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内幕
距陈不器一行人离开禹州城，又是一个小半月。
这十来天里，三个孩子得益于莫默的神仙术法，不用为清洁衣物，鞋子损耗，背负行囊之流的繁杂小事所困扰。脚力有所提升，至少每日行个十多里山路不成问题，不像刚出禹州城时那般金贵了。
先前还说什么望山跑死马的莫默，现在却经常跟三个孩子说些鲜为人知的仙家秘闻。
比如前两天莫默就娓娓而谈到。三万年前，有位才华横溢的十四境练气士意欲一举冲破至十五境，却最终失望而归，跌到十三，且这辈子注定是没有第二次冲击十五的机会。重归十四后，那位练气士干脆就抛弃了更进一步的心思，一心钻研如何改良修道路子，最后还真给他由十四境逆推到练气士第九境，找到了一条登天坦途。
现今被称为蕴灵境的练气士第九境，三万年前原本应该是蕴婴境。在那条登天坦途出现前，练气士第十境结成一颗本命元婴就该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但那位练气士找到了个凝结婴灵的法门，此道修士由九至十，以凝结出婴灵取代元婴。婴灵之形不受练气士主观意动影响，所凝模样全然发自本心。可以是器物，可以是人物，甚而可以是字是画，是景是诗，无所不含，直指十四境合道一事，经过多方验证不会对后续道途有所阻碍，一时间此法倍受推崇。
直至此法历经千载，一些优劣之处才水落石出。比于凝婴一道的练气士，那些练气士往往杀力更高，神通更为深奥莫测，却会少了元婴遁术之流的保命法门，无法修行一些关乎元婴的术法神通。练气士一入此道，往往就要一条路走到黑，半途折返千难万难。更为紧要的，是世上练气士第九境往上又有多少人呢？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其中还有很多得到什么就用什么的穷苦散修，几乎不会考虑婴灵一道。慢慢的，修婴灵一道的，就只剩下某些大宗派注定要眼望十四的天才子弟、一脉单传的隐秘道脉，还有些浑浑噩噩误入其中的倒霉蛋。
但此道终究是比于元婴更上乘的法门，所以现今山上大致是元婴、婴灵两道并行的光景。第十境保留元婴境，同时亦有婴灵境。第九境更易为蕴灵境。
孩子们多是当故事听，陈不器却用心记下了。记下莫默未经验证的信口开河，已然成了陈不器他的某种怪习。
今日，趁着扎营休憩，莫默又召集众人，围在篝火堆边，透露了个惊天秘密。
莫默一副口若悬河的说书先生模样，滔滔不绝道“这东神宵洲啊，一直被认为是天下最东处，其实并不尽然。于东神宵洲更东处，跨越过那被称为无边海域的大洋，其实还有另一片大地，被称作莽荒妖域，其上真可称得上‘人妖颠倒’的境况。其实这事只要是见识广些的人物，都有所耳闻。但鲜为人知的是，在无边海域中心内，五万年前凭空出现一处岛域，且五万年走过来，地界越发广阔。其上往来有这片天下成就极高的天骄人物，大剑仙、武道宗师、儒家贤人、佛教罗汉、道教天师、百家大能之辈、甚而各类被划为邪魔外道的能人异士，满目琳琅。来的快，死的也快，皆是为了抵御进犯而来的汹涌妖潮。”
随后莫默故作高深，向众人问到“你们觉得这处岛域是如何生成？又如何日渐广阔的？”
随即，莫默指向林清平“你先说。”
因为禹州城那场风波里的最后几句话，林清平还生着闷气，十几日未消，这时就闭口不言。其实林清平意识到自己的确是错了，此刻的闷气更多是跟自己较劲。
“你个小兔崽子，要是不给我这个面子，以后钓上来的鱼，烤完不分给你了！”莫默狠狠威胁到。
想到烤鱼滋味，林清平有些挣扎，最后还是屈服了“是那些仙人带着苦工运送泥沙给造出来的？”
莫默摇头，又指向孙钰涵。
“是仙人赦令土地老爷给运过去的？”孙钰涵答。
莫默不由得大笑起来“这小小土地最多就是管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里能做得到这般壮举。”随即又指向池嘉乐。
“是神仙老爷切开大洲山河给搬过去的？”池嘉乐大胆猜测，怯生生答到。
莫默依旧摇头。又指向曹称。
曹称见识广些，却也没听过无边海域里还有什么岛域，只是细细思索片刻，结合见闻，答到“我听闻海底有山火熔岩，偶会喷发，发火时可以凭空于海内造出一片陆地，难不成是那些仙人以术法催动海底熔岩喷发，造出一片陆地？”
莫默还是摇头。
没继续问一旁跃跃欲试的陈不器和张翠儿，莫默干脆道明答案“造那片岛域，真用不着搬山。源源不断的各类妖物就是最皮实的地基。其实那地界就是以亿计数的妖尸给活生生堆出来的人妖两族战场。”
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莫默继续道明“五万年前开始，几个大能之辈前往无边海域，阻滞意图进犯这片天下的千万妖潮，接连几个年头，不知不觉间就杀出了一座填平深海的妖尸山头，也就是岛域雏形。”
“再往后，与人族大能修为相对应的蛮荒大妖驰援而至，使得那些大能死伤惨重，不得不顺势降在那妖尸山头上休憩。”
“两方后援不断，百年一小战、五百年一大战、千年一血战、万年一死战。妖尸越堆越高，越积越远。武道宗师拳势不止，金身罗汉掌印不绝，剑仙出剑，道士盖印，把那高嵩入云的尸山给一点点压平压塌。又有火法无边的大练气士焚尽尸山，携有一个宝葫芦的大能之辈从葫芦里召出漫天黄沙，大漠万里，就以这妖尸为基，盖上黄沙，凭空造出这片战场。”
“这五万年来啊，岛域随尸山一次次变高，又一次次被仙人以无上术法压下，如此循环往复，现今已经有一整个太玄王朝版图那么大喽。”
篝火边，众人给莫默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莫默摊手耸肩道“故事编的不错吧，不知道刊印成册出版后能不能大卖，给我挣个几两银子寻姑娘去。”
张翠儿急忙捂住小姐耳朵，对莫默骂到“呸，下流。”
林清平和孙钰涵听到了也不晓得寻姑娘是什么意思。知道这些是故事，却也是松了口气。
见识过一指杀却地上仙的陈不器和曹称，皆对莫默方才的话将信将疑，其中信更多点。
莫默招手，示意陈不器到一旁秘谈。
远离其他人，莫默对陈不器道“还得给你开个小灶。”
“百余年前，有个名叫长白的儒家君子，原本前途无量，就是执掌一脉儒家文脉也不无可能。却在婴灵境时知晓了那座海外战场，义无反顾投身其中。见到了一个个豪杰慷慨赴死，无能为力的儒家君子，一改往日滴酒不沾的习惯，整日流连于城中酒肆，成了个酒鬼读书人。”
“一次妖潮来袭时，那儒家君子喝得大醉酩酊。金樽空，对月饮，独酌时，却于掌内凭空出现一柄青莲仙剑。握住那柄仙剑，长白不再是儒家君子，而成了个十三境巅峰大剑仙。”
“持剑出城，长白与一位十三境大妖血战，最终取下大妖头颅，在战场内以剑气划出了个‘狂’字，杀妖百万，而后潇洒离去。归乡后不出三日，大醉而亡。”
“上一个刻的字是‘呸’，下一个刻的字是‘爽’，都很不讲究。所以夹在中间的那个‘狂’字，显得更有剑仙气魄了。”说到这时，饶是随性如莫默，也满额黑线。
陈不器疑惑发问“是我的前身？”
“想的美，人家转世求十四去了，和你就只有青莲仙剑那层关系罢了。”莫默笑骂。
陈不器舒了口气，安心下来。
“陈不器，你记得我说过丹药一事吗？世间丹药如药补，不宜常服。但世间有另一种补法，即是‘食补’。如人族修士大炼妖丹，是人吃妖。妖兽吞吃练气士血肉神魂，是妖吃人。蛮荒妖域内妖物相互吞噬，是妖吃妖，还有……”
却被陈不器大声喝止“最后一个不必说了！”
“你听都听不得，可有人可是做的很干脆，比如禹州城里那祸首以尸身血水凝炼血色金丹，就属于最后那种。”莫默冷笑，依旧细说。
陈不器不禁长叹发问“莫默，这大道就这么重要吗？”
“等你也体会下寿数将尽，神魂腐朽的绝望滋味，再去说这句话吧。”莫默回到。
此刻，莫默又不禁叹到“仙凡之别，只在仙人终于认识到自己是仙人时。”
那时，便可以理所应当地践踏世间凡人如蝼蚁了。
“那我愿意永远把自己当做凡人。”
少年一颗赤子之心，炽热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