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海捞针
盗宝的，是自己现在的祖宗，而盗的，好像也算自己以前的家，太乱了，这恩怨真的理不清了。
洪昼摁下想翻的白眼，问许文轩，“那批宝藏又是怎么来的？你们不会又给乾清宫放了一把火吧？”
“那倒不至于，”许文轩说，“到了清末，溥仪已经知道很难再在宫里住下去，考虑到一旦离开皇宫后到生活费用问题，开始有计划地将宫里容易携带的宝物盗运出宫，以书画古籍为多，后来日本战败，他再从伪满洲国离开时，他只亲选了一百多件随身潜逃，伪宫中藏有大量历代书法名画，当时我祖父正是留下看管的国军之一。”
洪昼面色阴沉，“于是，国贼先盗一部分，你父亲又盗走了一些？”
许文轩没想到他会用国贼来指代溥仪，稍有意外，他摇了摇头，“我父亲是处于保护，当时溥仪出逃后，长春伪宫由国军看守，一个小兵执勤时，向关闭的门里看，发现里面堆积了大量木箱，出于好奇，他跳窗进去打开了那些箱子，小兵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能看出那些书画的精美绝伦，尤其很多画，填有金粉，这一曝光引起了看守官兵的哄抢，最令人惋惜的是由于都想抢夺，分赃不均，有的书画甚至被一分为二，为三，甚至从此毁灭。”
“那时候，你祖父带着徒弟，正在那里行商采购，我祖父便将他费心藏匿的一部分字画交予了他，约定好藏匿地点，因为我祖父当时是军人，随军走后，又经历了特殊时期，两家便断了音讯，直到十三年前，我父亲找到了你父亲，也就是洪文斌。”
终于讲到了关键，洪昼的声音冷得像碾碎的冰碴，“于是，我父亲便出事了？”
“你怀疑是我父亲做的？不，他们确实约定在铜川见面，地址是你父亲定的，我父亲也不知他为何要定在那里，他只说，这里不安全，发现有人一直在监视他。”
洪昼没有那段时期的记忆，原主当时太小，又在读书，所以他只是缄口不言，听许文轩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父亲并未见到洪文斌夫妇，因为当时他有事耽搁了，没料到他们竟然会在返回途中遭遇不幸，所以，你若认为是我父亲害了他们，我也不否认，只是我父亲坚信绝对不是意外。”
“为什么？”
“因为耽误他赶去见你父亲的人，就是齐怀瑜的祖父齐峰。”许文轩顿了顿，“我从不相信这世上的事，会有巧合，所有的巧合不过都是处心积虑后的结果罢了。”
洪昼异常冷静，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原来你也只是猜测。那为何你直到现在才又找来？”
“我父亲当时就怀疑齐峰，去质问了他，他矢口否认，甚至说根本不知道洪家还有后人，而我父亲为了怕他们发现你的存在，再害了你，所以也不敢与你相认，直到前不久，宋版《抱朴子内篇》被日本一个收藏家购得，你知道我有多震惊吗？这说明要么齐家得到了那批宝藏，要么就是洪春山的徒弟私自取出宝藏，贩卖出来的，我必须查清此事。”
“查明后你要如何？是据为己有，还是与我平分？”
洪昼含笑看着许文轩，没有贪婪，却耐人寻味。
许文轩踟蹰了片刻，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这一方天地，顿时安静，只有周遭的杂乱之声时时传来。
终于，许文轩还是开口了，“我的想法你也许不会同意。”
洪昼鼓励地看着他，“说来听听。”
“我觉得无论哪批宝藏，都不该属于我们，当然，我不介意你选走一些喜欢的珍藏，但大部分的藏品我想捐出去。”
“岛国？”洪昼讥讽地问。
许文轩勃然色变，“请你不要忘了，我是中国人，当然是给自己的国家。”
洪昼看着他不似往常那般温和的脸，反而笑了，“是我的错。”
他很少给人道歉，显得诚意不足，但许文轩的脸色大为好转，“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是没有私心，我想回国发展，你知道的，我在这里除了你这个朋友外，人生地不熟的，所以也是想通过这事，获得政府的一些扶持，你……不会鄙视我吧？”
“怎么会，”洪昼嘴角带笑，好家伙，无论是齐怀瑜，还是许文轩，都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自己什么都没说，就被他们各自安排，是要拿走部分宝贝的那个人，他不由感叹，人穷到底气短啊。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洪昼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照你的说法，两批宝藏是在同一个地方？”
“不在同一地，但我猜也相差不远，事实上藏宝地址，洪家早已找到，只是那些年，一直兵荒马乱，即便取出来也无法得到保护，我猜，十三年前，洪文斌也告知了我父亲，”他叹了口气，“我父亲如今受阿尔兹海默症所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能求助于你。”
“说不定我那所谓的师叔，已经取出来早运走了。”
许文轩笃定地说，“不可能，即便取出来的，也顶多是后一批，绝非最初的藏宝。”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得到消息，又一件藏品即将在黑市上现身，元代王冕的墨梅图。”
洪昼内心地震，他原以为只有一批宝藏，谁知道不仅又出来一批，而且还流向黑市交易，如果听之任之，那谁知道还会有多少文物将流向黑市，甚至海外？
他不是什么大善人，更没有太多大义，但他是真正的古代人，深爱着这些前任留下的瑰宝，无法做到任由它们在这世间颠沛流离，直至消亡。
他看向许文轩，再没了嬉笑之态，沉声问，“你想我怎么帮你？”
“找到洪春山的师兄，找到藏宝地，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找一个自己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的人，洪昼觉得，这无疑比大海捞针还要不靠谱，捞针至少还知道针是什么样子，可这个“师叔”，他甚至连名字都不知。
“他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他以前叫洪文白，他是你祖父在你父亲还没出生前收养的孤儿，既做徒弟，也做养子，如今应该也有六十多岁了吧。”
洪昼一愣，自己父亲若还活着也不过五十出头，这个师兄竟然大了许多，自己父亲还真是祖父的老来的子。