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都觉得自己在委曲求全
洪昼今夜失眠，脑子里一会是乾清宫的残垣断壁，一会是一箱箱的古玩字画，但更多的是穿来过往的人，齐怀瑜，许文轩，还有黄老板，他们每一个人都给了令他信服的理由，同时也藏着没有说出来的秘密。
他知道都想和他合作，藏在他身后的巨宝，想不被人觊觎都难，偏偏还不能拒绝。他翻了个身，凝视着床头灯，盯着灯看久了，椭长的灯泡逐渐虚化，晃动，最后幻化成一簇跳动的烛火，明明灭灭中，他仿佛看见弘历在火苗中隐约可见，眼睛酸痛，他揉了揉，眨眼间，灯还是那盏灯了。
洪昼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太复杂，他忽然觉得饿了，想谭老头那碗盖满炸酱的面。
天气冷了，外面的野猫“喵呜”了几声，惊醒了挂在入户花园的白毛鹦鹉，不安地扑棱着翅膀。
洪昼起身给自己穿了件厚睡袍，去给鹦鹉加食。
“给爷请安了。”
白毛鹦鹉相当懂事，对自己的衣食父母，有着很强的狗腿精神。
洪昼笑着用指头抚了抚鹦鹉的脑袋，“乖，听话就天天给你好吃好喝，不听话，让你做野猫的口粮。”
白毛鹦鹉像听懂了，警惕地看着他。
洪昼又抚了它的小脑袋，毛茸茸，软乎乎的，他的手指得到了寒夜里的一丝温暖。
他将玻璃窗关严，“吃完放心睡吧，我俩还要相依为命，不会让你被猫吃的。”
他拿起桌上的钥匙，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然后，立在一墙之隔的隔壁门边，钥匙环上有两把几乎一样的钥匙，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将钥匙插进锁孔，一扭，门开了。
这是与他家完全一样的户型，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装修和家具都很简单，一看就是房东打定主意要长租出去的房子。
他穿过客厅，走廊，进了书房，拧亮台灯，与房间简易的装修风格极不相称的是，不大的房间摆放着一张大大的工作台，上面整齐摆放着几个装满浓稠液体的瓶瓶罐罐，小瓷碗里还残留着用剩的浆糊，几把大小不一的排刷，直尺，刮刀，凌乱地扔在一边。
齐怀瑜问过他，不怕“小偷”翻出什么吗，他说，狡兔尚有三窟。
可谁能想到，是近在咫尺的隔壁。
他坐在书桌边，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将夹在时尚杂志的东西取出放在书桌上，是《舍利佛悔过经》。
他仔细看着上面的一笔一画，经文的书写，章法严谨，平衡协调，笔画粗劲有力，而经文末尾的跋，字迹潦草，却笔力生硬，二者优劣不言而喻，渐渐地，他嘴角微勾，噙了一弯笑，抬眼目光所及的墙上，挂着一幅不算上佳的山水画，峰峦重叠，虚境通幽，密林中隐约一茅屋，上述陶渊明流传最广的《饮酒》，可既不是全诗，也不是最出名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而是“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词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不再是“悔妄僧”，而是“悔妄僧言”。
一书一画，洪昼隔着时空揣摩对方的意图，隐约有拨云见雾之感。
第二天，还没睡醒的他，顶着尚未清醒的头脑接电话，沙哑的嗓音透着浓浓的困意，是齐怀瑜打来的。
齐怀瑜的心情也不怎样，昨天谈个事的功夫，洪昼就走了，他奇了怪了，怎么会有这种人，表面看着清秀好脾气，内里傲气张扬，处处不按常理出牌，自己总有被他压了一头，拿捏住的感觉。
齐怀瑜在生意场上，不是没被对手压制过，但都是有来有往，忌惮着他，但洪昼不一样，就是那种“爷随时不伺候”的状态，从没把他真的放在眼里过，自己超级富豪的身份，在他那里仿佛不值一提。
“你怎么又不上班？”
齐怀瑜压着火气问。
洪昼打了个呵欠反问，“谢锐没给你说？我给你找货啊。”
齐怀瑜差点气笑，要不是那个呵欠，他还能勉强信一下，“就睡在床上找？梦里给我造一件？”
洪昼：“……”
这人是不是有病，大清早地来找茬儿？
听他没反驳，齐怀瑜以为他理亏，毕竟这人嘴巴利害，他早领教过了，自己说一句，他能顶十句，咄咄逼人，一点不吃亏，齐怀瑜宽宏大量地说，“现在来公司，算你没迟到。”
洪昼叹了口气，扰人清梦就够让人不爽了，还无理取闹，他说，“齐董，我坐在办公室里是能等到古董自己来找我，还是能查出东西在哪儿？你以为我是在睡觉？我是养精蓄锐，在等消息。”
“什么消息？许家的？”
“我得到一个消息，王冕的墨梅图最近会在黑市出售，我是没资格去的，所以要借许文轩的身份混进去。”
齐怀瑜本来对许家人印象极差，现在更不舒服了，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我不比他更有钱？”
洪昼无语了，“齐董，黑市呢，就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你觉得你的身份能让人放心卖给你？钱，谁都想赚，但不能赚容易出事的钱。”
“我看你也没怕过什么。”然后在洪昼还没顶嘴之前，说了句，“要钱回来拿。”
便挂了电话。
洪昼对着手机挑了挑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在诸事配合的份上，他决定先忍气吞声。
两个人各自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还迫于形势，作出了巨大让步。
醒都醒了，洪昼也不在睡了，收拾停当又去了古玩城。
他也没太多地方可去，除了上班，就是古玩城，最多再去逛逛博物馆，他觉得自己是不合时宜的人，无论看电影，还是玩游戏，或者逛商场，他都不喜欢，还是更爱守着一堆老物件，欣赏，倒腾。
他边走边想，将来自己要有钱了，必须住在有大花园的别墅，里面放着各式古董字画，随处可见，不过他也知道，以自己如今的条件，估计这辈子没太大希望，要是像齐怀瑜一样有钱就好了。
齐怀瑜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他忽然有点好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