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伪装
“王爷此话，臣女倒是听不懂了。”我盘腿坐着，假装糊涂，“臣女不过是个小姐，权利微乎其微，能怎么帮王爷？更何况，王爷想要万家，不说是易如反掌，但也不费力气，何须臣女？”
万姈垂手把玩着匕首，玩味儿地笑。
“本王得到万家，是易如反掌。”南楚齐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本王，需要万家名正言顺的归顺本王，三小姐，你懂吗？”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不懂也得懂，我瞥眼身边的暗卫，“王爷此举，不是求人之道。”
“不得已而为之。”他开口，绕过万姈，“三小姐也知道，本王很少求人，实在是迫不得已。”
你求人就是让人把剑抵在我喉咙上吗？我心中觉得可笑，万姈转着匕首的动作也停下，她踩踩脚下的落叶，落叶咯吱作响，“王爷求人确实别致。”她阴阳怪气。
“冒犯了。”他抬手叫我身边的暗卫离开，嘴上说着冒犯，脸上依旧不可一世的傲慢和冷漠。
“既是求人，王爷的诚意是？”
我抬眼看他，他站在那里，虽然遮住不少阳光，但看时候，已经快到南楚云起来的时辰了。
“等争得皇位，两位想要什么，自然有什么。”他面不改色，语气里有些许狂热，但这句话传到我耳朵里，就是句画饼。
而且画的还不小。
万姈听笑，把匕首上下抛着，“王爷果真是没求过人，想求人，就先上你的诚意，而不是在这里给我和她画饼，难道你能确保有了万家你就能争到龙椅？未免天真。”她说完，还打了个哈欠，讽刺拉满。
“或者王爷，难道是看我和二姐姐一介女流，故意糊弄吗？”我接着万姈的话说，拾起一片枫叶转着，“那王爷的诚意还真是……”
微乎其微。
这般敷衍，我可怎么敢帮你？我偏头看向南楚齐，他冷漠的脸色里此刻有些许探究，“二位果真不一般。”不同后宫里只会将聪明用在争风吃醋的女人们。
他再次审视的看向我，“小姐想要什么？”
万姈无声无息地转身，和我眼神对上。
今日如果我应了他，就只能带着万姈被迫卷入他们这场权力之争。
如果不应，我环视周围，哪怕我和万姈有办法离开这里，来日，我们也会因为拒绝南楚云再次陷入这般境地。
权力，权力。
我默念这两个字。
既然要将我卷入这场漩涡，那我绝不可能放任这天下被他人尽收囊中。
万姈皱眉，似乎想到万姝下一秒要说什么，她想出声制止，但万姝已经抬头，她勾着唇，笑容却不进眼底，她说，“我要你，分我天下。”
我也要这天下。
既然你们要将我拖入这场战争，我又怎会轻易叫你登上皇位，一统四方。
南楚齐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双目赤红，“放肆！”
“放肆什么？”我摊手，“难道王爷不愿意？”
“我不过是要这偌大王土的小小一部分，王爷就不高兴了？”我摇头唏嘘，“看来王爷的诚意也不过如此。”
我甚至都只是从他画的饼里拿了一点饼渣，怎么就生气了。
“你一女子……”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人深沉的眼眸，忽觉这人说的并非玩笑，而是真心，他觉得荒谬可笑，却又实在需要她的帮助。
什么时候他居然需要一个女人替他争得皇位？南楚齐忽然后悔。
万姈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同她对视上，她张张嘴，却并未说什么。
“王爷若是不愿，还是另请高明，臣女先行一步。”我起身，向万姈走去。
“等等！”南楚齐终于缓过来，这一次他不再轻视的看着他面前的两个女人，他吸一口气，“本王答应你。”
我侧身，看着南楚齐始终紧皱的眉头，莞尔一笑，“成交。”
不再多言。
这一次，我和万姈顺利地走出红叶林。
万姈人皮面具被卸下，我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明明才一日没见，却觉得好久未见。
她拉着我，一脸认真，“万姝，你刚才说的是玩笑还是真心话？”
我眨眨眼，“真心话。”这种东西怎么开玩笑？
“你想要这天下？”她皱眉，“你要这天下做什么？”
“他们要这天下做什么，我就要这天下做什么。”我反握住她的手，“女人就不碰这滔天权力吗？”
她看着被我握住的手，静默。
良久，她才开口，“好。”
只有一个字，但我心花怒放，“二姐姐你真真真真好。”我想伸手抱她，却被她躲过，她偏身不让我抱，我倒是注意到她背后的一抹血迹。
“你受伤了。”我看着那抹血迹，心疼不已，“是刚刚被伤着了吗？”
她将衣服往前扯扯，“应该是吧，不过不碍事。”不怎么疼。
“那怎么行，咱们快回房间，你好好休息。”我拉着她疾步快走，她一踉跄，“慢点慢点。”
我以为扯到她的伤口，连忙止步。
这一止步她直接从后面撞上，两个人都趔趄一番，她“嘶”一声站定，我一脸歉意，“没事吧？”
她摆手，“走吧走吧。”反正她现在真面貌暴露了，也懒得装。
回了院子，才发现南楚云的随从现在房门口等了许久，我和万姈一出现，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哎哟三小姐您……这位是？”
“我二姐，她刚随王爷上山。”我连忙回应。
那随从眼神古怪，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要带我去找南楚云，一起迎接南楚齐他们。
万姈听见，没憋住笑，我横她一眼，“那我走了，二姐你好好休息。”
随从跟着道了句“二小姐金安”，拉着我跑了。
等到了寺门，才发现只站着南楚云南楚齐两兄弟，我过去福身请安，南楚云笑着让我请起，南楚齐又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三小姐，许久未见。”
我笑笑，不语。
南楚齐好像找什么东西似的，往我身后多看几眼，南楚云转头，和气，“皇兄看什么呢？”
“二小姐没来吗？”南楚齐问我。
我心里想把他大卸八块。
果然，此话一出，南楚云脸色瞬间难看，但他还是保持笑容，“噢？二小姐也来了？”
我脑子飞快转着，假装惊讶，“二姐姐不是同王爷一齐来吗？王爷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南楚云眼神转向南楚齐，南楚齐脸色不变，“是，不过来时已经同本王分开了，还以为她去找三小姐了。”
南楚云眼神又转回我，我咬牙切齿，“那许是在寺里闲逛吧，暂时没见到二姐，王爷也没问她去向吗？”
好神经一男的，我在心底翻个白眼。
南楚齐好像很满意他给我制造的麻烦，“没问。”轻飘飘道。
南楚云神色不悦，清清嗓子，“皇兄，尚书公子他们怎么还没到？”
南楚齐道句“不知”，南楚云脸色好似噎了一坨屎，更加难看，常年维持的笑脸此刻也耷拉下来。
我现在一旁，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们哥俩的事情，我可不想掺和。
等了许久，石阶上终于有人影出现，南楚云的脸色稍稍缓和，只是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怀疑，我懒得管那么多，随他上前等待。
又过约莫一刻，那群公子小姐终于走到仁化寺前，结果一上来就得用走软的腿行礼，我在后头看着都替他们辛苦。
“诸位辛苦了。”南楚云伸手搀扶其中一位女子，“皇姐，舟车劳顿，先随我进去吧。”
皇姐？我愕然抬头，宫中尚未出嫁的公主只有……
“三皇妹身边没人伺候？”南楚齐看她身边空无一人，皱眉。
我的心剧烈的跳着，南楚云的皇姐，南楚齐的皇妹，南楚儿。
我看向那位传说中的三公主，她蒙着面纱，只有一双含情眼露出，身形好似弱柳，纤长瘦弱，但此刻孤身一人，站在南楚齐和南楚云中间，更加娇小可怜。
“我没事，我嫌麻烦让他们别跟着来。”南楚儿柔声，被他们俩一左一右的夹着经过我身边时，意味深长看我一眼。
外面的人也跟着进去，很快便只剩我一人站在寺前。
我站在原地，不断平复自己心绪。
原以为和南楚儿见面还需很久，不曾想她居然也来了仁化寺，怎么回事……
这事态越来越脱离原来的走向了。
我咽口口水，看来必须马上去找万姈商量。
南楚云早已同寺里安排好每个人的住处，此刻寺里倒比前几天热闹许多，见我进来，他一合折扇，“三小姐，二小姐人呢？”
万姈会来确实出乎南楚云意料，他只能再加紧给她安排住处，“寻不到她，她住处怎么办？”
我福身，“许是在臣女房里，殿下莫急，晚些时候臣女带她去便是。”
他呼一口气，有些不耐烦，“行，那本宫走了。”
见他离开，我也转身回房。
南楚儿的事，必须马上和万姈说！
我急匆匆推开房门，万姈已经换好衣服，倒在榻榻米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万姈。”我合上门，朝她走去，“南楚儿来了。”
“啊？”她直起身，“谁？”
“南楚儿。”我又重复一遍，“三公主。”
她瞪大眼睛，“她怎么来了？”
我摇头，她来得蹊跷，我先前竟没得到半点消息，“忽然到来，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我惴惴不安，有些焦躁。
“别急别急。”万姈看出我此时的躁动，安抚着，“说不定只是顺便路过。”
“肯定不是。”我想起她刚刚意味深长的眼神，“她一定是，带着目的来的。”
可是，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我头一回感到巨大的危机感。
“你先冷静。”她按着我的肩膀，强迫我和她对视，“先别急，阿姝。”
我看着她的眼睛，慢慢随着她的呼吸频率冷静。
“别太紧张，我们和她目前是第一次照面，互相不知对方虚实，她不会贸然动手。”万姈拍拍我的脑袋，我揪着衣摆，“怕就怕在，她不按常理出牌。”
我担忧，未知的人和事总是最让人忌惮的，这就是我为什么看到她来，会如此焦虑，因为我们对她一无所知。
万姈沉思，其实她也没什么把握，但她内心就是觉得，南楚儿此行不会对她们如何。
“直觉吧。”万姈出声，“我的直觉说，她这一次不会做什么。”
她努力宽慰我，我也只能姑且放下担忧的心，一瞬间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倒下去，“太－－累－－了－－”每天这样谨慎，提防。
万姈低头看着我，笑话道，“刚刚野心勃勃要分天下的是谁啊？”
我抬手遮住眼，“是刚刚的万姝。”
“你还会诡辩呢。”万姈揉揉我的脸，我被揉的心神荡漾，语气带点娇的，“不许笑话我！”
“我没笑话你。”万姈停了动作，我从指缝里偷偷看她，不料被她发现，她把脸凑近，“你干嘛？”
我连忙合上指缝，装傻，“什么啊？你在说什么？”
她伸手要撑开我的手指，我把手捏紧不让她弄，她一个劲儿的说着“你偷看我呢你还不承认”，我笑嘻嘻的不让她掰开，“我没有，二姐姐扯谎。”
“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的是假的，我没有。”我把手握成拳，“不给你看。”
她冷哼一声，“我还不想看呢。”
我皱皱鼻子，小声嘟囔，“你明明很想看。”
“我没有。”又被她听见。
我爬起来哄她，“好好好，你没有，想看的是刚刚的你，刚刚的二姐姐，刚刚的万姈。”
我还没说完，她佯装生气的凑近，“我没有！”我没防备，被她突脸，一瞬间停住呼吸。
她见我呆住，戳戳我，“怎么了？”
太近了。
我在心里想，睫毛快扇到我脸上了，鼻息也轻轻喷在我脸上，眼睛，嘴巴……
太近了。
我忽然很想吻她，想着那两片嘴唇是什么滋味，但我不敢。
“二姐姐。”她慢慢缩回去，我不敢看她。
“怎么了？”她面色依旧。
“其实我是一个胆小鬼。”我说，她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就是……太胆小了，平时只是装的很大胆。”我轻笑，“你能不能保护我？”
万姈轻蹙眉，“我一直都在保护你啊。”
嗯，我在心里回应。
如果我现在这副伪装能够让我一直都这样肆无忌惮的和你说笑，和你贴近。
我可以一直这样，伪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