄毛后脑勺底下的脊骨,慢慢的揉着,一边揉着一边说道。
“我们是干什么的,贩卖人口的!我们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人。”
“如果你怂的一笔,还有人会看的起咋吗?我可不想丢了现在的饭碗,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兄弟,不能让你们挨饿,我只能装。”
黄毛听完老宋的话,也低头冷笑了一下。
他踉跄的起了身,黄毛扶着他走了出去,原来其他弟兄都听到了他们里头的话。
每个人眼里都泛着泪光。
然而,他们没有哭出声来,因为困扰着他们许久的心结也解开了。
他们没有越界,他们只是为了生存。
老宋看着门前一众弟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眼里饱含泪水,他强忍着,却又再一次笑了。
“新的生活就要来临,举杯!”
大伙儿举起了手中的杯子,那晚他们彻夜未眠,通宵达旦,在金钱堆里他们找寻到了价值。
他们终于找到了精神与物质共同的寄托。
那就是他们的原则。
镜头一转。
在高档的独立宿舍公寓内,李槐安早已歇息。
突然一则电话将他从梦中惊醒。
当他缓缓起身,用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手机。
接听之后的那一刻。
李槐安昏昏欲睡的样子突然巨变,他惊愕的颤抖,就连手机也从他的手心滑落。
“我马上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