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正相逢
离开小镇的高大老人带着曹称，一路御风追上带走李天然的黑衣青年。
一场一言不发的生死大战！
七境精光境武夫一拳拳打的大地裂开十余丈，拳罡催的数十年巨木成片轰然倒塌。
元婴境修士灵宝涌现，身前小盾不断闪跃，挡下武人拳拳攻势。一只朱红葫芦滕口处烈火如汹涌波涛叠叠相撞，火光焚天。
最终，黑衣青年一口真气近乎耗空时，掏出一张符箓，顷刻间带着身后孩童李天然原地消失，再无踪迹。
“十里江山符，好，好得很。”高大老人面色狰狞，正欲用神念锁定十里外的黑衣青年，却忽的面色一黑，脸色阴沉如死水。
黑衣青年接连用了五张“十里江山符”，瞬时脱离高大老人神念锁定范围之内。
高大老人这时觉得，黑衣青年那句“再过两年，拜访神聚楼，一拳打碎你那颗元婴。”未必是什么大话了。黑衣青年不会超过三十岁，正是春秋鼎盛，头角峥嵘之年，再加上武夫相较于动辄闭关十几载的修士而言，进境极快，只要那黑衣青年再进一步，高大老人就不敢说能稳操胜券。而高大老人自觉大道已然走到尽头，那道瓶颈就如寒江停雪，近百年来半点不动。故而这次将少主曹称送回神聚楼后，他吴允要倾尽全力，诛杀那黑衣青年于武道未成。
曹称在小镇之行后，就很少说话了，经常边摸着随身携带的黄玉，对着树间疏影怔然发呆。高大老人吴允追杀那黑衣青年无功而返后依旧如此。
高大老人吴允就这么等着。
直到某刻，曹称一拍大腿“我想明白了！我和那小镇少年并无大道之争，只是我以为有。”
高大老人吴允暗自点头，有时候他真觉得少主曹称天生灵慧要更甚某些名动一州的天才子弟。
但就在此刻，东边两里处一邋遢汉子带着那小镇里的青衫少年在不远处扎营生火。于是主仆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去。
“那少年竟然走出镇子了？”高大老人吴允目光闪烁。
“那又如何。吴爷爷，我现在已经不在意那少年了。”曹称淡然道，平静如止水。
“不知为何，在镇子里平平无奇的少年，出了镇子却有种天人合一的大气象，现在不动手铲除，未来会很麻烦。”高大老人吴允自说自话。
“吴爷爷，别，你这一出手，我刚得的明灵心境就要破灭，这你担不起！”曹称知道老人是个所思必行的性格，瞪大眼睛开始狠狠威胁到。
“哎，少爷你还是年轻了。”吴允感叹一声。“我们修道之人最怕万一。万一这少年一路走过，修到个十一境地上仙，最后因为小镇里你的两次出手问责于我神聚楼，你担得起吗？别忘了我先是神聚楼供奉，然后才是你曹称的护道人。”
“那万一那少年一旁的邋遢中年人其实深藏不露，你贸然出手反而得罪其更甚，把一门不算太深的小怨升为生死大仇，你担得起吗？”曹称怒问到。
高大老人只是轻轻讥笑，天下修士还没这么不值钱，小小的龙泉镇，来个元婴就很不得了了。不过少爷演技真不算好，动了恻隐之心也不掩饰，要让少爷日后多注意。
高大老人随手拍了拍衣袖里的朱红葫芦。
“吴允，你敢？！”曹称大吼，对高大老人怒目而视。
一片火光携风而去，遂然笼罩扎营的邋遢汉子莫默和一旁正熟悉周天灵气运转的陈不器。
半刻，火光散去。
高大老人吴允瞳孔微缩。
火幕中，两人未伤及分毫。
“吴允，你现在高兴了吧，至少是个元婴！你这一出手，生死大仇怎么解？”曹称面色发红，显然已经怒极。
高大老人一弹指，屏蔽曹称怒骂话语。
吴允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抉择里，敏锐感到了一丝破境契机，一丝踏进“世上闲人地上仙”的大机缘。所以他吴允才不顾及少主曹称，悍然出手。
于是高大老人吴允聚齐神魄精粹，目中神光骤放，元婴融入身躯百骇，最终与高大老人重合。
天幕骤然亮如白昼。
高大老人默念口诀，法天相地拔地而起，高达百丈，形如山岳。肤如白玉，红目蓝须，锐齿尖牙，身披银鳞宝甲。背生四臂，两臂握拳，一臂握镔铁长枪，一臂持斩蛟宝剑。
于是法天相地猛抬右脚。
一步踏入地上仙人境！
法相灵身右脚缓缓下落，对陈不器和莫默两人，他吴允现在已经懒得用什么宝剑神枪了。
蝼蚁就该有蝼蚁的死法。
被一脚踩死！
还在沉醉于负剑术灵气运转的陈不器，此刻听到一句话，猛然睁眼。
“陈不器，我得教你一件事啊。”
“神仙打架，不是法相越大，杀力就越高的。”
在遮天蔽日的足影里，邋遢汉子莫默不再翘着二郎腿，但还是叼着狗尾巴草。
莫默稍稍半蹲在地上，像是看见了什么，一指戳向地面。
天幕更高处，远在星辰，一根巨指虚影，破天而出，直戳高大老人法天相地。法天相地被巨指戳中，轰然破碎，化为一片片白玉灵片，最终散成笼罩几里地的灵气白雾。
法相消散处，刚入地上仙的吴允已是一摊连肉沫都称不上的飞灰，像是被孩童一指碾碎的蚊虫。
“如果法相越大杀力越高，我可就世间无敌喽。”望向吴允身死处，莫默讥笑到。
陈不器眨巴着眼睛“厉害的。”
另一侧，曹称望着高大老人吴允身死处。吴允一步踏入梦寐以求的地上仙人境，又转瞬身亡。让这位神聚楼少主候选短暂的大脑宕机，一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暂且还难以接受事实。
自己眼中的大道终点，就这么不值一提？
莫默没给曹称什么理解处境的时间，凭空将曹称摄来。
“更麻烦的事来了。”莫默无奈到。
“镇上要花十三张灵绘钱买你荷花糕的人，记得吧，其实那天你快要跑出街道的时候，出了两次手，一次要一抓把你抓碎，一次是想一指点破你灵台，让你疾病缠身，都被那高大老人拦下，这两次出手算是很不讲理了。”
“但是之前却想明白了，他不必用钱买到一切，就不再与你有大道之争了。所以反而在刚刚老人出手前生出恻隐之心，极力阻止老人出手，不想伤及我们，甚至不惜与那个高大老人恶语相向。”
“但如若刚刚那法天相地一脚踩死我们，他倒也不会多伤心，只会叹一声这淼淼仙路，果然力气就是道理。”
“这种人好起来不会有多好，但是一旦不那么好，就会很坏。我觉得死了更好。”
“那你觉得呢？”莫默对陈不器问到，这会邋遢汉子没吊儿郎当的叼着狗尾巴草了，很是郑重其事。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听听那少年怎么说。”陈不器指向曹称。
接着就是一段长久的静默。
半响，终于明白局面如何的曹称，大致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倒也是坦然“确实如那位高人所说，如若你们被吴允踩死，我会比自己想像的更无情，可能这就是该死吧。”曹称镇里土话依旧不大流利。说罢，闭上双目，头颅微抬。
等死而已。
“那你是真想过要阻止那吴允吧？”陈不器问。
“是有的，不多。更多是出于刚达到的明灵心境，和…一丝丝的愧疚？”曹称没睁开眼。
“够了。”陈不器说完，就继续参悟苦心负剑术去。邋遢汉子莫默也再翘回二郎腿，躺在一边。
曹称等了一阵，摸摸自己的脖颈，没断，才睁开眼。
“我能活？”曹称问陈不器。
“是。”陈不器闭目分心答。
“为什么？”曹称又问，很是不解。
“我镇子里有个老先生，哪怕知道会被一些弟子怨恨，依旧愿意给那些弟子上学塾的机会，我觉得很了不起。”
“所以我觉得应该给你机会，我相信你是可以很好的，哪怕你心里只有一丝善念。”陈不器睁眼庄重答到。
大致是刚刚好不容易提起的一丝潇洒面对生死的气度被陈不器几句话冲散，这时觉得活下来了的曹称一口气没提上来，再潇洒不了，趴在地上，先是小声啜泣，而后凄历嘶鸣，手指不觉间已嵌入地面。
哭完，大致是觉得有些难为情，问到“我叫曹称，称钱的称，你叫什么啊”
“我叫陈不器，君子不器的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