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猜疑
“你正经些。”我斜她一眼，“这个事情是不是南楚齐干的还很难说。”
万姈玩着我的发丝，“如果不是他你觉得还会有谁？”
“南楚儿？”我手撑下巴，“她不也能杀？”
万姈偏头，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
“但她是一人上山，只凭她自己恐怕很难杀掉袁飞，而且她如果有什么行动，南楚云差给她的那个婢女也会马上通报。”我看眼一旁跑过的侍卫，“咱们回去说吧，这里人变多了。”
万姈点点头，一边向前一边甩着我的头发，“其实想应证是谁，只要看看这两个人对这件事的态度就可以了。”
我被万姈揽着，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放哪，只能抱在胸前，“什么态度？”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我停下脚步，“直接问？”
会不会太明显了？
万姈却不停步伐，把手背在身后，“哎呀咱们不是正好也要去找南楚儿吗？”
我眨眨眼，“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是什么事？
“不是要帮南楚儿把南楚齐……”万姈回过身，做了个斩杀的动作，“走吧。”
我加快速度跟上她，“如果不是她怎么办？”
“不是就不是咯。”万姈回头笑笑，“本来也只是问问。”
南楚云看着跪在地上禀报进度的冯宏，黑着脸喝口小厮刚沏上来的茶，只抿了一小口，“这么烫的茶也敢端上来？”他皱眉把茶杯重重放下，一旁的小厮抖了抖。
见南楚云发火，冯宏口齿一颤，差点打结，“袁飞也、也已经、已经按殿下吩咐埋了。”冯宏跪着，不敢抬头。
“其他的呢？”南楚云眯着眼，语气危险，“就埋了个人没了？”
“其他的……属下暂时还没查出来……”冯宏抖抖身子，这袁飞死的蹊跷，又是在晚上又是在树林的，大晚上谁没事干跑树林里，想找个目击人都难找。
“没查出来……好，很好。”南楚云嚼着这几个字，横眉冷竖，气得直发笑，“你们都是好样的，把本宫当傻子耍。”
“属下不敢！”冯宏连忙磕头，南楚云身边的小厮也赶紧跪下。
南楚云手指用力，几乎快将扶手掰断，冯宏战战兢兢，“殿下，这袁飞实在死得蹊跷，杀他之人连半点线索也没留下，显然是蓄谋已久啊……”
“本宫知道是蓄谋已久！”南楚云低吼道，“但本宫要你拿出蓄谋已久的证据，你和我说没有！？”
“殿下，殿下冷静。”冯宏劝着，脑子飞速转着，“此事怕是另有隐情，或许……或许是……”他看眼小厮，欲言又止。
南楚云冷静一点，示意小厮出去，待小厮关上门，“或许什么？”他看向冯宏。
冯宏低着头，不敢看他，“或许是……三王爷？”
话一出来，南楚云瞬间沉默，冯宏趁热打铁，“袁飞武艺高强，连属下都败他一截，居然能被连夜斩杀，死相凄惨，这般实力，恐怕只有三王爷身边的人才能做到了。”冯宏把自己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南楚云眼神阴厉，“污蔑本宫的皇兄，罪名可不小啊冯将军。”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南楚云冷哼，让冯宏从地上起来，冯宏抖着跪麻的双腿站起，南楚云拿起茶杯，掀开茶盖看一眼，“茶凉了。”
“属下去换，属下去换。”冯宏赶紧接过他的茶杯，其实还温热着，他转身要出房，却被南楚云按住，“冯将军，别急着走。”
冯宏只能微微侧着身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记住今日你给我的结果，是三皇兄，杀了本宫的暗卫。”南楚云指间用力，冯宏感受着肩胛处的压力，冷汗从额间留下，“属下不敢忘。”
南楚云把手放开，拍拍他的肩膀，“重新泡一壶上来。”
“是。”冯宏躬身离开。
我和万姈走到南楚儿院门，门口冷清，没人看守，万姈拉着我，径直进入。
她院子不小，进门就见一水池在院中央，墙角还有棵略微矮小的枫树，枫叶被风吹的不时就掉下来几片，但落叶的位置却只围着枫树一圈，其余地方干干净净，连水池都是清清亮亮。
“太干净了。”我贴着万姈，南楚儿只有南楚云指使的一个婢女伺候，一个人，怎么把这院子扫得这么干净？
万姈迈进前厅，环视一圈，“前厅也是。”
一个人能把院子加前厅都搞得一尘不染？
唯一的解释就是南楚儿并非一人上山。
“你能感受到吗？”万姈习武，感觉比我敏锐。
“看来那天我想错了。”万姈眯眯眼。
第一天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屋外头有不少人盯着她们两个，原以为是南楚云派来的，现在想想，里面说不定还藏了几个南楚儿的人，可她那天又没上山，提前派人盯着她们做什么？
我心觉此事并不简单。
一阵风在院里刮过，树下的落叶被吹散几片。
“采乐。”南楚儿站定在门口，轻声。
我和万姈转过身，南楚儿也刚好和我们对视上，她看来早已知道我们的到来，移步，“刚刚在房里换衣服，没及时出来，两位久等了。”
“殿下！您找我？”一个身影忽然从屋上翻下，明眸皓齿，笑容天真的少女看着南楚儿，“什么事呀？”
南楚儿指指墙角的枫树，“叶子越界了。”
采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无比失落，“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呢。”兴致缺缺的绕到廊子拐角拿了扫帚，看我和万姈站着，“你们怎么不坐？”
“不得对客人无礼。”南楚儿出声，采乐瘪嘴，跑去扫叶子，南楚儿见她跑走，朝我们客气，“两位请坐。”
我和万姈没动，万姈绕绕自己的发丝，“殿下，不解释一下吗？”
南楚儿似是不明，“解释什么？”
万姈转头看看忙碌扫着被风吹散的枫叶的采乐，“她是谁？”
“采乐。”南楚儿直接回答，没有犹豫，像是讲了很多遍，“我的死士，听名字你们应该也听得出来，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不是一人上山？”
“我不是一人上山。”南楚儿看着万姈，和她快问快答起来。
“还带了多少人？”
“就她一人。”
“为什么监视我们？”万姈神色变得严肃。
“为了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两个人一起来了。”南楚儿没有一丝停顿。
我注意到外面的采乐扫好地，想着刚刚她既然能从屋顶翻下来，应该也是有些身手，万姈对南楚儿的回答有些怀疑，“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南楚儿一脸真挚，“二小姐，相信我，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采乐把扫帚一扔，刚好听到这句没有恶意，连忙帮腔，“对啊对啊，我和姐姐就看了你们一会儿就走了，什么也没干。”
我和万姈敏锐地捕捉到，异口同声，“姐姐？”
采乐一脸茫然，“怎么了？”她眼神一转，见南楚儿皱眉看她，忽然发觉自己可能说了些不该说的，“没、没有，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她一个闪身，消失在前厅。
万姈回过头，看南楚儿的目光里不太友善，“殿下，我该信你呢，还是信她呢？”
南楚儿叹口气，“是我撒谎了，我带的不止她一个。”
“其他的呢？”万姈显然不信，“殿下要知道，只这一个撒谎，我就能怀疑你全部回答的真实性。”
“这可是我们和你之间合作，最忌讳的事啊。”万姈盯着她，声音很轻，但字字句句无不在说着怀疑。
我没出声，只看着南楚儿垂脸想了许久。
万姈嘴上那么说着，背地里把我拉近，生怕南楚儿要动手。
“二小姐，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了，”南楚儿出声，抬起头，脸上带着隐隐的愧疚，“本意是不想让两位知道的太多产生些别样的情绪，没想到适得其反了。”
她说的真挚，但谁又能知道她是不是假意。
万姈正了神色，把她的道歉打回，“殿下，我认为我们的合作不该有这些隐瞒。”
“那二小姐想要我做什么来补偿呢？”南楚儿摊手，“我确实没有想害两位的意思。”
万姈一时想不出，看我一眼，我在她手心写了几个字，万姈了然，开口道，“补偿就不必了，殿下回答我们个问题即可。”
南楚儿倒是意外，“什么问题？”
“袁飞，”万姈说着，但南楚儿听见这两个字，脸色不变，“是不是你杀的？”
南楚儿只默了一小会儿，才轻启唇瓣，“不是。”
难道真的是南楚齐去杀的？我疑惑。
“二小姐高看我，我何来的功夫能杀得了皇子的暗卫？”南楚儿无辜的神色似真似假，“我有没有功夫，我们初见那天两位不就知道了吗？”
万姈垂眸，不错，她那天还动手掐了她。
“不过，”南楚儿看我和万姈不说话，渐渐带些玩味儿，“皇子有暗卫。”
我不太懂她这个转折的意味，南楚儿故意停顿，万姈也探究的看过去，“想说什么？”
南楚儿颊边梨涡露出，“皇子有暗卫，我作为公主，当然也有啦。”语气莫名轻快。
“你的暗卫？”万姈皱眉。
“我的死士。”南楚儿纠正。
“殿下为何杀袁飞？”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我知道杀了袁飞可以挑起南楚云和南楚齐之间的矛盾，可是如果南楚儿是想看他们把争斗摆到台前，一个袁飞显然不太够，不过是推波助澜中的一小个海浪。
“三小姐心里想的便是我的目的。”她看向我，话语间说的像是已经把我看透。
“可殿下未必不知少了一个袁飞，还有下一个李飞王飞。”我想告诉她这只是很小的一个波浪。
南楚儿站起身，缓缓踱步，“三小姐是想说这个暗卫不会让他们之间撕破虚伪的和平吗？”
我确实是这个意思。
南楚儿轻笑，“三小姐，我从未想过要让他们把彼此之间的明争暗斗搬到台面上来。”
“那你为何动袁飞？”
“我不过，”南楚儿掌心相对，“是想要南楚云那份猜疑。”
万姈觉得她莫名其妙，“杀不杀袁飞他们都互相猜疑，你这添的一把火顶多只能帮忙烧高一点点。”有些多此一举了。
南楚儿依旧不急着解释，她停下脚步，“两位觉得此事最后会怎么结尾？”她反问。
“南楚云不会对南楚齐出手。”我果断，“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纵然他因为此事对南楚齐的猜疑又多几分，可说到底袁飞就是一个暗卫，在他们两之间无足轻重，南楚云不会为了他对南楚齐发难。
“二小姐呢？”她又看向万姈。
万姈打量她，良久，在南楚儿的等待中，“你还想除掉他们俩身边的谁？”
她绝对不会只杀一个袁飞这么简单，她既然要猜疑，自然是让他们互相猜忌的越多越好。
南楚儿略带欣赏，“二小姐向来说话都这样直戳要害吗？”
“你是想加速打破他们的和平？”有了万姈的提问，我对她的目的有新的认识。
南楚儿叹口气，“两位真是，让我无所遁形啊。”她眼里闪过异样的光芒，“没错，我只是想让他们不要再这样，明明对对方恨之入骨，却又要看着对方的脸惺惺作态。”
她笑着，“我最讨厌这种伪装了，所以我只想小小的帮他们一下。”
帮他们把对对方的猜忌扩大化，帮他们提快点速度，暗波涌动有什么意思，要争要斗就应该彻底撕破脸皮，把野心尽数展露才好。
南楚儿轻轻拊掌，“我果然没看错二位。”
我不知作何回答，这个回答我先前从未想到过，我原以为她是太过天真，想通过一个暗卫就让两人撤去和平，现在想来是我太过浅显，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原先认为这天下少了南楚齐还有南楚儿，让她夺得皇位并非坏事，但现在，我看着南楚儿，只怕她比我和万姈想得还要深不可测，还要危险。
“所以殿下下一个要杀的是谁？南楚云的还是南楚齐的？”万姈不承她的称赞，还是问着刚刚那个问题。
“嗯？”南楚儿眼眸晶亮，看着天真，但那份天真与她说的话却有些违和，“二小姐觉得我会杀谁？”
万姈不喜欢猜，她向来对需要猜的问题感到厌烦，但此刻她没有回绝以南楚儿“不说就算了”，反而在脑中飞速转着，“冯宏，对吗？”
她问道。
南楚儿莫名激动，脸色竟有些涨红，“二小姐太神！”
她的异样让我更加坚定此人绝不简单。
南楚儿的激动只持续了十几秒，随后，她又恢复到往日里温柔的样子，她抬手理理自己的发鬓，“刚刚失态了。”
我无心在意她这句抱歉，“你要杀冯宏，什么时候？”
南楚儿拖长声音，“嗯——还没想好。”
“不如就明日吧。”万姈今天一往反常，我有些不明白她。
南楚儿思索片刻，“为何？”
“看他不爽。”万姈的理由简单粗暴。
南楚儿一愣，随后笑起，“二小姐不仅才智过人，说话也是幽默风趣。”她重新坐回椅子，“好，那就依二小姐说的，明日便杀冯宏。”
“二姐……”我想阻止，万姈手掌用力一捏，我吃痛，把话咽进肚子里。
“二小姐要一起吗？毕竟是二小姐的提议。”南楚儿欣赏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问道。
“好。”万姈答应，我更加不解，但她力道不减，依旧是让我别说话。
“三小姐呢？”她又看向我，眼神似有若无的飘向我和万姈交握的手。
“她不去。”万姈替我回答。
“二小姐怎么先替三小姐说了？”南楚儿略微不满，“三小姐万一是想去的呢？”
“她不会武功，去了要做什么？”万姈反问南楚儿。
南楚儿无辜眨眼，“那好吧。”
她拍拍手，屋檐上跳下两个人，一个是之前的采乐，另一个……
我定睛一看，竟是和采乐长的一模一样，这是一对双胞胎！
“采歌，采乐，明日你们就随万二小姐，斩杀冯宏。”南楚儿把斩杀二字咬重，看着万姈笑，对她们俩下令。
“是！”采歌采乐一同应着。
采乐偷偷瞟着万姈，我捕捉到她的视线，采乐也发现我在看她，忙把头别过去。
万姈此刻神色冷冰，活像我第一次与她接近时的样子，我的掌心出了汗，想收回手，却被万姈紧紧捏着，只能作罢。
“两位还有什么事想说吗？”南楚儿心情愉悦。
见万姈摇头，我同南楚儿也无话可说，“殿下，先告辞了。”我向南楚儿行礼，南楚儿一脸笑意的起身要送，我拦住她，“殿下不必送了，我和二姐姐自行回去便可。”
南楚儿见我拦她，只好坐下，“既然如此，二位回去路上小心。”
我垂眸，拉着万姈要走，“二小姐。”南楚儿又在身后叫住万姈，万姈稍稍偏头，“殿下还有事？”
“二小姐，明晚子时，采歌和采乐会在这里等你，莫忘了。”南楚儿提醒。
万姈点头，我跟着她，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