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注定走不出镇子的少年
少年陈不器没太在意糕点铺子前的那段插曲，因为今天一天内已经碰见许多怪事了。
比如从黄土巷旁经过时碰见了林澄江，林澄江面色惨白，背着一个大竹箱，正给家门上了把黄铜锁。那时候陈不器当然问了林澄江发生什么事？但林澄江只是看了看身穿旧青衫的陈不器，摇了摇头，不愿说话。
比如绕到桃树街时，一群人围在墙边，不乏有官府差人。但陈不器不是个凑热闹的性子，远远看不到人群里到底有什么，就不再管闲事，只是草草经过。
比如镇口处，在某刻，一旁经过的车马里，有人撩起车帘，陈不器正好看见了，那人是在陈不器祭拜父母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君家长子君慎独。车马经过时，凭空出现几片桃花瓣，落在陈不器肩头。
还有个戴着面纱，身姿极美的的妇人，牵着腰间配剑的粉衣少女。不知为何，少女让陈不器觉着有些眼缘，好像在哪见过似的，但是怎么都想不起。
这些怪事都挤在这春分一日内，本就聪明的陈不器，很快就想到了铁匠铺子的息炉日，及五位老师傅铸剑的“独门秘技”，大致有些猜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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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莲池石桥上。
被高大老人称为大澄剑宗弟子的白衣青年，百无聊赖，举起青色葫芦大口饮酒，喝完却丝毫不见酒气缠身。
“许白灵，你说小镇莲池里沉着把品秩极高的仙人飞剑，消息真没出错？”
“千真万确，是族里青祖亲自告诉我‘莲池石桥，暗沉青锋’，做不得假。白剑痴，与其在一边喝闷酒，不如给我多找找。”青裙姑娘许白灵道。
“呸，这莲池长宽不过几丈，也没多深，就是天地禁制下我只能发挥出三境神念，半日下来也搜过几百遍了，哪里有什么飞剑？”白衣青年白剑痴长嘘短叹，然后又说了些骂老天爷的丧气话，脏的不堪入耳。
不愿就此放弃的许白灵望着莲池，愁眉不展。
从长水街走来的少年陈不器悄悄走到一条隐秘小道上，依旧拆开彩绘油纸，吃起荷花糕来。这块只是微微发甜，陈不器依旧很喜欢。
依旧搜罗仙剑的许白灵，过了半刻，才注意到站在一旁，极不显眼的青衫少年。
因为陈不器目光聚焦于石桥之下，而许白灵眼中，那处地方空无一物。
于是青裙姑娘许白灵走下石桥，接近陈不器。
“小兄弟，看什么呢？”操着不大流利的镇子土话，许白灵问。
“莲花苞啊，已经一年多没开了吧，看着挺漂亮的。”少年往石桥下一指。
青群姑娘望向少年所指之处，原本空无一物的水面，骤然生出一朵莲苞，翠意盎然。
许白灵大喜过望，忙喊仍在桥上偷懒的白剑痴下来看。
但几刻后，试遍各种办法暗中牵引荷苞却丝毫效用没有的寻剑两人，面面相觑。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呀？”许白灵问。
“陈不器。”虽然不明白这姑娘问自己名字有何企图，少年却觉得青裙姑娘不会加害自己，便如实答道。
“陈不器，沉无器？晦气。”许白灵秀眉轻皱，这句话是用东神宵州官话说的。
知道少年听不懂这句话的姑娘，依旧道歉到“刚刚听到小兄弟你的名字，因为某些缘由骂了声脏话，抱歉。”
陈不器笑着摇摇头，示意他并未在意。
吃完糕点的陈不器，抖了抖站的有点儿发酸的双腿，准备回家。
许白灵望了眼青衫少年陈不器背影，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万一，这少年能拔起那朵莲苞？提起那把仙剑？
但是青裙姑娘许白灵很快就自嘲地笑了笑。自然而然地压下了这个想法。
两个练气士都没提起的仙剑。
更何况一个少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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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北面，有片平地。青草丰美，常年有镇里人放牛于此处，所以被镇里人称作青牛野。
青牛野上，破衣烂衫的放牛娃，叼着一根青草，躺在牛背上晒着春日暖阳。
放牛娃是清明那日被捡到的，所以就叫清明。
他与镇子上的众人，近乎毫无交集。也从未有人注意到这个放牛少年。
大日西落，少年清明正要驱着黄牛回到镇子外小屋时。
见到一名年轻道士，背着一把法剑，缓缓走来。
“来啦。”放牛少年清明道。
年轻道士挠挠头，这都不用自己说明情况的吗？
“那走？”年轻道士反问。
“可以带走这头老黄牛么，这么多年了，有些舍不得。”清明发问。
年轻道士显得有些为难，少倾点了点头“行吧，最多慢点，也没什么要紧事。”
就这样，一道士一少年一黄牛，一路北上。
道士心想，还好这少年没倒骑牛，否则自己不得拜一拜啊。
清明，这名字不可谓不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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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夜，一身落魄书生装束的邋遢汉子，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随性在小镇各处逛荡。
“随着小镇里一众人等一一离去，短短半日，这镇子里的灵气得失去一大半吧。”
汉子想到，来来往往的取剑人、铁匠铺子里的铸剑师、世外自以为明白小镇根脚的仙人们，大多都认为龙泉镇剑仙胚子频出，是因为小镇地底下埋着的那座古剑炉。
事实并非如此。
没多少人知道，古剑炉里，有一把模样朴素的长剑。
是以某位曾立言要“一剑斩灭天下生灵”的持剑人魂灵所铸。
那柄长剑，其中生发溢散出的细微到微不可察的一丝剑气，就足以使这小镇人杰地灵。
但那柄长剑，绝不是什么万载难遇的大机缘，而是某刻将注定灭绝世间生灵的大恐怖！
因为那把剑，那个和邋遢汉子一样一路从十几万年前走过来的持剑人。邋遢汉子走过许多遍世间，且自认为还要再走许多遍。
邋遢汉子望向青瓦巷子里，那个在邋遢汉子记忆里近乎次次都终身未曾离开小镇，短短人间六十几载就重入轮回的青衫少年陈不器。
或许应该叫陈清风，或者陈青锋？
邋遢汉子又想起大寒那日，守铺的刘姓老人那句盖棺定论。
所以嘿嘿一笑。
那这回，“除非”不就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