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千算万算，只漏了一点
古玩，玩的是人心！
洪昼脸上笑敛了，他从前玩古玩，那是爱好，无论王公贵族，还是文人墨客，哪有不爱古董字画的，他们玩得是风雅，对字画爱的是临摹继承，也有坑蒙拐骗，作伪欺市，但他没经历过，他从不考虑人心，因为没人敢用在他的身上。
如今听黄老板这么说，他头一次觉得这人，远比自己想象中，更通透，深刻。
黄老板做成了一单生意，心情大好，拉着他喝自己的好茶。
透明的玻璃杯里，只掐嫩尖的竹叶青，在水中根根直立，清香扑鼻而来，茶香浓郁。
”你这茶不错啊……”
黄老板说，“可不是吗，这是今年四月的明前茶，但保存得好，还是和刚买来时一模一样。”
所谓明前茶，指的是清明节前，经历过一个冬季，生长缓慢，茶树体内的养分得到充分积累，加上初春气温低，此时的嫩芽口感最好。
虽然明前茶好，但基本属绿茶类，洪昼记得黄老板以前是喝普洱，或者红茶，两者都是茶，但区别相当大，绿茶讲究清淡，而普洱却是口感醇厚，一般来说，习惯了喝哪种的，不太容易改变口味。
“怎么，改喝这个了？”
黄老板晃了晃肥硕的大脑袋，“也不是，我最近突然很喜欢它的广告词。”
“是什么？”洪昼觉得有趣，一个生意老手，居然会被广告吸引。
“竹叶青，平常心。其实做我们这行，最需要的就是平常心，知道想捡漏的人，为什么会被骗吗？贪，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失了平常心，就容易走眼。”
洪昼端起茶抿了一口，不动声色地淡淡道，“我倒觉得平常心与否并不是最难的。”
“那是什么？”黄老板感兴趣地问。
洪昼没说话，而是端起茶，再喝了一口。
黄老板看着他的动作，“别卖关子了，你倒是说啊。”
洪昼淡淡道，“就在我的动作里，自己去品。”
黄老板不满意了，人就是这样，好奇心一旦被勾起，不管是否重要，总是抓心挠肝地难受，他想了想，没猜出来，于是又催促洪昼赶紧揭秘。
洪昼一笑，“喝茶，无非两个动作，拿起，放下，而人生如品茶，拿得起，也要放得下。”
黄老板长长地“哦”了一声，一拍大腿，“果然是高才生，领悟深刻，不过，你最近跑古玩城有点勤啊，以前可不这样。”
“没办法，我上次那副字不是被齐怀瑜买走了吗？他把我这深埋在他企业的沧海遗珠挖掘出来，给他做了收藏顾问，专门替他找古玩字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为了工资，只有尽力找呗。”
黄老板啧啧几声，“原来是高升了啊，其实照我说啊，工资不工资的倒无所谓，得到大老板的信任就是‘钱途无量’，要不关照关照我的生意？”
他在那个“钱”字上，加重了语气，冲洪昼挤眉弄眼，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洪昼瞟了眼墙上真真假假的字画，挖苦道，“就这些东西？别逗了，你不会真当齐怀瑜人傻钱多啊？何况能得到大老板的赏识，将来也不缺钱途吧？何必砸了自己的饭碗。”
他这话听上去正气凛然，黄老板却嗤笑一声，拿斜眼看他，“洪昼，你能骗得了齐怀瑜，可骗不过我的眼睛，咱明人不说暗话，那幅康熙的字，假的吧？”
洪昼坦坦荡荡地看他，没半分心虚，“何以见得？”
“那字的洒金纸，装裱是真没错，但字却不是康熙的，我虽然没见过真正的康熙书法，但有一点我知道。”他停住不说。
“哪一点？你不能空口无凭地就说是假吧，你是行家里手，自然知道鉴假要说出因由。”
黄老板狡黠一笑，“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怎样才能让本该出现在康熙五十年的印章，提前两年出现在他的书法作品上？”
洪昼脸色一变，刚端起茶杯的手顿时一僵。
“那幅字可谓是真伪莫辨，但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这一点，可谓功亏一篑，也许这是你爸，唯一走眼的一次，不过我看你的样子，你应该是知道的。”
洪昼轻轻放下茶杯，遗憾地耸了耸肩，“所以，你打算去齐怀瑜那儿邀功请赏？”
不料黄老板摆摆手，“当然不会，若没有赝品，估计这古玩城也就该关闭了，真真假假，全凭自己眼力，何况我和你父母也是多年交情，又岂会砸你饭碗？只是大家可以互相照应，共同致富嘛。”
他话说得漂亮，目光灼灼地看着洪昼，但其中包含的威胁和利诱，却是明晃晃的。
洪昼心道，好一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既然对方已经摆明了态度，他苦笑着，叹了一声，“古玩啊，玩的还真是人心，照应可以，但不能是现在，至少要等我得到齐怀瑜的信任之后，否则得不偿失，卖了假货给其他人，算他眼拙，反正价值不高，你总有说法，可换成是齐怀瑜，以他的势力，只怕就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让他对我深信，是必须的。”
见他答应了，黄老板的嘴一咧，笑得见牙不见眼，满口答应，“那是当然，你想怎么做？只要叔能帮得上忙，绝对全力以赴。”
洪昼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商人重利忘义，这可是白居易在《琵琶行》里早就写过的，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我要先给找一件真正的宝贝。”
“什么宝贝？”
“我听说王冕的墨梅图将要在黑市现身？这你不该不知道吧？”
黄老板的“鉴墨轩”在古玩城也是排得上号的，玩古玩的大店，没有路子浅的，要知道古董字画的来源，历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开坟掘墓取出来的，也不在少数，若说他没点黑市消息，洪昼打死也不信。
果然，黄老板只稍微愣了一下，便“嘿嘿”一笑，“你小子消息倒灵通，这事不假，但我也只是听说，时间就定在三天后，只是想要拿到‘入场券’却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